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風受了點內傷,需要調養。他們找了一家比較隱秘的客棧先住了下來。
孟新桃就要外出去買幾副藥,孟清風卻把她攔了下來。有些虛弱的說,“桃兒,我沒事,剛才是急火攻心,我們在這兒休息一會,天亮之前就要離開這里。那王有才一死,必定會緝拿兇手,再晚了怕是要來不及了。”
“爹,他們不會那么快找到這里,我,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孟新桃頗首站在他面前,遲疑的說。
“你可是要去找慕云飛?”
孟新桃有些羞澀的問,“爹,你怎么知道?”
孟清風嘆了口氣道,“我們在桃花谷數年,無親無故,除了他,你還有什么事。只是你去找他,又有什么用,說不定還會給他們帶來禍端,他們是朝廷命官,而我們是逃犯,桃兒,聽我的話,我們還是速速離去吧!”
孟新桃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爹,你出事那天,云飛來找過我,他說,他,他這兩天會到我們家去提親。”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自家爹的臉色。
果然孟清風好似愣住了,沒聽明白似地問,你說什么?
孟新桃又重復了一遍,孟清風唿地站了起來,“你,你,你怎么能……”又連聲咳漱半天。孟新桃趕緊給他捶背,擔心地叫了聲,“爹!爹,你怎么了?你別急,先坐下。”
孟清風自語似的喃喃說,“真是冤孽啊,躲了這么多年,居然還是沒有躲過去。”
“爹,你在說什么?”孟新桃疑惑的問。
“唉!”孟清風長嘆一聲,叫道,“桃兒,你坐下,爹有話給你講。”孟新桃乖乖的坐了下來。
“桃兒,你可知道你母親是誰?”孟清風望著漆黑的窗外,思緒卻飄向了遙遠的過去。
“母親過世那么早,你也很少說起,我當然不知道。”孟新桃悶悶的回答。
“我曾經答應過你母親,要對你保守這個秘密,但是現在看來,是不說不行了。說到這兒又停頓半晌,方才悠悠開口,
“你母親叫蕭靈兒,是遼國人。并且他的父親,也就是你的外公就是當年大名鼎鼎的鎮國大將軍蕭強,他和慕皓天以及他的父輩們對戰多年,慕將軍的叔伯叔侄有幾位都死在他的劍下。就是他自己也傷在了蕭強的弟弟蕭騰的劍下。當然蕭家的親人也有犧牲。”
“什么?你說什么?”孟新桃激動的站了起來,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你先別激動,坐下。”孟清風低頭兀自沉思良久,新桃也慢慢坐了下來。
“你母親的家族在奪嫡大戰中,除了蕭騰被太子保住了一家妻兒,其余都被皇上滿門抄斬,當時你母親年幼,只有十歲左右吧,被奶媽抱著藏在了地窖里,才逃過一劫。那奶媽帶著你母親就流落到了中原,以漢人的身份過生計。她嫁給了一個長安人,便把你母親當作自己的孩子養大。遼國和大宋作戰多年,,你母親更沒動過回去的念頭,就把自己當作了一個漢人,你母親那養父是做藥材生意的,對她很是不錯。”
孟清風雙目凝視遠方,似回憶又似在思索。
“在當時的長安,有三個青年才俊并稱長安三少,一個是醫學世家的他,一個就是慕家,慕云飛的父親慕皓天,還有一個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顧家的公子顧月明。三人才貌雙全,各有所長,三人又是形影不離的好友,每出現在一個地方,都會引起一陣騷動,更是無數少女心儀之對象。”
“一次,我們三人偶遇你母親。你母親的相貌比你更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想我們三人竟同時對你母親一見鐘情,當時慕皓天已有青梅竹馬的婚約,而我和顧月明卻未定親,就各自把對方當成了自己的情敵,有意無意在你母親面前明爭暗斗,可誰知你母親鐘情的卻是慕皓天,甘愿做妾。我和顧月明雖然氣憤,但也無法,畢竟是多年好友,別扭了一陣,也還就罷了。”
“只是顧月明本就是冷漠高傲的樣子,從那以后更是冷冰冰的不搭理人,后來干脆跑到深山修行,把家傳的冷月劍法練的神乎其神,,他再未下過山,偶然出來走動,也是為了除掉幾個亂臣賊子,江湖人對他還是非常敬畏的,尊成為“冷面劍客。”
孟清風停了下,喝了幾口水,緩緩地接著道,“這個時候我們家中也發生變故,你爺爺過世,幾個姨娘爭家產爭的死去活來,都視我為眼中釘,一氣之下,我就打算離家出走,反正你爺爺的本事我是學到了,到哪里不能行醫。下定決心后,我就去給慕皓天辭行。卻怎么也沒有想到,竟然看到慕皓天正在逼你母親自盡。你母親坐在地上,雙目紅腫,頭發全部散了開來,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我一下子爆怒了,想不通為什么慕皓天會這樣對待你母親。
質問他,他卻用一句“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不需要你插手”就不再多說。扔給你母親一條白綾就拂袖而去。我氣極,拉起你母親就走,誰知你母親也下了死的決心,并不愿跟我走。爭執中,她竟然昏了過去。我來不及救醒她,抱起她就要出慕府,慕皓天卻攔在門口,對我說,你不能帶她走,她必須死。我氣憤的問,她到底做了什么?
良久,慕皓天才幽幽的說,她是遼國人。并且是蕭強的女兒!
對于這個消息,我也很震驚。慕皓天和蕭強于公于私都有不共戴天之仇。在戰場上殺的你死我活,卻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的枕邊人居然是仇人的女兒!
“他,慕將軍是怎么知道的?”新桃疑問道。
“你母親首飾盒里有遼國皇室的一件頭飾,慕皓天經常和遼人打交道,自然是認識的,就派人去調查了你母親的身世。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慕皓天怎么也不能容許你母親的存在,即便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在那一瞬間我也很糾結,可是你母親是無辜的,看著在我懷里蒼白美麗的容顏,我怎么也放不下她。于是我說,要殺她可以,先把我殺了。”慕皓天也瞪圓了眼睛,罵我是叛徒。我走他追,每一次他都舉起了刀,又都沒有落下,如此三四次,最后他說,要滾就滾的遠遠的,永遠也不要讓他看見。再次看見必然不會再刀下留情。”孟清風嘆了口氣,停了下來。
看著已然呆住的孟新桃,輕聲道,
“桃兒,別這樣,你母親是最賢惠最美麗的女子,她是好人,兩國之間的戰爭,受害的是百姓,我們老百姓是無辜的,縱然你母親是蕭強的女兒,那也是各為其主,沒有對錯。但慕皓天是不一樣的 ,畢竟是切膚之仇,所以你不要記恨他。他最終不還是放了我們嗎?就算是你的母親也從未記恨過他,我將她帶離了長安,到了金陵,可是你母親一心尋死,如若不是發現她有了身孕,她才會活下來,也不會有現在的你。”
“什么?身孕,那我——”孟新桃仿佛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靈光一閃,不由被自己的念頭驚嚇到了。
孟清風知道女兒想說什么,急忙搖搖頭,道:“你不是,我和你母親幾年后才在一起,才又有了你。”孟新桃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要是她和慕云飛是親兄妹,她真是要去撞墻。
“那我不是有一個哥哥還是姐姐?為什么你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
“是,你有一個哥哥,只是到如今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那時候你太小,已經不記得了,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自然我也一直沒有給你說起。”
“啊!為什么?你怎么會不知道她的下落?”
“你母親病重時,和我囑托后事,被你哥哥聽到了他自己的身世,在你母親去世后不久,他也離家出走了,你又年幼,我只有托人暗暗尋訪,但一點線索也沒有。我們從金陵遷到長安腳下,也是想著你哥哥有可能回去慕家,我一直關注著,但確實慕皓天毫不知情。當年他也只是八九歲,實在想不出他能去哪里!”
“母親,她,得了什么病?”孟新桃對母親的記憶是模糊又溫暖的。
“你母親積郁成疾,憂思過深,我雖是大夫,給她精心調養,奈何她心結難解,生下你后幾年,便郁郁而終。桃兒,我但愿你千萬不要有這樣的心結。我今天告訴你這些,是想說你和慕云飛是不可能的,慕皓天決不會允許。所以要你早些收心。現在我們又惹了這樣的事情。更是不能有牽扯了。”
一下子說了這么多,孟清風趕緊閉目養神。讓孟新桃一個人慢慢消化,一下子聽到這么多訊息,總得有一個消化的過程。
而消化掉的結果卻讓孟新桃黯然神傷。仿佛聽到內心某種斷裂的聲音,絲絲縷縷參透每一寸神經,不知不覺淚流滿面。片刻后,她擦干眼淚,仿佛下了某種決心似的說,
“爹,王有才那狗官說要陷害慕家,你感覺是真是假?”
孟清風微微瞇著眼睛,道:“我雖不問世事,但民間傳言總是最多,也最真,現在遼國氣數已盡,金人入侵,我大宋又是奸臣當道,像慕皓天這樣的忠誠良將,被害的不計其數。想來亦是不假。”
“爹,那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奸人所害嗎?”孟新桃試探的問。
“自然是不能,我們畢竟是多年兄弟,雖有些私人恩怨,卻不能坐視不理,須得提醒他們早做防范。這樣吧桃兒,你寫封信送到慕府,但不要讓他們發現你。”
“可是,爹,我……”孟新桃依舊猶豫,難道就這樣不告而別,此一別,山長水遠,也許永不會再見。
孟清風看看女兒的神色,嘆了口氣道,“罷了,我們就耽擱一天,你自己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