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類型,包含克蘇魯元素,b站同名首發(fā)。
? ? ? ? 兩日以后的下午,吳彬等在璃山機場。
? ? ? ? 警局與他同車來的其他人大概正在樓外吸煙。吳彬倒沒有對此有太多怨言;周邊涌動的人潮正在給他造成更切實的困擾。小機場也還是機場啊,他默默感慨。
? ? ? ? 不過,他沒等多長時間,就見到了那位人物。
? ? ? ? “吳先生,你好!”隨著一聲中文問候,白人警探皮克曼通過安檢,與吳彬接頭。他一身休閑裝,拖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皮箱,看上去頗似尋常游客。
? ? ? ? 此人先跟著吳彬穿過人群、到了候機大廳外才跟吳彬握手。“辛苦你特地過來一趟。”他的這句口語也很難聽出和周圍璃山人的差別。這時,吳彬才得空打量外國客人年輕化的相貌。
? ? ? ? 警局的老油條們見吳彬帶回了人,隨即準備帶皮克曼到下榻的旅館。剛一上車,這位老外就展示了他的外語水平,隨后和警察們自然地寒暄起來。旁觀的吳彬掩飾著自己的驚訝,雖說我這邊臨陣磨槍的英語沒用上是好事,但他也太……
? ? ? ? 談話當中,幾人聊到了皮克曼的家庭。“我出差這幾天,就讓我的妻子和兒子住到她父母那邊了。”
? ? ? ? “我們這邊經常有宣傳美國治安情況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 ? ? 面對一位警察的詢問,皮克曼微笑回應:“謝謝你的關心。在我居住的城市,近期確實存在治安的惡化。不過我和同事們努力維持秩序,現(xiàn)在狀況已經有所好轉。另外,我妻子的父親是個狠角色,他肯定能保護自己的女兒、外孫和外孫女。”
? ? ? ? …………
? ? ? ? 美國某城市。
? ? ? ? “上帝保佑,安靜點。喬伊。”
? ? ? ? 亞瑟·懷爾德一手捏著自家牧羊犬的嘴、一手握緊手電,和它在這處巨大的地下設施里摸索著。
? ? ? ? 他顫抖著向寵物低語時,眼角已經溢出淚水。狗狗雖然遭受粗暴對待,但或許是亞瑟的恐懼溢于言表,聰慧的它為了安撫主人選擇了順從。
? ? ? ? 手機在背包里晃蕩。亞瑟明白這臺破舊的二手機指望不上,它在地上都很難有信號,地下自不必說。而手機里存的地下設施圖紙也殘缺不全,無法提供更多指引。
? ? ? ? 一人一狗身后晃動著另外的光,來自數(shù)量不明的追逐者。
? ? ? ? 管道內壁的弧度規(guī)整的如同在設計墳墓,白人青年帶著寵物剛進來時也靜的像墳墓。彼時的亞瑟惴惴不安,竭力說服自己所到之處只是一處塵封的舊日營地、一座被用于藏匿贓款的秘密金庫,而非潛藏死亡的地底洞窟。
? ? ? ? 但嬉皮士曾經群聚的痕跡全然消失,地圖標記的鐵門背后空空如也。而此刻,后方隊伍投射墻上的巨大陰影不斷扭曲變形,亞瑟不時回頭窺探,覺得那仿佛被驚擾的死亡化作實體、正要追獵他這魯莽的冒險者。若有若無的腐臭也在加重亞瑟的頭暈惡心,往往尸體才會散發(fā)這種氣息。
? ? ? ? 但后面其實不是什么地下的僵尸,亞瑟心里非常清楚,他們是被我引來的幫派成員,從正上方名為“不夜城”的亂葬崗前來。或許當我穿越舞者鎮(zhèn)的街區(qū)時,就已經被他們的眼線盯住了。可怖的臭氣也是從地表滲漏進來,從那間掩藏地下入口的小屋、或者別的什么暗道里。
? ? ? ? 他不斷向上天祈求庇佑的同時,也記起自己昏聵的祖父杰弗里。正是此人在那個飄著雪的午后提起“嬉皮士的金庫”,讓亞瑟策劃了這場注定徒勞無功的探險。
? ? ? ? 很難想象,虔誠的教徒杰弗里數(shù)十年前撕碎過星條旗、和全美國的狂人一同沉迷于搖滾樂和神秘學,參與藏匿被劫的政府公款。也因此他僅僅飛了兩片葉子,就讓亞瑟套出不少話來,甚至還從儲藏室拿出地圖和鑰匙交給孫子:繚繞的煙氣刺激著神經,不但喚醒了欲望,也短暫把老人帶回到那個波瀾壯闊的年代。
? ? ? ? 但那終究是遙遠的過往。八十年代后,杰弗里簡直換了個人。他不再吞云吐霧——也因此當下的他只享用了片刻芳香就體力不支,坐上壁爐旁的安樂椅、沉沉睡去——以模范愛國者身份度過半生。幾個孩子也都繼承了他的保守傾向。
? ? ? ? 對于這種轉變,亞瑟百思不得其解,當時他很想質問杰弗里,你有沒有為曾經并肩的人們祈禱過?但最終他沒問出口。出發(fā)探險之前,他這做孫子的還曾替杰弗里向逝去的反叛者祈求原諒,希望他們的不屈意志與自己同在。
? ? ? ? 亞瑟的本意是找到那批巨款之后,將其交給和自己同校的民主黨女議員梅拉·哈里斯,以支持她和她的同仁在性少數(shù)議題上挫敗那些共和黨政客。
? ? ? ? 由于立場不同,父親將亞瑟掃地出門。他這些天都住在大學同學兼男友家里。當聽說父親召集紅脖子、計算能發(fā)動多少選票時,他再也坐不住,決定動身前去繼承嬉皮士們的遺產。
? ? ? ? 這又讓他回想起那道守著虛無的門。他開始后悔剛才為何不躲進去,哪怕這可能只是作繭自縛之舉。
? ? ? ? 如今他已經無暇關心政治傾向的問題。十幾公里外,老人或許正準備午餐。他還真是跟我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啊,亞瑟陰郁地想,他可不會知道,我將成為別人的盤中餐了。
? ? ? ? 絕望籠罩之下,年輕人的眼前忽然浮現(xiàn)出肆意延伸的纜線,遮天蔽日的木板,以及連綿不絕、鋪滿路面的垃圾山。無數(shù)潛伏者在這些障礙物之后吃吃竊笑,他能感到打量的目光肆意掃過,聽見陌生語言隨時響起。
? ? ? ? 他們當中最肆無忌憚的暴徒眼下就跟在他身后,等待中圈套的獵物自己失足。“頭,那小白臉肯定在那邊,我?guī)送八岩槐椤!眮喩踔聊苈犌迤渲幸蝗丝谝魸庵氐挠⒄Z。
? ? ? ? 垃圾配合著隨處可見的坑洼,令他步履維艱,仿佛誤入荒山野嶺、而半步開外就是張開大口的深淵。忽然間亞瑟真的踉蹌了一下,右腳險些扭傷。他幾欲高聲尖叫、讓仁慈的上帝見證,地上絕對出現(xiàn)過該詛咒的、本不存在的角度。惡意的黑暗啊!那不夜城無處不在的主宰,它要來吞掉我了!它正張開嘴——
? ? ? ? 臉上傳來濕熱的感覺。是喬伊,喬伊在舔我的臉,亞瑟恢復了神智,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雙手捂著腳、手電筒被扔到一旁。他嚇得冷汗直流,想不起剛才鬧出了多大動靜,但遠處的腳步聲依然雜亂無章、似乎并未被吸引。
? ? ? ? 冷靜下來,他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清醒,“清醒點,亞瑟·懷爾德!別被不夜城的幻影蒙蔽。”他對自己說。隨后亞瑟又撫摸旁邊的牧羊犬,在心里說:“謝謝你,喬伊。”看它似乎很受用,亞瑟勉強擠出了笑容。
? ? ? ? 漫長的體力拉鋸再度展開——或許對方根本沒察覺到獵物那邊出了岔子。如今年輕人擯除所有雜念、全身心投入到自己和寵物狗的隱匿行動當中。偶爾他還會默默禱告:“上帝保佑,讓我們能平安離開。”
? ? ? ? 不知幾個世紀過去。他已經麻木,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就連祈禱都顧不上了。但天知道是不是耐心已經耗盡,腳步聲漸漸遠離,狂亂的影子也喪失了依憑的光、重新融入回黑暗當中。
? ? ? ? 亞瑟仍然繃緊神經,直到與方才幾乎同樣漫長的歲月過去后,這片地下世界恢復了徹底的寂靜。這時他才相信危險真的遠離了,便順勢癱倒在地上,流著淚感念神恩。喬伊靠著他的腿、耷拉著尾巴,顯然也沒什么精神。于是亞瑟從背包里掏出還剩下的火腿三明治,掰開一半喂給它吃。
? ? ? ? 等到呼吸終于平穩(wěn)后,亞瑟意識到自己仍有必須面對的問題:幫派團伙們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原路返回很可能遭到堵截,這意味著他必須找到其他出口。
? ? ? ? 他拍拍自家寵物,狗狗已經比剛才精神不少。“小伙子,咱們得繼續(xù)上路了。”
? ? ? ? 沒有追兵帶來的壓迫,亞瑟終于有閑暇掏出手機。他首先確認了時間。到這里居然只有不到一個小時,他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 ? ? ? 不出亞瑟所料,手機果然沒有信號。還可以對比離線地圖吧,他點開地圖軟件,劃著屏幕、找到了作為入口的小屋的位置,但很快又發(fā)覺自己先前來不及留心方向。
? ? ? ? 巨大的管道里,一人一狗就這樣漫無目的地游蕩著。上下四方依然只有空茫的黑暗,甚至連原本些微的臭氣都散失無形。這時,被來自不夜城的惡臭驅逐、關于香氣的記憶奇妙地復蘇了,他回想起早晨自己穿越舞者鎮(zhèn)的情形,只覺得恍如隔世。
? ? ? ? 在那個棚戶區(qū),“舞者”們吞吐著混合物燃燒產生的煙霧。帶著略微刺鼻但極富沖擊力的氣味,將陽光分割成斑斕的色彩,讓穿越其中的年輕人不禁飄飄然起來。當時他管路旁搖頭擺尾的人討來一根,之后邊吸食邊趕路,在不夜城邊緣才舍得吐掉抽剩的殘渣。
? ? ? ? 亞瑟有多么懷念舞者們的慷慨,就有多憎惡自己接下來的決定:跨過一街之隔、讓自己和喬伊置身于頭頂上堪稱廢墟的地界,暴露在那些惡棍的視野里。
? ? ? ? 這里本來是無名的市郊地帶,日后得名“不夜城”乃是網民授予。橫跨晝夜的槍響實在令人難以忘懷——來自駐扎于此的幫派間的混戰(zhàn)。
? ? ? ? 剛去外省上大學時,亞瑟便聽聞家鄉(xiāng)的黑道勢力間爆發(fā)了流血沖突。他們將市郊化為屠宰場,直到連過去軟弱的市政府都不得不停止觀望、派出警長皮克曼前去維持秩序和法律的尊嚴。于是那些日子里市民們每晚聽著槍聲入睡,直到最小的孩子都不再因此啼哭。
? ? ? ? 混亂從沒有完全止息,反而擴散開來:先是前州長陷入選舉丑聞,隨后亞瑟家鄉(xiāng)的市長被捕入獄。謠傳說這兩人背后都有黑幫的影子,而后者深度滲透了本州政壇。緊急就任的領導者因此自顧不暇,到亞瑟畢業(yè)時,仍分不出多少精力處理混戰(zhàn)造就的廢墟。
? ? ? ? 此后,這片土地在網上一直兇名赫赫。僅就亞瑟所知,tiktok網紅敗給不夜城的劫匪已經不下十次。他們?yōu)榱伺臄z或者直播先后踏足此地,但卻不總是按順序離開、甚至有些人永遠沒能離開。
? ? ? ? 紅迪上的陰謀論者鼓吹政府探員和血腥案犯來往如故,黑白兩道會在不夜城深處、永遠狂歡的舞廳進行權色交易和政治獻金。當然現(xiàn)在亞瑟用親身經歷確認了,操著濃重口音的黑道團伙依然橫行于不夜城。至于舞廳和交易是否存在,他絕無深究的念頭。
? ? ? ? 來自小眾社區(qū)的說法更加聳人聽聞。亞瑟曾看見一位塔羅愛好者發(fā)帖,測算出不夜城里埋伏著女巫、還有與這些施術者簽訂契約的丑惡生物。鑒于這一大段怪談最終用于論證“全美國的藥物使用者、墮胎支持者、性少數(shù)群體等都是地底惡魔的后代,要來為禍上帝和祂的牧群”,亞瑟對此嗤之以鼻。底下反駁的言論聲稱女巫的故事純粹是幻想,但“長著蝙蝠翅膀、頭部裂成兩半”的生物盤踞在廢墟殘余的屋頂上。
? ? ? ? 另一些具有國際視野的消息人士則認為,不夜城目前是黃種人的地盤;他們來自中國湘西地區(qū),從事代代相傳的趕尸行業(yè),新政府雇傭他們把死于火并的黑白兩派人“搬運”到火葬場去、以免尸臭淹沒整個城市。
? ? ? ? 想到這里,亞瑟忽然害怕起來,周圍會不會潛伏著什么東西?他用手電掃過周圍,不過顯然剛才只是虛驚一場。
? ? ? ? 可惜這次帶的設備不行,亞瑟甚至有了跟自己開玩笑的閑情,不然剛才那場追逐拍下來,傳到tiktok肯定能爆火,標題就起……
? ? ? ? “呼——呼——”
? ? ? ? 聲音把年輕人嚇了一跳,連帶牧羊犬也邊叫邊后退。但很快亞瑟反應過來。這附近有通風口,他舉高手電,四下觀察。
? ? ? ? 忽然,喬伊從他身旁躥出。做主人的大驚之下連忙追上。在管道的下個轉角,亞瑟看見喬伊似乎爬上了某樣東西。手電照出狗狗的輪廓,也跟著讓那道階梯進入他的視野。
? ? ? ? 在心中感謝過上帝之后,他幾個大步就爬完階梯。出口就在不長的地道末尾,盡頭只有一扇向內開的木門,且并未鎖上。來到門邊的亞瑟左顧右盼,確認沒有埋伏后才出來。
? ? ? ? 眼前是一間住宅的小院。院子里并沒有放置什么東西。或許和圍墻修的很高有關,亞瑟心想,這里的住戶并不準備向外人展示些什么。
? ? ? ? 他又朝打開的窗戶內望去,地板上散亂的垃圾,以及沒插電的大冰箱一覽無遺。那只能當擺設吧,亞瑟腹誹道,看來現(xiàn)在應該沒人住這。
? ? ? ? 雖然肯定沒法翻墻了,不過亞瑟依然能看到墻外從最高點落下的太陽、以及它下方的建筑,這提醒他拿出手機。信號已經恢復了,他趕緊打開谷歌地圖。
? ? ? ? 屏幕呈現(xiàn)的結果讓亞瑟不禁激動握拳:定位顯示,一人一狗現(xiàn)在已經脫離了黑道的勢力范圍、回到了癮君子們的營地附近。不過他也不敢因此掉以輕心,畢竟屋內的混亂看上去并不像是房屋所有者刻意為之。
? ? ? ? 這時,喬伊忽然縱身一跳、從窗戶翻了進去。亞瑟不再研究如何翻墻,順勢進入屋內、打算走房門離開。他也因此嗅到了一股刺激性的氣味。雖然量很小,但亞瑟還是分辨出這味道不同于引導舞者們享樂的熏香。曾經受醫(yī)學系同學邀請參觀實驗室的回憶涌上心頭,它必然來自另一些藥物。
? ? ? ? 趁著寵物溜走的間隙,他來到一張鋪桌布的方桌旁,因為擺在角落,亞瑟先前透過窗戶沒看見它。這里應該是作餐廳用的,他困惑的想,但為什么餐桌旁邊只有一張椅子?
? ? ? ? 住戶前幾天應該還在,他的目光移到了桌上的報稅單和繳費單上,這些表單他剛填完不久。亞瑟隨便拿起幾張,但上面并沒有填寫信息。
? ? ? ? 喬伊此時從餐廳門又溜了進來,嘴里還叼著一樣東西。當意識到那究竟是何種事物時,亞瑟連連后退,失去平衡摔在地板上——牧羊犬叼過來的是人手!而且假如他的判斷力并沒有被驚嚇損害、以至于無法處理視覺信息的話,那只手無疑是從一個黑人小孩身上割下的。
? ? ? ? “吐出來,喬伊,把那東西扔掉!”邊說著話,亞瑟就已經沖到自家寵物旁邊、將斷手從它嘴里扯了出來。但在轉身逃跑前,他正確注意到了那截小手的古怪之處。因此,他得以壓制恐懼,強忍不適撿起了喬伊帶回的東西。
? ? ? ? 果然,這殘肢幾乎沒有腐爛、斷面非常整齊,除了利齒和剛才粗暴的撕扯造成的傷痕,沒有任何破碎。切下它的人想必是以極高的精度進行剝離作業(yè),之后也相當溫柔地予以呵護,直到離開。“就像是對待精心制作的標本。”亞瑟不禁詛咒自己產生的念頭,卻也愈發(fā)相信唯有如此才能解釋這只手怪異的特征。
? ? ? ? 這時,恐懼已經為義憤所取代。于是他闊步向屋內走去,意圖尋找兇手更多的罪證。我不能袖手旁觀,亞瑟雙拳緊握,假如這里真的發(fā)生過毫無人道、而且是針對少數(shù)族裔的犯罪的話。
? ? ? ? 然而最初看來,接下來的搜索與先前的地底探險如出一轍;非要說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亞瑟至少沒有浪費整個下午給這間陳設簡陋的住宅。餐廳隔壁的客廳缺少家具,兩個臥室加起來就擺著一張氣墊床,垃圾扔的到處都是。沒有任何包含住戶身份信息的線索,也沒有新的殘肢或者器官出現(xiàn)。
? ? ? ? 對于亞瑟而言,唯一的好消息是在查看信箱有無信件的同時,確認了正門能夠正常使用。并且,從這里出發(fā)走大概十分鐘,他就能離開屬于舞者鎮(zhèn)的街區(qū),進入較為繁榮的地帶。想到這里,他順手帶上了門。
? ? ? ? 只剩一個地方了。亞瑟不得不承認,方才腦海里冒出的許多足以當恐怖片橋段的想法,自己并沒有能完全驅散,而大多數(shù)這類狂想都是在廚房展開。自家寵物似乎也對廚房有所警戒。它剛剛是從廚房里發(fā)現(xiàn)了那只手嗎?亞瑟無法得出結論。
? ? ? ? 預想中的鮮血和碎尸沒有出現(xiàn)。但年輕人懸著的心并沒有放下來,既是因為附近有那股刺激性氣味的源頭,也由于他眼前的景象堪稱詭異:廚房里沒有任何餐具,僅有的廚具是燃氣爐上的鐵鍋,如果沒看錯的話,此刻鍋里放著一個兔子玩偶。
? ? ? ? 亞瑟小心翼翼地靠近,身體前傾、手竭力往前伸,迅速抓住一只毛茸茸的耳朵、把玩偶快速拎了出來。撤步站穩(wěn)以后,他仔細端詳那個玩偶,沒看出這與市面上的同類產品有多大區(qū)別——除了它底部散發(fā)著可怕氣味的污漬。那個鍋里究竟放過什么?他嫌惡地把玩偶扔到沙發(fā)上。
? ? ? ? “咚”的一聲傳來。
? ? ? ? 喬伊比主人先行動、直接撲了過去。但當亞瑟轉過頭,將那裹在黑袍里的人影盡收眼底時,也親眼目睹了牧羊犬直愣愣從他身上穿過去。
? ? ? ? 站在那里的其實是影子嗎?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問自己,我和喬伊都沒聽見聲音,他是從哪進來的?
? ? ? ? 黑袍人的手動了動,片刻后就掏出了一樣東西。
? ? ? ? 預想到對方要射擊的亞瑟立刻回身,抄起鐵鍋護在自己面前。隨著這個動作的進行,鍋底粘著的東西在他面前展露無遺。所有思緒一瞬間炸開,只剩那事物透過視網膜給他腦內留下的烙印——即使因為泡水而有多處破裂、即使器官存在的位置已經被空洞取代,亞瑟還是從中讀出了人臉的輪廓;他甚至以為這張白色臉皮上的毛發(fā)還在輕輕顫動,覺得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張人皮,而是依舊活生生的小女孩。先前的斷手也是如此,無數(shù)個微小細節(jié)的拼湊,正是制作者那該受詛咒精湛技藝的呈現(xiàn)。那簡直是,或者就是某種藝術?不,防腐劑!關在圍墻里,只有一張椅子,兔子玩偶……我早該認出來的……
? ? ? ? 這些狂亂的念頭攪得整個世界天翻地覆。鍋從亞瑟手里倒飛出去,飛過黑袍人腳邊。他想再次伸手去撿起,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已經躺倒在地。血,他看見殷紅的東西向上爬行,隨后才反應過來,那血其實是從自己的腹部流出。
? ? ? ? 這一刻起,劇痛迅速將亞瑟淹沒。但狂吠從無邊無際的痛楚中殺出一條路來、擠進了他的意識里。別去,喬伊,他竭盡全力擠出了那個單字,即便喉嚨里隨即噴出熱流。“不。”
? ? ? ? 英勇的牧羊犬跳上沙發(fā),再度發(fā)起沖鋒。但黑袍人伸出手、輕而易舉的將它攔腰抓住。隨后他揭開了兜帽。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沒有其他感官、卻有一張豎著開的嘴、將頭分成兩半……毛發(fā)聚集在脖子附近……女巫和她的怪物……褻瀆的殘缺羽翼……滿嘴尖牙都流著膿……仁慈的神啊!
? ? ? ? 喬伊被抓著送進了那座對半開裂的深淵里。
? ? ? ? 下一瞬,它就只剩無頭的身子了。
? ? ? ? 重新帶回兜帽后,那個生物又把視線移回到地上無聲尖叫的年輕人上。
? ? ? ? 亞瑟看到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自己。槍響在他耳邊炸開,但對此事、以及此后這顆星球上將會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他都無法再形成任何觀點了。
? ? ? ? 那個可憎的造物踏進血泊,卻沒有濺起血花。他從白人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部手機。隨后他去了餐廳里,打開冰箱,里面放著三張臉皮。除了顏色和大小之外,它們和亞瑟看到的臉皮一樣,仿佛重現(xiàn)了被剝皮者的生機。
? ? ? ? …………
? ? ? ? “……沒接電話?你那會打過來,我在這邊根本沒起床。”
? ? ? ? “是嗎,還進了廚房?”
? ? ? ? “留給我親自處置?不必了,按規(guī)矩來,我暫時不回去。”
? ? ? ? “怎么你那邊的信號這么差?”
? ? ? ? “好的,好的,非常感謝。”
? ? ? ? 吳彬聽著門外間斷傳來的英文,給劉子墨翻譯著。
? ? ? ? 在皮克曼到的次日,這次局里特地訂好一桌飯菜、給皮克曼接風洗塵。據(jù)說本來是要市里來搞,但最近他們周轉不靈、外加皮克曼本人要求,局長便在接到他之后臨時聯(lián)系了一家飯店。
? ? ? ?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參與的人數(shù)會少。除了局長副局長和專案組的人外,市里依然派了人過來,留給警局其他部門的人的位置也沒空著。
? ? ? ? 只是剛上一道菜,皮克曼就出去接電話,到現(xiàn)在其他人快吃到半飽了才回來。
? ? ? ? 盡管這位白人同行熱情似火,和坐在旁邊的領導們聊的熱情似火,但兩個小警察卻對他敬而遠之——先不說其他的,僅僅他那張堪稱駐顏有方、放到娛樂圈甚至可以說是“不老”的臉皮,就堪稱怪異。昨天吳彬并未看仔細,現(xiàn)在才發(fā)覺皮克曼明明比組長小不了多少歲,白皮膚上卻幾乎沒有皺紋、沒有垮塌,鼻子依然高挺,嘴唇也不見干癟。
? ? ? ? 而他的眼神更是叫人背后直冒冷汗。起初只是劉子墨悄悄說覺得不舒服,后來連他隔壁的吳彬和另一個警察蕭逸都有些發(fā)毛:那雙藍眼睛對每一個人都報以自上而下的視線,而皮克曼也以這種方式打量桌上的食物。
? ? ? ? 打完電話的皮克曼回來,順道幫剛進門的服務員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并微笑著目送對方離開。
? ? ? ? 局長問候他:“發(fā)生了什么事?”
? ? ? ? 皮克曼保持著微笑,回應說:“不是什么大事。我妻子帶著三個孩子回到她父母那里度假,碰上一個帶著惡犬上門的強盜。那條牧羊犬還想咬我小兒子的手。不過幸好事件已經平安解決,劫匪已經被擊斃了。我的家人都沒什么大礙。”
? ? ? ? “現(xiàn)在他們已經安全了,我們繼續(x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