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澄入神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被武當(dāng)家喚起收拾行囊，兩人這才往內(nèi)院房間走去。
第二卷 煙云京華夢乍醒
第一章
郊外晨曦中，村寨升起了炊煙。山腳一條小路旁的屋子里，有人正在臨行告別。
“奶奶，我要走了。”松開了緊緊抱著奶奶的手，雅澄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水，“以后不能時時照顧你，奶奶，你一定要保重身體。”奶奶一只手順著雅澄的背，一只手慈祥地?fù)崦哪槪吧岛⒆樱@是好事，別哭。聽武當(dāng)家和若蘭說，主人家是個大戶公子，文質(zhì)彬彬，謙遜有禮，孩子你有福氣。你去了那里，可要好好盡丫鬟的本分。”
奶奶為雅澄打理額上的頭發(fā)，叮囑道，“我們家雅澄要是遇到了心上人，要好好珍惜。要不是你為我們耽誤了年月，像你這么大歲數(shù)的姑娘可都抱娃娃了。你在外面好好過日子，不要再為我這個老家伙擔(dān)憂了。”
“奶奶，等安定下來，一定把你接過去，好好孝順你老人家。”雅澄想到此去定然離家甚遠(yuǎn)，沒有自己貼身照顧，奶奶一個人生活肯定多有不便。
說起身世，葉雅澄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自小跟著母親在外生活。她本還有個弟弟，但已經(jīng)十多年沒有音訊。雅澄六七歲時與弟弟跟著母親逛市，遭遇搶劫。有人使勁掰開她牽著弟弟的手，有人把她撞到在地。她的頭嗡嗡作響，眼前一片模糊。隱約中看見母親跪下磕頭，向那些人求饒，卻被踢在一旁昏倒在地。她掙扎著撲過去，看見母親發(fā)絲凌亂、額頭青紅，神智不清，已經(jīng)害怕地哭不出來。
自從那天，本就郁郁不樂的母親，身體變得更差，帶著雅澄回到了奶奶這里。奶奶和母親身子不好，雅澄小小年紀(jì)便要辛苦持家。洗衣服、刷盤子、編竹篾，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苦苦央求別人多給些機會賺點小錢。這樣子才能給奶奶和母親買藥，給家里添一點肉腥味。
母親寡歡，心神郁結(jié)，偶爾念叨弟弟的名字，終是兩年后去世了。借錢給母親辦了葬禮，加上平日欠下的債，被債主們逼上門前。奶奶整日擔(dān)驚受怕，葉雅澄無可奈何，只好找到摘星閣，簽下了身契，預(yù)支了些錢，這才勉強付了一些利息。后來年復(fù)年，總算把債都還清了。爺孫倆有了幾年太平日子過。可眼下日子剛好轉(zhuǎn)，自己就要離開奶奶。不知道此行多遠(yuǎn)，但盼著自己掙了錢，可以把奶奶接過去叫她老人家頤養(yǎng)天年。
站在一旁的摘星閣姐妹看出葉雅澄心中顧慮，若溪安慰道，“雅澄，別擔(dān)心。你不在的時候，我和若溪她們會幫助你照顧奶奶的。”若蘭把手搭了上來，“是啊，我們都會照顧奶奶的。”雅澄站起來，拉住她們的手，“謝謝你們。”姐妹們紛紛出聲，“雅澄，你應(yīng)該開心呀。我們這么多姐妹，眼下只有你出了戶。你可要好好的，把我們未曾體會的，通通玩一遍。”“一定。”雅澄淚中帶笑，又握緊了眾姐妹的手。
看太陽已上山頭，雅澄心道真要臨別了。她走近床邊，為奶奶拎好被子。“奶奶，我給娘親上柱香。”待奶奶點點頭，便走入偏堂中。偏堂中一架高桌上，立著一塊靈位，刻有“顯妣葉母艾孺人閨名玉之靈位”。雅澄緩緩走近靈位，盯住母親的名字，雙膝跪下去，低低喚一聲，“娘。”
屋前，一名白衣勁裝的男子雙手插劍入土，直直站立。他見門“吱呀”一聲打開，便迅速施展輕功躥上屋頂。葉雅澄走出來，單肩負(fù)著一個杏色包袱，同站在門外的姐妹們揮手致別。“若蘭，若溪，大家，保重！”
葉雅澄沒有落淚，她擠出微笑向大家告別，轉(zhuǎn)過身去，卻是重重吐出一口氣。離開了熟悉的生活地方，此去前路如何，雅澄自己并沒有把握。雅澄不由從袖中掏出當(dāng)日那張紙，回憶起與那個公子見面的情景，煩惱中總算有了一絲由衷的笑容。
既然世事難料，不如放下以前種種，勇敢地走一遭。
長路迢迢，不知覺中已是六月二十日。
“哎，進城了，進城了。大家下車！”在車廂內(nèi)坐得迷迷糊糊的葉雅澄聽得馬夫喊聲，睜開眼睛。見其他乘客紛紛起身，于是緊了緊肩上的包袱，跟著走下車廂。
車外的陽光有點刺眼，葉雅澄轉(zhuǎn)過身，“尚都”二字映入眼簾。銅門鐵墻，兵士林立。她站在城門前，內(nèi)心一震。雅澄理了理衣衫，低頭間發(fā)現(xiàn)要上別了一方信紙，便知是那位叫“成荒”的侍衛(wèi)暗中塞的“指南圖”了。
這一路來，已經(jīng)收到了四次路示。如此的小心和謹(jǐn)慎，加之相逢的印象，雅澄隱隱覺得成少爺是天潢貴胄。但她不敢有絲毫的揣測和大意，對問起的同行都稱是尋母親生前好友，還她畢生夙愿。
經(jīng)過城門看守例行檢查，葉雅澄第一次邁進了尚都。到底是都城，處處景瑞氣派。此時正是最熱鬧的時辰，進了尚都，葉雅澄在定安大道走著，店鋪琳瑯滿目，賓客絡(luò)繹不絕，能從店鋪支窗的竹架里看到忙碌的小二和笑得合不攏嘴的掌柜。街上三五成群，歡笑不絕，有馬車疾馳而過，帶著富貴人家的喜色。
定安大道中，遇習(xí)天樓東轉(zhuǎn)，過一個街口，再北行五百米。葉雅澄依著指示行到此處。只消看得“成王府”牌匾一眼，她即明白了自己未來的主子。
百年歷史的定朝，如今國力強盛。皇帝永宗，年數(shù)五十，下有四子一女，太子定至遠(yuǎn)，二王定至成，三王定至業(yè)，四王定至景，小女定至蘭。之前見的微服天潢貴胄，想必就是他們兄弟四人了。
王府靜謐，簡約威嚴(yán)。雅澄拾級而上，對門前四名守衛(wèi)作揖一拜，“奴婢葉雅澄，拜見成王”。領(lǐng)頭的也不打量，只道，“請姑娘呈名帖”。雅澄見他盯著手里的信件，登時明白，又從包袱里將另外四封信件取出，并作一塊交送給他。
領(lǐng)頭的瞧得仔細(xì)，半響才朝府中宣告，“印官家，葉雅澄進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