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讀通鑒‖田單相齊(前279)

周紀0132?

田單擔任齊國的相國時,有一次經過淄水,看見一位老人涉水過河后凍得發抖,上岸后無法行走。田單就解下自己的皮袍給老人穿上。

齊襄王知道這件事后很不高興,他說:“田單這樣施恩惠給別人,是不是想借此收買人心,謀取我的國家?如果不早點防備,恐怕以后會有變故。”

當時襄王環顧四周沒別人,但巖石下有一個叫貫珠的人。襄王把他叫來問道:“你聽到我的話了嗎?”

貫珠回答:“聽到了?!?/p>

襄王問:“你覺得這話怎么樣?”

貫珠說:“大王不如借此機會把它變成自己的善行。您可以嘉獎田單的善舉,下令說:‘我擔憂百姓挨餓,田單就收容他們給他們吃的;我擔憂百姓受凍,田單就脫下皮袍給他們穿;我操心百姓的勞苦,田單也替我操心,這很符合我的心意?!飭巫隽诉@些好事,大王嘉獎他,那么田單的善舉也就成了大王的善舉了?!?/p>

襄王說:“好主意。”于是賞賜給田單牛和酒。

過了幾天,貫珠又來見襄王說:“大王應該在上朝時召見田單,在朝堂上向他行禮致意,口頭慰勞他。然后發布命令,尋找那些饑寒交迫的百姓,收容救濟他們?!?/p>

襄王這樣做了,并派人到民間打聽。派去的人聽到男人們互相議論說:“田單愛護百姓,唉,這其實是君王教導的結果啊!”

田單向齊襄王推薦了貂勃。襄王有九個寵愛的臣子,他們想中傷田單(田單當時被封為安平君),就一起對襄王說:“當年燕國攻打齊國時,楚王曾派將軍率領一萬人來援助齊國。如今國家已經安定,社稷也穩固了,為什么不派使者去向楚王道謝呢?”

襄王問:“我身邊誰可以去呢?”

這九個人都說:“貂勃可以?!?/p>

貂勃出使楚國,楚王很隆重地接待了他,設酒宴款待,留他住了好幾個月也不讓他回國。那九個人又一起對襄王說:“貂勃這個人,僅憑一介使臣的身份,就能被萬乘之國的楚王挽留這么久,難道不是因為他背后有強大的靠山嗎?再說安平君田單和大王您之間,名義上是君臣,實際上沒有上下尊卑的區別。而且他心里想做不好的事,對內安撫百姓,對外結交戎狄,禮遇天下的賢能之士,這是有更大的圖謀啊。希望大王明察?!?/p>

過了些天,襄王說:“把相國田單給我叫來。”

田單聽了,摘下帽子,光著腳,袒露上身來進見,然后退下請求襄王治自己的死罪。過了五天,襄王才說:“你沒有得罪我。你只要守你做臣子的禮節,我守我做君王的禮節就行了?!?/p>

貂勃從楚國回來,襄王設宴招待他。酒喝得正高興時,襄王說:“把相國田單叫來?!?/p>

貂勃聽了,離開座位向襄王叩頭說:“大王您覺得自己的德行比得上周文王嗎?”

襄王說:“我比不上。”

貂勃說:“是的,我本來就知道您比不上。那么您覺得比齊桓公如何呢?”

襄王說:“我也比不上?!?/p>

貂勃說:“是的,我本來也知道您比不上。然而周文王得到了呂尚,尊他為太公;齊桓公得到了管仲,尊他為仲父;現在大王您得到了安平君這樣的能臣,卻直呼其名‘單’,怎么能說出這種亡國的話呢!況且自從開天辟地,有人類以來,做臣子的功勞,有誰能比安平君更大呢?當年大王您守不住先王的江山,燕國發兵攻打齊國,您逃到城陽的山里。安平君守著小小的即墨城,方圓不過幾里,帶領著疲憊的七千士兵,活捉了燕軍的主將,收復了齊國千里失地,這都是安平君的功勞??!那個時候,他如果舍棄城陽的您而自立為王,天下沒有人能阻止他。然而他考慮道義,認為那樣做不對,所以修筑棧道,從城陽山中把您和王后迎接回來,您才能回國,重新統治百姓。如今國家已經安定,百姓已經安居,您卻直呼其名‘單’,連小孩子都不會這樣做。大王您應該趕快殺了那九個進讒言的人,以此向安平君謝罪!否則的話,國家就危險了!”襄王于是殺了那九個人,并把他們的家屬驅逐出境,又把夜邑的一萬戶封地加封給安平君田單。

田單準備去攻打狄族,出發前去見魯仲連。魯仲連說:“將軍您這次攻打狄族,恐怕打不下來?!?/p>

田單說:“我憑借即墨城里剩下的殘兵敗將,都能打敗強大的燕國,收復齊國的失地,現在攻打小小的狄族卻打不下來,這是為什么?”說完就上車,沒告辭就走了。

田單于是去攻打狄族,打了三個月也沒攻下來。齊國的小孩都傳唱著歌謠:“將軍的帽子大得像簸箕,長長的寶劍支著下巴頦。攻打狄族打不下,枯骨堆成了山丘。”田單這才害怕了,又去請教魯仲連:“先生您說我打不下狄族,請問其中的道理是什么?”

魯仲連說:“將軍您在即墨的時候,坐下就編織草筐,站起來就拿鐵鍬干活,給士兵做榜樣,激勵他們說:‘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國家要滅亡了!今天必須拼命了!我們還能逃到哪里去呢!’那個時候,將軍您有拼死的決心,士兵們也沒有貪生的念頭,聽到您的話,沒有不揮淚振臂、決心死戰的,這就是您能打敗燕國的原因。如今,將軍您東邊有夜邑豐厚的俸祿,西邊有淄水一帶的游樂享受,腰上掛著黃金帶鉤,在淄水、澠水之間騎馬馳騁,享受貪生的快樂,沒有拼死的決心,所以打不贏啊。”

田單說:“我的心思,先生您都看透了?!钡诙?,田單就激勵士氣,親自巡視城防,站在箭矢和石塊能打到的地方,拿起鼓槌擂鼓指揮進攻。狄族終于被攻下了。

當初,齊湣王滅掉宋國后,就想除掉孟嘗君。孟嘗君逃到了魏國,魏昭王任命他為相國,他和諸侯一起聯合出兵打敗了齊國。齊湣王死后,齊襄王復國。而孟嘗君則在諸侯間保持中立,不依附任何一國。襄王剛即位時,畏懼孟嘗君,就和他講和。孟嘗君死后,他的兒子們爭奪繼承權,齊國和魏國就趁機聯合出兵滅掉了孟嘗君的封地薛邑,孟嘗君也就沒有了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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