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里,光頭李進款款走來,臺下歡聲雷動,說實話,我不認識他。當音樂響起的時候,我的心一下子被抓住了,幻聽幻影,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那一把青蔥的歲月里。
沒錯,《你在他鄉還好嗎》這熟悉的旋律,響在耳邊,但我的人,已然穿越二十年的隔阻,坐回教室,耳邊聒噪的,正是這首歌,那個瘦瘦的男孩叫華子,直著嗓子喊,天天喊,喊了千遍也不厭。可笑的是,那個男孩,現如今成了真正的異鄉人,遠走他鄉,可曾記得故鄉何鄉?
是心里一直向往詩和遠方,還是命運的巧合不得而知,遠離故土的日子,是否找到心的方向?
那時候,我們很青澀,那時候我們很呆很傻很天真,天然呆,絕版傻。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遠方,卻是模糊迷蒙,如若仙境。心系遠方,卻是畫地為牢,沒有探頭望一望的膽量,更沒有推門出走的勇氣,能做的,只是插一雙翅膀,忽扇忽扇兩下,腳卻牢牢拴在庭院深深的大樹旁,那里,有母親穩穩的愛。
不知是什么力量,讓華子有勇氣走出去,一去不回頭,送行的人,連牽掛都沒時間準備好。見過他的新娘,那一個嬌小的女子,靜靜地伴在身旁,柔弱的兩個人,就像扮家家的娃娃,虛幻得不真實,氣定神閑的樣子,和浪子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
前幾天群里聚會,華子隔屏送一個淚眼紛飛的小臉,說,想死你們了。哪哪的小吃還在嗎?哪哪的串燒還有嗎?你們還經常在一起吹牛嗎?
哪敢告訴他,不了不了,腳步匆匆,人如螻蟻,營營役役,只剩眼前的茍且。“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快意江湖,且等你來,再現!
不問你過得好不好,不問你為何不回家,只等你一句,家來,解憂!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無奈,當初沒說出口的擔憂,也不必提起,激起的浪花,也早已煙滅,歷足塵世多年,大家早已煉得銅頭鐵臂,重重磨難,不分家里家外。
兄弟,見了面,還想聽你一句唱:你在他鄉還好嗎?
發小朵兒,初中輟學,南下打工,結婚生娃,樂不思蜀。十年前見過一面,極力游說,讓我跟她去那富得流油的地方,脫離苦海,我不敢。聽說,她已在那安家立業了,由內而外,把那一身土腥味散得一點不剩。
故鄉,我不敢離,她不愿回。
他鄉,對有些人來說,觸手可及,對有些人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
他鄉,有時只是用來遠望,故鄉,有時只是用來標注籍貫的符號。
我六叔,十八歲當兵,落戶鞍山,難得的幾次探親假,踏遍兒時走過的每一寸土地。今年退休了,攜妻回家小住,尋那夢回無數次的地方,勻無功而返,連一點影子也找不見了。這個世界變化太快了,離了故鄉,已然成了外鄉人,故園之戀,皆成遺憾。
六叔在那扎根了,鄉音早就揉雜了一口東北腔。退休后的生活豐富多彩,游山玩水,吹拉彈唱,日子過得愜意舒適,逍遙自在,可是我看得出,他眼底的鄉戀,近鄉情怯,不愿離舍。
他這次回家,陪爺爺住了三個月,明天就要走了,不知下次幾時回來,可還有父可奔,有親可待?爺爺已經九十九歲了,等不了幾回了。
突然很好奇,那些流落他鄉之人,有終一日,是葉落歸根呢,還是入鄉隨俗呢?
憶起兒時一幕,咿里哇啦的吹吹打打聲中,一隊陌生人披麻戴孝,看熱鬧的人圍了里三圈外三圈。我的小伙伴英子,也在送葬的行列,她說,一個爺爺死了,他是一個官,一個大官,但她從沒見過這個爺爺。
現在想來,人,都是戀舊的,對歸家的渴望、對故土的依賴,無以替代,即使位高權重,即使腰纏萬貫,這些比起老家那兩間茅屋,又算得上什么呢?
為了生計也好,為了夢想也罷,飛赴遠方,想必你已吃夠許多苦,可有淚水打濕雙眼,
是否已經有了太多改變?報喜不報憂的日子,你多保重!
你在他鄉還好嗎?好與不好,都是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