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門前曾有幾棵梧桐樹,粗的細的好幾棵。粗梧桐樹碩大的樹干,茂密的枝葉,像一把綠蔭的保護傘,那時梧桐樹下就是我們的樂園。
春天,細雨如絲,梧桐生出新的枝芽,嫩黃的芽苞,像綠色的翡翠綴滿枝頭,它們在和煦的春風中一天天換著模樣,樹葉漸漸如手掌。開花季節淡紫色的梧桐花在枝頭隨風搖曳,四周彌漫著花的清香,我看見被風吹落的小喇叭,彎腰撿起梧桐花,去掉花蒂放在嘴邊輕輕吮吸,溫熱的舌尖滑過一絲甜甜的味道,在那些缺衣少食的日子里,一樹梧桐花,就是我們童年的糖塊。
想起多年前我和小月姐在那兩棵大樹中間拴上繩子蕩秋千,我們兩個女孩輪換著輕輕搖晃,秋千在空中飛舞,我們像起舞的蝴蝶,那是童年里最美麗的風景,是記憶中抹不掉的童趣。
除了用它蕩秋千,我們還玩“翻腰子”站兩樹中間,兩手抓緊樹干(細點的梧桐樹)右腿搭在右胳膊上,再抬左腿用力翻轉,身體在空中劃個弧度落地站直,那快樂的心情絕不亞于如今孩子們坐旋轉木馬和摩天輪。
夏天,驕陽似火.梧桐樹葉長得蔥蔥蘢蘢、密密層層,下地干活回來的大人們總要脫掉一只鞋,在樹身上拍打拍打從田里帶回來的灰土,然后將鞋,墊坐在屁股下乘涼歇息,有人挑水路過,也會放下擔子來歇歇,下地的人渴了頭伸進桶里幾口井水下肚,瞬間炎熱散去,好似來了個深呼吸把全身的細胞頃刻間打開酣暢淋漓。微風吹來一身的疲憊也全部消散,那清涼沁入心脾。
干活回家的母親,再累卻不忘讓我臭美,院子里指甲花開,她掐一些花與適量白礬搗碎,放在我指甲蓋上,用梧桐葉層層包裹再用線繩一圈圈纏繞,傍晚包好,到晚上睡覺時,她說要把手放在被窩外邊,放被窩里屁熏了可就成“屁紅了”方言(橘紅那種色)其實是怕染了被單而已。
第二天早晨,我輕輕睜開眼,去掉梧桐葉包起來的手指套套,紅紅的指甲映入眼簾,手上因玩抓石子長的倒刺也不見了!白嫩嫩的手紅紅的指甲美醉了!比起現在的美甲技術,我們紅紅的指甲雖有些遜色,但那時的快樂心情是無法比擬的。
秋天無數片金黃的梧桐葉,離開了枝的不舍,隨風飛旋著飄落,走起路來腳底下踩出沙沙沙的聲響,一到這個季節我們就開始掃落葉,為冬天燒炕做準備,掃完自家門前根本不夠,所以還要去村子田地的每條路上去掃,白楊樹梧桐樹,樹葉會落滿地,我早就和小月姐約好一起去掃樹葉。
天微微亮,母親就喊我起床,睜開惺忪的睡眼,我一骨碌爬起床,麻利地穿好衣裳,拿起掃把、挎個大籠去喊小月姐。秋風掃落葉,一夜間樹葉竟落了不少,遠遠看見路上早已經有人掃開了。看此情景我和小月姐趕緊放下籠先占塊地,隨后掄開大掃把撲楞撲楞開始掃,一小堆一小堆先掃起,多了再來裝,天色在我們的勞作中漸漸大亮,回頭一看,還真掃了不少,籠根本裝不了,我們先裝一些把這豐收的喜悅帶回家,再讓大人們用架子車來運,由于大人們還在地里忙活,到下午再去運時,樹葉堆已不見蹤影。
在落英繽紛的季節里這些葉子簡直如寶,我們天天在掃,直看到家門前的梧桐葉落完,我們才停止工作,小時候能幫著家人干活也是件開心的事。
烈日當頭將掃回來的滿院子的樹葉曬干放入柴棚儲存起來,一直要燒到來年春天。燒炕時看媽媽把樹葉填進坑洞,劃根火柴點著,樹葉兒隨著火苗一起燃燒,一股青煙升騰而起,火光映在媽媽的臉上溫暖極了。
冬天梧桐樹光禿禿的枝丫杵在家門前它滿身的樹皮原來是那么厚實,一到冬天卻變得非常脆弱,用手輕輕一碰,就落幾塊下來,看外表它好像凍的吃不消,但骨子里卻透出了倔強。與嚴寒對抗,來年春天再發新芽。
秋冬春夏,寒來暑往,它屹立在家門口多少年,雖然它周身刻滿了滄桑和磨難,但卻依然挺拔,倍感親切,它給人們帶來多少歡樂。直到家里蓋新房時它才被砍掉。樹雖砍掉了,但它承載的甜蜜回憶永不會消失。
如今家門前是寬闊的水泥路,門前少了梧桐樹,孩子們的玩具也是,迪士尼鋼琴書,疊疊樂,涂涂樂,方向盤玩具車,滑板車,溜冰鞋,玩具品種繁多,智能電動成了主角,上學爺爺奶奶拖家帶口租房陪讀,無奈大都成了留守兒童。懷念那些年梧桐樹下我們的快樂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