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衛馳趕到宮門口的時候,正看到守衛的士兵將一個小宮女拖走。那宮女哭著喊道:“求求你們讓我出去,我要見皇上!我真的是三殿下宮里的人,沒有騙你們!!”
衛弛心中一凜,還真的出事了?!
他策馬不停,直接沖到他們面前,厲聲喝道:“住手!”
動手的人被他這氣勢一震,都不由得愣了愣,小宮女立即跪在了衛弛的馬前:“求求你帶我出去,舒妃娘娘有難,求求你救救她!”
一眾將士見狀就要上前阻止,衛弛立馬伸手把人帶了上來。
周圍士兵都圍了上來,眼看就要動手,衛弛冷冷道:“青陽王令牌在此,誰敢造次!”
底下似乎遲疑了一下,只這遲疑的功夫,衛弛迅速調轉馬頭,在馬背上狠狠地抽了一鞭,馬風一般往前奔去。
有人大聲命令‘關門!關門!’,衛弛挑起一支長槍,著力往前,長槍直直地定在了士兵正要關門的手邊,幾乎就要射穿手心。那人‘啊’地一聲直接坐在了地上,呆呆地看著駿馬沖到他面前,接著絕塵而去。
那宮女坐在馬背上還驚魂未定,顫聲問道:“你真的能帶我去見皇上嗎?”
衛弛低聲道了句‘放心’,又問她事情原委。
婢女將宮里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遍,又紅了眼說道三殿下矚托他帶話出去,但到了宮門口守將怎么也不讓她出去,把令牌拿出來他們還是不信,硬說自己是要偷偷跑出宮,還要把她抓起來。要不是正好碰見衛馳,只怕根本就不可能出的來。
衛弛心里一陣惡寒,又是這樣的無恥把戲。皇帝現在不在宮里,就算她把葉舒母子處死了到時候再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上去,到時候也死無對癥,一切也于事無補了。呂家人如此歹毒的心思,真不怕遭報應嗎。
獵場上你追我趕,激戰正酣。目前蕭逸手下的獵獲物是最多的,他本身箭術就好,再加上蕭鐸在一旁幫他掃除障礙。凡是他們看上的獵物,基本上沒有別人到手的份。
蕭桓宇今天明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連蕭逸的多次故意挑釁也沒多在意。蕭逸射的箭準是準,奈何現在對面的靶心像是石頭做的,刀槍不入,給他氣的直咬牙。連一向不怎么出聲的蕭鐸都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忍不住問道:“大哥今日是怎么回事?”
“哼,還不是箭術差,哪來那么多借口。”蕭逸向來只要有機會就會擠兌他,此時當然也不例外。
蕭桓宇沒理會他,從身后抽出一支箭,張開了弓,目標是高空飛著的那只大雁。
這時場外傳來一聲熟悉的馬嘶,蕭桓宇心中一緊,箭脫手而出——偏了。
蕭逸明顯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才哈哈大笑,在馬上笑的東倒西歪:“我就說他箭術不行吧...哈哈...果然讓我說中了哈哈哈......”他原本只是嘴上占占便宜,但沒想到蕭桓宇真能當著他的面自己給自己打臉,這也太給面子了吧。
蕭桓宇卻像是沒聽到他的嘲笑一般,調轉了馬頭,飛一般沖出獵場。
蕭鐸看著那遠去的身影低低地說了句:“大哥今天不太對勁?”
蕭逸最看不得他這副總是為大哥說話的樣子,拉開一箭射中遠處的一只兔子,不屑地說道:“技不如人而已,這會兒還惱羞成怒了呢,哼。”話是這樣說,但蕭逸自己也知道,蕭桓宇的箭術和馬術和自己從來都是不相上下的,更何況他比自己還多了幾年的實戰經驗呢,但他是不會承認的。再說,箭術再好這么容易受別的事情影響又有什么用,他的戰場上要是這樣分心豈不是遲早要敗!
蕭桓宇的確是對蕭游的事的確是有些關心太過了,以往他行軍打仗,殺敵斬匪從來都是堅決果斷,毫無顧忌,此時竟被這小小的一聲馬嘶亂了心神,像是刀槍不入的盔甲有了裂縫。
衛弛并不知道這小小的插曲,此時他看著那宮女快步地走向遠處的高臺,稍微放下心來。看到策馬到面前的蕭桓宇也沒多廢話,當即說了聲“走!”,隨即兩人快馬加鞭往回趕。
在路上衛弛給他交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蕭桓宇手緊緊地攥著韁繩,只恨這馬不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你打算怎么辦?”
救人要緊!”蕭桓宇心中焦急,的確是沒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希望自己能馬上趕到宮里,舒妃母子能夠平安無事。
衛弛顯然比他想的更遠些:“你就沒想過她怎么突然對舒妃母子下手?”當初呂季對他父親下手是因為衛烈擋了他的道,如今也是同樣的道理,皇帝想讓蕭游參政,皇后敏銳地感到了威脅,她這是為蕭桓宇清道。
蕭桓宇經他這么一提醒立馬反應過來,他揮了揮馬鞭,頭也不回:“我不需要我兄弟的血為我鋪路,這樣卑劣惡毒的事,我不會讓他們再做第二次!”那時他趕到的時候連尸體都無處可尋了,只有一個始終沒有瞑目的頭顱交到他的手中,衛烈的冤屈還沒訴清,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在他的面前第二次發生。他只恨自己的疏忽,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以為這一次自己還來得及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可最終,還是晚了一步。
已經走到宮門口的兩人突然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葉舒!”
是蕭游。蕭桓宇心里一緊,快速走到門口,一腳踢開了大門。
蕭游緊緊地抱著倒在地上的葉舒,淚水不斷涌出。后面幾個人正要沖上前去把他拉開,其中一個分明拿著一根刺眼的白綾。
葉舒口里鮮血一股一股地涌出,意識越來越模糊,就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臉,她虛弱地說道:“走...快走,離開這里......離開...去你想去的...地方。”她現在后悔了,后悔沒有讓蕭游早點離開這危險的皇宮,后悔自己不夠堅定,后悔貪圖那一時的歡聚快樂,可是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嗎?
蕭游不斷地搖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只能更緊地擁住懷里的人。
皇后顯然沒打算讓他們任何一個離開,估計蕭桓宇再來得晚些等待他的就是躺在這里的兩具尸體了。
他看都沒看遠處的皇后一眼,徑直向蕭游走過去。周圍的侍衛一擁而上,緊緊圍住了他們兩個。
蕭桓宇冷冷地看著皇后,眼神里是壓抑著的憤怒:“放他們走。”
皇后仿佛聽不見的樣子,嘴角微微地勾起,任由那邊的奴才將蕭游脖子上的白綾越勒越緊,蕭游緊閉著雙眼,卻是一點也不反抗。
蕭桓宇抽出侍衛腰上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隱忍地再次重復道:“放他們走。”
皇后這才轉過頭,定定地看著他,眼神變得兇狠起來:“你知不知道我做這些都是為了誰,你這個孽子,蠢貨!”
蕭桓宇把手中的刀又往深處嵌了幾分,鮮血從刀口處溢了出來,但他依舊面不改色:“我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些,他要是死了的話你的兒子會給他償命,到時候你可能要再生一個工具才能保住你的地位了,只是不知道父皇還給不給你這個機會!”
皇后氣的渾身發抖,直接把手中的茶杯朝他扔了過來。熱茶濺在臉上,但他依舊一動不動。
“滾,都給我滾!!!”站在高處的女人聲音顫抖,面目猙獰。
蕭桓宇頓時松了一口氣。
公公尖利的聲音在此時響起:“皇上駕到。”
眾人紛紛驚恐地看向門外,只有蕭游還緊緊抱著奄奄一息的舒妃一動不動。
皇帝不敢置信看著眼前的場景,只覺得全身冰冷,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每走一步都覺得艱難無比。
葉舒的意識還一息尚存,她似乎想像平常一樣對他微笑,但口中的血卻又更多地溢出了嘴角。這個樣子,一定很丑吧,她忍不住地想,但眼睛卻始終舍不得離開眼前的人。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我愛的人。
這個向來威嚴的男人臉上出現一絲無措的神情,他張了張口,想要開口說話,但只能顫抖地發出毫無意義的音節。他茫然地伸出手,徒勞地擦去她嘴角的鮮血,沒有用的,沒有用,他就要失去她了。
她戀戀不舍地闔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也一動不動,像是安穩地睡著了一般,盡管她愛的兩個男人都守在身邊,她卻始終沒有醒來。
這個曾經救人無數的醫女最終沒能拯救自己的性命,她在這個還帶著寒意的春天永遠的離開。
此時千里之外的鬼醫谷正值桃花盛開,她其實很想再喝一次桃樹下的酒,她很想念穿過谷內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