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的一聲門響,擾了我的清夢。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眼前的不速之客是我的父親,“老姚”。
“老姚”取自父親的姓氏,雖然這綽號親切,不過我只敢在背地里這樣稱呼他。
“老姚”抱著胳膊坐在離我不遠的椅子上。我頂著一頭雞窩,瞎子阿柄似的滿床摸眼鏡。摸了足足一分鐘后開始氣急敗壞的翻騰被子,這時候,老姚慢悠悠站起身,把床頭的眼鏡遞給了我。我再次擁有了這個清晰美麗的世界,也剛好錯過了老姚幸災樂禍的臉。
“手續都辦完了嗎?”老姚繃著臉問到。
“在留還沒有下。”我打著哈欠,揉揉昨天落枕的脖子。
“到時候我跟你媽送你。”老姚裝作不經意似的掃了我幾眼,暗地里撲捉著我臉上的表情變化,他怕錯過我驚喜的笑臉。
不過這張大圓臉上毫無波瀾:“不送也行。”
老姚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黑黑的臉有點兒微紅。“還是送你吧,別到時候人家都有人送,你瞅著委屈。”
我心里暗笑“老姚,永遠都不說心里話。”
四年前,我大一,一個剛飛出家門的小菜鳥。老姚和媽放下手頭的工作送我來到離家千里的大學,陪我報完到后又得連夜趕回老家。在校門口匆匆別過就各奔東西了。
大學生活忙碌又新鮮,沖淡了小菜鳥的淡淡鄉愁,直到有一天,跟老媽聊天。
“那天在校門口分別后,你爸其實一直跟在你后面。”
“為啥?”
“他怕你回頭,要是看不見爸媽會難過。”
我的眼淚好像流進了電話的聽筒里,導致老媽后來叮囑我的好多話都沒聽清楚。
恍然大悟,從小到大老姚好像一直這樣在我身后。只是偶爾,他也會突然跑到我眼前。
收到日本大學院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我很平靜,告知了老姚和媽。家里是什么樣的暴風驟雨,我一無所知。最后,老媽只是打來一個電話“放心去飛吧,我和你爸支持你。”
于是我開始準備材料,辦理各種出國手續。老姚和媽默默的看著這一切。像兩棵大樹一樣,在我遇到難處的時候他們會連忙伸出枝葉遮擋住風雨。而更多的時候,他們選擇站在我的身后,默默的看著我。
有一天我正焦頭爛額的忙著填表格,手機顯示老姚的視頻邀請,我慌忙的接了起來。手機小小的屏幕上顯出老姚的臉。他傻笑著,我從這迷離的眼神兒中估算著他大概喝了多少。老姚叨叨咕咕的說著什么,大致都是仔細辦手續,去了那邊后要照顧好自己之類的話。我恭敬的聽著。最后,老姚趴在桌子上,我以為他睡著了,一邊說著要掛了一邊繼續填表格。這時候老姚突然抬起頭,滿臉的鼻涕和眼淚,我嚇了一跳。
“你不要走太遠,咱們家可就只有三口人。”說完老姚又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咽咽哭了起來。我安慰著老姚,這場景似曾相識,小時候老姚也這樣安慰過考試失敗時痛哭的我。只是現在,角色換了。
即將遠行,兒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