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家里來了只老鼠。某晚驚鴻一瞥之下,發現是只身形瘦小的小老鼠。我嘴上說著:“怎么辦?”,腦袋里已迅速羅列出捕鼠夾、老鼠藥、粘鼠板等等兇殺之器,孩子卻在客廳大叫:不準打死它,就當它是我們家的寵物好了!
我恐嚇他: ?“等你睡著了,它會咬你,咬你的腳趾頭和鼻子。你不怕?”“我不怕,睡覺不是會下蚊帳么?它進不了帳子里。”
“不好。它會偷吃我放在外面的食物。前天蘋果沒放冰箱,就被它吃了一塊。”“那就讓它吃好了,它吃得又不多。”
“你真的一點都不怕?你看電視時,它如果竄到你身上怎么辦?”“不可能!老鼠害怕人。它不吵又不鬧,見了我們就跑,只吃一點點東西,是個很好很乖的寵物呢。”
好吧,我家又多了一只寵物。別人家的寵物是狗是貓是斑斕的熱帶魚是小毛球一樣可愛的倉鼠,我家的寵物是蟑螂是蜘蛛是半透明的小壁虎、偶然出現的蒼蠅和老鼠。
幾個月前,衛生間的角落被蜘蛛結了個小網,每晚洗澡,他都要觀察網的形狀、它捕的小蚊黽,揣度它是否肥了。后來去外婆家一個星期,回來發現小蜘蛛連同它的網消失了,孩子很失落:一定是沒人洗澡,衛生間沒有水,干死了。
我安慰他:“小蜘蛛一定是久等你不來,它把網一寸寸吃進肚子里,帶著一肚子的絲液搬家了。找到合適的地方,再織出一張網安家。”偶爾在屋子里又瞧見蜘蛛,他端詳半晌后會問:是不是衛生間那只小蜘蛛?它的身上也有兩粒小白點,瞧它的神氣,好象認識我呢。
夜半帳子里進了蚊子,這預示著我無眠之夜的開始。黑暗中,“嗡嗡”聲漸近,在耳邊徘徊不去,頓時殺心驟起。擰亮燈,在蚊帳里逡巡,地毯式搜索翻找,不把蚊子找出,拍死,誓不甘休。折騰大半個小時,蚊子滅了,睡意也全消了。
孩子和他爸意見一致:打它干嘛,就讓它叮好了,吃飽了自然就不“嗡嗡”叫了。
“反正它只喝一點點血,母蚊子懷孕了需要營養,你就當在蚊帳里養了個寵物吧。”孩子建議。我無奈之下,從諫如流,下次再有蚊子在暗夜里逼近枕邊,屏住呼吸,由它在耳朵、臉頰落下,微微一緊,“嗡嗡”而起,飛走了,靜夜悄然無聲,心里暗喜:“這家伙叮人還叮得挺快的,而且也不怎么疼嘛。”一壁撓撓癢處,轉頭又睡,一覺天亮。
孩童的世界,是萬物皆有靈。所以他們有靈性,心底澄澈甚至可通鬼神,聽到不可聽之音瞧見不可見之物。而成年人卻泯滅了這種天性,只好用宗教、巫術來代替。我對孩童的靈性充滿了敬畏,顯然,我們雖然同處于一個空間之中,但他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不一樣的。他眼中的蟲豕獸類,當然也不是我眼中的蟲豕獸類:
打開門窗,將誤入室內的昆蟲引出透明玻璃的困囿; 清晨上學,路遇散步的蝸牛和不知何事爬到路中間的蚯蚓,輕輕將它們撥回草叢;繞一小段路,為了不驚擾在垃圾桶邊進食的流浪狗;放學回來,開心地告訴我,有只小貓想和他做朋友。問他,你怎么知道的呀?他嘻嘻一笑:“我就是知道。一看它的神情我就知道它在想什么。”……
我常常為這些片段而感動,謹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