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吐蕃又入寇夏州,同樣命刺史托跋乾暉率眾離去,吐蕃軍入城占領。又入寇銀州,銀州一向沒有城池,官吏人民全都潰逃。吐蕃也放棄,又攻陷麟州。
21、
韓滉屢次在皇帝跟前抨擊元琇。十二月五日,崔造罷官,貶為右庶子,元琇貶為雷州司戶。任命吏部侍郎班宏為戶部侍郎、度支副使。
22、
韓游瑰奏請發兵攻打鹽州,如果吐蕃救援,就派河東軍襲擊其身后。
十二月二十一日,皇帝下詔,駱元光及陳許兵馬使韓全義率步騎兵一萬二千人,會合邠寧軍,直撲鹽州,又派馬燧率河東軍攻擊吐蕃。馬燧抵達右州,河曲六胡州全部投降,把他們遷居到云州、朔州之間。
23、
工部侍郎張彧,是李晟的女婿。李晟在鳳翔,把女兒嫁給幕僚崔樞,嫁妝和禮遇超過張彧。張彧怒,于是攀附張延賞;給事中鄭云逵曾經任李晟的行軍司馬,因李晟對他不滿意,也攀附張延賞。皇上也忌憚李晟功名。正巧吐蕃有離間之言,張延賞等在朝廷大肆宣揚,無所不至。李晟聽聞,晝夜哭泣,眼睛都哭腫了,把子弟全部送到長安,又上表請削發為僧,皇上慰諭,不許。
十二月十六日,李晟入京朝見,見了皇上,自稱足疾,懇切要求辭去方鎮之職,皇上不許。韓滉一向與李晟友善,皇上命韓滉與劉玄佐諭旨于李晟,讓他與張延賞化解怨恨。李晟奉詔,韓滉等帶著張延賞一起到李晟宅第道歉,結為兄弟,之后宴飲盡歡。又分別在韓滉、劉玄佐家里宴會,也盡歡而散。韓滉于是讓李晟上表舉薦張延賞為相。
貞元三年(公元787年)
1、
春,正月十七日,任命左仆射張延賞為同平章事。李晟為他的兒子向張延賞的女兒求婚,張延賞不許。李晟對人說:“武夫性格爽快,喝一杯酒,過去的恩怨就化解了,不會再放在心上。不像文人那么難纏,表面上雖然和解,內心懷恨如故,我能不懼怕嗎!”
華杉曰:
李晟這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人不要報復心太強,你得勢的時候,不要欺負人;因為他也可能有得勢的時候,你則可能還有失勢的時候,結這些毫無意義的仇做什么呢?張延賞內心并未和他和解,以后還要找他麻煩。李晟功勞太大!而功勞越大,危險就越大,就越要謙退,把尾巴夾緊。李晟就是尾巴蹺得太高了,等感覺不對勁,再夾回去,人家也不認了。
2、
當初,李希烈占據淮西,遴選尤其精銳的騎兵,分為左門槍、右門槍、左奉國、右奉國四支部隊,又把最精銳的步兵分為左克平一至五軍、右克平一至五軍,一共十支部隊。淮西的馬很少,精兵都乘騾,稱之為騾軍。
陳仙奇格殺李希烈,獻出淮西投降,才數月,皇帝下詔,征發他的部隊到京西參與秋季防御。陳仙奇派都知兵馬使蘇浦率領全部淮西精兵五千人前往。正巧陳仙奇又被吳少誠殺死,吳少誠秘密派人召門槍兵馬使吳法超等人,讓他們把部隊帶回來。蘇浦不知道。吳法超等引步騎兵四千從鄜州叛歸,渾瑊派部將白娑勒追擊,反被擊敗。
正月二十一日,皇上急派宦官敕令陜虢觀察使李泌發兵阻截,不要讓他們渡河。李泌派押牙唐英岸將兵直撲靈寶,淮西兵已經在河南列陣。李泌于是命靈寶縣給他們供應軍糧,淮西兵也不敢搶掠。第二天,淮西兵繼續東進,宿營在陜州以西七里。李泌這次不給糧食,派部將選精兵四百人分為二隊,埋伏于太原倉隘道,下令說:“賊軍十隊經過時,東邊埋伏的部隊大聲呼喊并攻擊,西邊埋伏的也大聲吶喊呼應,不要堵死道路,不要阻擋他們前進,讓出半邊道路讓他們走,然后在后面追擊。”又派虞侯集合近村少年各持弓、刀、瓦石跟蹤在賊軍后面,聽到吶喊聲就響應追擊。又派唐英岸率一千五百人夜里出南門,列陣于山澗之北。
第二天早上四更十分,淮西兵起行進入隘口,兩邊伏兵齊發。賊眾驚亂,且戰且走,死亡四分之一。進而遇上唐英岸,迎擊,賊軍大敗,生擒其騾軍兵馬使張崇獻。
李泌認為賊軍必定分兵從山路向南逃遁,又派都將燕子楚將兵四百人從炭竇谷直撲長水。賊軍兩天沒有吃飯,屢戰皆敗,唐英岸追至永寧東,賊兵都潰逃進入山谷。吳法超果然率領他大部分部隊趕往長水,燕子楚攻擊,斬吳法超,殺死其士卒三分之二。
皇上因為陜州兵少,發神策軍步騎兵五千人前往協助李泌,行軍到赤水,聽聞賊軍已被擊破,撤回。皇上命劉玄佐乘驛車回汴州,以詔書沿途引誘招降,得一百三十余人,道路汴州,全部處死。潰兵在道路上的,又被村民所殺,得以回到蔡州的,才四十七人。吳少誠因他們人數太少(既不能增加自己實力,又破壞自己和朝廷的關系),將他們全部斬首,報告朝廷。并且派去使者,帶著錢財感謝李泌,說感謝他為自己擊破叛軍。李泌逮捕張崇獻等六十余人押送京師,皇帝下詔,全部腰斬于鄜州軍門,以警告秋防部隊。
華杉曰:
李泌大才,能文能武,這一仗,用的是《孫子兵法》標準戰術:“歸師勿遏,圍師必闕,窮寇勿迫”,要回家的軍隊,你不要在前面阻攔他,因為他會跟你拼命,留半條路給他逃走,他就沒有戰斗意志,然后在后面追擊,有正規軍,還有熟悉地形的當地民眾,正規軍要完成作戰任務,當地民眾殺死潰兵可以得到他們的財物,敵軍就陷入了天羅地網,等他一路損失,精疲力竭,兵力消耗之后,最后再安排一次阻擊,就把他們全部消滅了。
孫子兵法《虛實》篇還有一句話:“知戰之地,知戰之日,則可千里而會戰。”淮西兵在靈寶,李泌知道這不是打仗的地方,所以發給他們糧食。因為此時淮西兵并未明確說叛變,他們只是“正常軍隊調動”,李泌把他們穩住,也假裝正常。到了他預定交戰的地方,他就不給他們糧食了,餓了他們兩天,以逸待勞,以飽待饑,以有利地形擊不利地形,就實現了以實擊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