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透過厚重的霧霾,投射出灰色的光芒。城市依舊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街道上遍布著游蕩的喪尸,他們的步伐緩慢,沉悶,像一群失去了方向的亡靈。沒有人類的干擾,也沒有其他聲音。世界仿佛已經進入了一種永恒的靜默。
孫夜行站在街頭,望著這些喪尸,他的目光變得愈加復雜。原本,他對于喪尸的存在有著極大的恐懼,但此時此刻,他卻不再感到那么的排斥。感染的過程帶給他的不僅是身體上的異變,更深刻地改變了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
“它們是無知的。”他喃喃自語,眼神里充滿了某種奇怪的理解,“但它們至少不需要虛偽。”
他微微低頭,發現自己早已不再恐懼這些喪尸的外貌。過去,他一看到這些怪物就會生出想要逃跑的本能,而現在,他反而覺得它們的存在,比活人更加單純和真誠。喪尸沒有心機,沒有欲望,也沒有像人類一樣復雜的情感糾葛。它們只是存在,履行著自己的生存本能,而這份本能,卻是那樣的純粹。
他突然笑了笑,那是一種無聲的諷刺。人類呢?他們在這場末日中,早已失去了曾經的所謂文明和道德。無數人在這種末日環境下變得愚昧自私,靠著一次次的掠奪和互相欺瞞才勉強延續生命。而這些喪尸,雖然被認為是“失去理智的怪物”,卻反而成了這場災難中的一股“平衡”力量。它們不在乎食物的稀缺,也不在乎生存的艱難,它們只是本能地行動。
“要是能像它們那樣活著該多好。”他低語,眼底沒有一絲溫度。
其實,他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那些人類世界的復雜、糾結與痛苦,已經開始變得不重要了。在這里,幸存者之間的斗爭、背叛、虛偽和無盡的掠奪,遠比喪尸的世界更加惡心和令人窒息。人類的貪婪和虛偽讓他感到厭煩,喪尸的單純和本能,反而讓他感到某種程度的“寧靜”。
他緩步走過一條小巷,腳步輕盈而堅定。街道兩側是倒塌的建筑,廢墟中堆積著腐爛的食物和遺棄的物品。孫夜行不再像從前那樣在意這些細節,也不再有被這些景象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此時的他,仿佛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抽離了出來,只剩下對病毒感染過程的感知,和他對外界變化的平靜接受。
正當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他聽見了一陣低沉的咆哮聲。聲音并不大,但在寂靜的城市中,卻顯得格外刺耳。
他警覺地停下腳步,緩緩轉頭。眼前,一只喪尸正盯著他,目光空洞無神,步伐遲緩地朝他走來。孫夜行并未驚慌,反而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直視著這只喪尸,眼底流露出一種莫名的興趣。
“你們果然很簡單。”他自言自語地說道,“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需求。只有我,才會把自己逼得那么緊,和別人爭來爭去。”
他沒有動,依舊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喪尸靠近。隨著喪尸一步步走近,孫夜行的視線變得越來越清晰,他發現,這些喪尸與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它們的身體和臉部已經被腐化得不成樣子,皮膚呈現出灰綠色,眼窩深陷,嘴巴里溢出無法言喻的腐臭。但與其外貌的恐怖相比,孫夜行更為注意的是,它們的動作與表情。
喪尸沒有憤怒,沒有恐懼,沒有痛苦,它們只是依照著最本能的需求行動。它們并不急于攻擊,也沒有任何的技巧,只是步伐遲緩地接近目標,嘴里發出低沉的咆哮,仿佛在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對世界的“需求”。
孫夜行忽然笑了。那種笑意沒有任何情感的波動,甚至帶著幾分冷漠的嘲諷。他看著這只喪尸的眼睛,仿佛從中看到了人類最后的“真實”——沒有裝飾、沒有虛偽,只有最本能的生存欲望。
“你們才是最真實的活著的存在。”他低聲說道,話語中滿是無奈與嘲弄。
喪尸距離他越來越近,它那張滿是腐爛的臉龐已經在他的眼前。忽然,孫夜行感到一陣暈眩,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低下頭,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已經開始變得不再是原來的模樣。皮膚發白,指甲變長,甚至有幾處已經開始腐爛。
“果然……我也成了其中一員了。”他輕輕嘆了口氣,沒再做任何反應。
喪尸就在他面前停下,它的空洞眼睛依舊盯著他,但它并沒有繼續攻擊。它似乎也感受到了孫夜行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孫夜行站在那里,感受著它的存在,忽然間,他覺得它不像是一個危險的怪物,而是一個不知為何與他一樣迷失在這個世界的靈魂。
“看來,我們終于是一樣的了。”孫夜行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他轉身,毫不猶豫地走開,喪尸也沒有追上來。它依舊站在原地,僵硬地望著孫夜行的背影。孫夜行心底泛起一陣冷笑,隨即他繼續在廢墟中游走,周圍的世界依然靜悄悄的,仿佛連時間都在這片廢土中停止了流動。
孫夜行在廢墟中的徘徊變得越來越漫長,時間的流逝仿佛在他身上留下了某種痕跡。每一天,他的身體都會發生一些細微的變化,漸漸不再是曾經那個完完整整的“人類”。他站在廢墟中的角落,望著破敗的世界,感受到的不是恐懼,也沒有任何的焦慮,只有一種深深的平靜,仿佛他已經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
這一天,孫夜行依舊像往常一樣,漫無目的地走在廢墟的街道上。陽光透過云層灑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敗的氣息,街道上,依舊游蕩著喪尸。它們的步伐遲緩,動作笨拙,沒有方向,只是簡單地四處游走,尋找著食物。
他已經不再急于避開它們,也沒有再感到恐懼。相反,每當他走近一只喪尸時,他反而開始仔細觀察它們,思考它們的行為和動作。它們看起來如此簡單,似乎并不具備任何復雜的思維和感情。它們的世界,只是生存和死亡的循環,沒有多余的情緒和動機。
“如果我能一直這樣,不需要再與任何人打交道該有多好。”孫夜行輕聲自語,他自己都能感受到這句話中蘊藏的悲涼和無奈。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前方不遠處,一只喪尸似乎正在做著不同尋常的動作。它的動作比一般喪尸要靈活一些,雖然仍然有些笨拙,但它的眼神卻異常銳利,似乎在警覺地察覺周圍的一切。孫夜行瞇了瞇眼睛,這只喪尸看起來有些不一樣。
他走了過去,保持著距離,觀察那只喪尸。出乎意料的是,那只喪尸似乎并沒有盯著他看,而是盯著附近一塊散落的食物,緩慢而有節奏地走了過去。它的動作雖然依舊遲緩,但它的眼神卻充滿了冷靜,仿佛有某種意識在支配它。
孫夜行繼續靠近,那只喪尸突然停下了,它的頭微微轉向他,眼神深邃,仿佛在確認他的存在。孫夜行的心跳突然加速了一些,他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這只喪尸似乎完全能夠意識到他的存在,而且它的眼神中,竟然并沒有那種空洞和迷茫,反而有一絲似乎被某種“理智”支配的感覺。
他盯著那只喪尸,輕輕地開口:“你是……不一樣的。”
那只喪尸沒有立刻進攻,而是靜靜地看著孫夜行,仿佛在思考他的言語。接著,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只喪尸的嘴唇微微動了動,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呻吟,聲音充滿了腐爛的氣息,但卻清晰地傳入孫夜行的耳中。
“你……是誰?”孫夜行低聲問道,雖然知道它并不具備正常人的語言能力,但某種直覺告訴他,這只喪尸與其他的喪尸完全不同。
它依舊盯著孫夜行,那種目光似乎在傳遞一種信息,讓孫夜行感到一種奇異的沖動。它沒有攻擊,沒有咆哮,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激烈的情緒。它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孫夜行的心跳微微加速,意識到自己或許碰到了一個特殊的個體——一個喪尸中,也許存在著某種超越常理的存在。
他試探性地向它靠近,觀察它的反應。那只喪尸并沒有退縮,而是依舊保持著那種冷靜的目光,似乎在默默地“觀察”他。孫夜行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這只喪尸似乎并不像那些其他喪尸一樣,只會通過本能行動,它在某種程度上,似乎具備了一定的“意識”。
他愣住了,想了片刻,終于開口:“你,能理解我說的話?”
喪尸沒有回應,只有那雙幽深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孫夜行突然覺得,這一切并不陌生。似乎,他能夠在這些眼睛中看到一種與自己相似的情感——一種被遺棄的、孤獨的意識,仿佛它也曾是人類,只不過在這個充滿腐化的世界中,失去了自己的身份。
孫夜行的心中涌上一陣復雜的情感。他突然覺得,自己和這只喪尸似乎有某種深刻的聯系。他們不再是對立的敵人,而是同類,是同樣在這片廢墟中生存下來的靈魂。
他靜靜地望著那只喪尸,感到一種深深的共鳴。這種共鳴,甚至比他曾經與人類之間的任何聯系都要強烈。
“我們,都是被世界拋棄的人。”他低聲說,似乎在和自己對話,又似乎是在和眼前的喪尸溝通。
那只喪尸的眼神依舊沒有變化,但孫夜行知道,它能聽懂,能夠理解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它沒有回應,也沒有攻擊,只是站在那里,靜靜地與他對望,仿佛在表達某種默契。
孫夜行微微一笑,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釋然。或許,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孤獨的幸存者,不再是人類的最后一員。喪尸,并非只有死亡和瘋狂,它們,也許能理解他這種被人類社會拋棄的孤獨感。
他轉身離開,不再回頭。那只喪尸依舊站在那里,注視著他的背影。
“我們,注定要走向相同的命運。”孫夜行自嘲地笑了笑,嘴角帶著一絲苦澀。
隨著他的步伐越走越遠,那只喪尸依舊沒有跟上,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它仿佛在這一瞬間,成為了他的“同類”,無聲無息地與他共同存在于這片廢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