17、
汝南太守、山陽人王龔,政崇寬和,好才愛士。以袁閬(lang)為功曹,引見郡中人才黃憲、陳蕃等。黃憲推辭,陳蕃則接受推薦,出任官職。袁閬并沒有什么特立獨行的情操,卻顯名于當時。陳蕃性格氣質高明。王龔對他們都很禮敬,于是士子們無不歸心。
黃憲出身貧賤,父親是一個牛醫。潁川人荀淑到慎陽,在迎賓館遇到黃憲。黃憲當時才十四歲,荀淑竦然驚異,和他揖讓談論。談到太陽偏西,對黃憲說:“您真是我的師表啊!”既而前往袁閬處,還沒來得及寒暄,張口就說:“您郡里有個顏回,您認識嗎?”袁閬說:“見到我們黃憲了?”當時同郡還有一位叫戴良的,才高倨傲,而每次去見董憲的時候,無不整頓衣容,見完面回來,總是惘然若失的樣子。他媽媽問他:“你從牛醫的兒子那里回來嗎?”戴良說:“我不見黃憲,覺得我也沒有什么地方趕不上他了,等到一見了他呢,就是那種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感覺,高深莫測啊!
華杉曰: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語出《論語》,顏回贊美孔子,顏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我仰望老師的學問,越望,他越高,進得一級,后面又有一級;我鉆研老師的學問,越鉆研,它越堅實,鉆透一層,里面又有一層!一會兒看它就在前面,我勇猛地趕上去,恍惚又沒趕上,看它又好像在身后!我又轉身去趕。如此流動不拘,變化莫測,這是大道無形,不可為象,無窮無盡,其修遠兮!
(以下正文)
陳蕃及同郡人周舉曾經相互說:“三個月不見黃憲,卑鄙羞恥的念頭,就在心中重新萌芽了。”太原人郭泰,少年時游歷到汝南,先經過袁閬出,沒有留宿,就離開了。進而到了黃憲家,住了好幾天才走。有人問他怎么樣,郭泰說:“袁閬的器局,就像一眼泉水,雖然清澈,但也容易掬取。黃憲則像一片汪洋,你無法將它澄清,也不能讓他渾濁,不可測量。”
黃憲當初被舉孝廉,又被征召到三公府。有人們都勸他出仕做官,黃憲也不拒絕,但是,到了京師,稍作停留,就轉頭回家,竟然沒有接受任何官職。四十八歲時逝世。
范曄論曰:
黃憲言論風旨,無所傳聞,但是士人君子,見了他的,都無不欽佩他的深遠,而打消自己卑鄙不善的念頭。難道他就是那種“道周性全,無德而稱”的人嗎?(道德周備,性情全一,沒有一點毛病,德大而無能名。)我的曾祖父范汪評價黃憲說:“黃憲啊,柔和順處于世,淵博如萬物之宗,深不可測,他的深淺清濁,都沒有人能夠衡量,即令是孔子門下的學生,也不過如此吧!”
二年(公元123年)
1、
春,正月,旄(mao)牛縣一人造反,益州刺史張喬率軍擊破之。
2、
夏,四月二十日,封乳母王圣為野王君(男封侯,女封君,爵位相等。)
3、
北匈奴聯合車師入寇河西,朝廷會議,參會者提議關閉玉門關、陽關,以絕其患。敦煌太守張珰上書說:“臣在京師的時候,也覺得西域可以拋棄,如今親自到了西域,才知道一旦拋棄西域,則河西不能獨存。請讓我陳述西域三策:北匈奴呼衍王,經常輾轉于蒲類、秦海之間,控制西域各國,一起入寇劫掠我邊境地區,如今,我們以酒泉移民區外籍兵團吏士二千余人,集結于昆侖塞,先擊呼衍王,絕其根本,然后征發鄯善兵五千人,威脅車師后部,這是上策。如果不能出兵,可以設置車司馬,率領將士五百人,由河西四郡供應耕牛和谷物,屯駐柳中,這是中策。如果這也不行,那就放棄交河城,將鄯善國全體人民遷徙到塞內。”
朝廷討論張珰的建議。陳忠上書說:“西域內附日久,各國派出使節到邊關叩問的很多了,這正是他們思慕漢朝,不愿意跟從匈奴。如今北匈奴已經擊破車師,勢必將南攻鄯善,如果我們棄而不救,那西域諸國都歸附匈奴了。這樣,北匈奴的財勢越來越大,膽氣越來越壯,威臨南羌,與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就危險了。河西有危險,不可能不救,則百姓之徭役又要興起,不可測量的花費又要開始了。議論的人,只看見西域絕遠,認為保護西域的費用太大,卻看不見孝武皇帝當年苦心經營的本意。方今敦煌孤危,遠來告急,如果朝廷不救,則內無以慰勞吏民,外無以威示百蠻,傷害自己的國家,縮減自己的國土,這不是什么好計策。臣以為,應該在敦煌設置校尉,按舊制,增編四郡屯兵,以鎮撫西域諸國。”
皇帝采納,于是任命班勇為西域長史,將兵五百人出屯柳中。
4、
秋,七月,丹陽山山崩。
5、
九月,五個郡國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