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市中心的婚紗店中,鄧薇薇穿戴著潔白的婚紗,一個人坐在店里的沙發上,盯著手機發呆。
在過去的半個小時里,店員為她的茶杯,添了三回水,前來挑選婚紗的新人,也來去了六七對。可是鄧微微始終是一個人,試穿著婚紗,靜靜地坐在這里成了一道風景,對象許言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這種未婚夫臨陣脫逃的戲碼,在婚紗店里也偶爾上演。對此司空見慣的店員們,也忍不住悄悄議論起來。按照慣例,她們內部推舉出了一個年輕的店員,走上前去試圖想給鄧薇薇一個臺階下。
“女士,您好。如果您的另一半有事情,可以改天再來的哦。”
“啊?”鄧薇薇楞了愣神,突然反應過來了,原來自己被當成了電視劇里,常演的那種慘遭拋棄的苦命女主角了。
“不是…我未婚夫在路上了,他肯定會來的…”
可經這一解釋,自己反倒更像那,不能接受被拋棄事實的失心瘋女子。在店員同情的目光中,她只好打開撥號鍵,長按著數字“7”,沖著電話那頭低聲吼著:
“許言,你小子死哪去了?我穿著婚紗一個人在這,人家還以為我被你拋棄了。”
“五分鐘就到。剛才那一局游戲,正在關鍵時刻。薇薇,你知道嗎,我們贏了!!”那頭兒,許言開著車,聲音難掩勝利的喜悅和激動。
“什么?贏了!!可你打游戲竟然不叫上我,你找死啊?”作為網游資深發燒友,鄧薇薇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憤怒值狂速飆升。
“啊?等一等!好你個鄧薇薇,我沒到你就敢試了婚紗?你給我等著。”可許言的關注點也沒在這兒,一腳油門,加快了車速。
這小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都說媳婦穿婚紗的樣子,應該讓丈夫第一個看到。她就這樣穿著婚紗,堂而皇之的讓別人瞅來瞅去,真是膽肥了。
這樣想著,許言腳底下便不自覺的把油門再踩深了些。
2.
試婚紗禮服哪有傳言中那么美好,在回家的路上倆人一直吐槽著。笨重的禮服婚紗,一件又一件的試下來,簡直要人命。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了,倆人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一起準備著婚禮邀請函。
鄧薇薇坐在一邊兒,看著許言俯身在茶幾上,一筆一劃的填寫著賓客的名字。看著他俊朗的側臉,專注又認真的動作,坐在一旁的鄧薇薇此刻都不敢相信,自己馬上就要結婚了。
沒錯,就要和眼前這個,和自己已經相伴十二年的人結婚,從此嫁給他,成為他的妻。
當她正在出神的想著,世間之事太不可思議。許言突然探過身來,用一疊寫好的請柬,敲了敲鄧薇薇的頭。
“媳婦,我都想好了。這次婚禮,你也要把自己的特長發揮一下。你給咱寫一副新婚對聯,到時候婚禮禮堂兩邊墻上就那么一貼,倍兒有面子。”
鄧薇薇嚇了一跳,一股捍衛本專業的榮譽感涌上心頭,“你以為中文系畢業,就十項全能啊?都能背詩辯論寫對聯?”
“哈哈哈,還記得初二那年,你不是老吹牛逼,說自己將來可是要叱咤文壇的。”許言邊說,邊甩了甩胳膊,賓客太多了,手寫的有些發酸。
“那時候我覺得你喜歡寫作,我就得提前投資媳婦的寫作夢想。你還不知道,初二那年,為了資助你的夢想,我硬是餓著肚子,省下了一個月的早餐費,給你充了整整半年的黃鉆。”
“后來我媽還以為我面色蒼白得什么病了,硬是給我強輸了一周的葡萄糖。還好最后把你騙到手了。也算是投資成功,一本萬利的買賣啊。”
講到這里,許言一把將鄧薇薇攬入懷里“這么多年你都一直在我身邊,真好啊。”
靠在許言懷中,鄧薇薇此刻卻心里有些發毛。
因為事情背后的真相,其實并不是這樣的。
3.
14歲那年,她買了某姨媽巾品牌。內里附贈的刮刮卡中獎了,獎品是一個月的免費黃鉆。
于是,她第一次使用黃鉆特權,嘗試變換各種好看的背景在空間里寫日志。就這樣,讓許言誤會了自己有一顆叱咤文壇的野心,還為此餓的頭暈眼花進了醫院。
想想都不寒而栗。要是讓這家伙知道,當初自己充黃鉆只是巧合,而不是為了什么狗屁作家夢,這丫會不會依著小性子打死自己。
“那個…許言,我……我…有個事想向組織交代一下。”她一咬牙,決定坦白從寬。
鄧薇薇低著頭痛陳往事,聲音越來越小。余光掃到許言的眉頭,越皺越緊,趕忙討好求放過,“我錯了,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我那套游戲裝備嗎?我送給你,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鄧薇薇,你搞搞清楚,正直如本少爺,是那種輕易被一點好處誘惑的人嗎?”
許言眉頭一挑,手里的筆瞬間轉移到了鄧薇薇手中。接著起身,壞笑著說,“乖啊,早點寫完,本少爺先回房間等著你”
桌上的請柬其實沒剩幾張了,鄧薇薇緊緊攥著手里的筆,望著許言回房的背影。
委屈的像被主子輕薄調戲的小丫鬟,忿忿的望著臥室說,“呸,色狼!!”
4.
鄧薇薇一邊寫著請柬,一邊回想著自己認識許言的時候,才不過十三、四歲。
那時候,剛升入初二。文理分科后,倆人都進了同一個理科重點班。
鄧薇薇一心喜歡文學,卻迫于父母老師的勸說,念了理科。至于后來為什么大學選擇了文學,那也是一段奮力抗爭的血淚史。
剛來到新班里,鄧薇薇和許言真的沒有什么交集。
可第一次月考,理科班里的語文第一名寶座,就被鄧薇薇霸下了。而許言則是理科專長,語文特爛的那種人,于是老師囑咐鄧薇薇在學習上多幫幫許言。
鄧薇薇可是一個仗義的姑娘,能幫則幫。從此,經常在晨讀時,就能聽到許言拿著鄧薇薇的作文,大聲的朗誦。說來也是奇怪,沒過多久,語文測驗時,許言的語文成績竟然突破了及格線90分,這也算是創了許言語文成績的新歷史。
從此以后,許言好像打通了任督六脈,語文成績再也沒有墊底了。
在鄧薇薇的嚴刑逼供下,許言也承認了,當初是被鄧薇薇的才華所折服,后來便一生念念不忘。當然,其間的真實性有待考證。
5.
成功升入大學,逃過了老師、家長圍追堵截的天網,倆人的戀情也終于從地下,光明正大的轉入公開狀態。
倆人在一起后,自戀如許言,常常旁敲側擊的發問,“鄧薇薇,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在遇到本男神時,第一眼就一見傾心,芳心暗許。”
“許言,你真夠厚臉皮的,到底是誰在初中時給我送鞭炮,高中時放學非得繞路跟著我回家,大一時還糾集了一幫男生在我宿舍樓下喊樓?”
天地良心,鄧薇薇在幫許言補習語文時,真的是一片友好的純潔同學情誼。
直到第一學期結束,新年來臨,許言干的那件傻事兒,她才開始特別留意這個傻里傻氣的理科學霸。
那是在十年前,許言的父母還做著一些小本買賣。每到新年來臨之前,都會在縣城街道里擺攤出售一些鞭炮。
那天,鄧薇薇帶著弟弟出門逛街。小兄弟瞅著炮攤就走不動路了。拉著鄧薇薇的手,眨巴著眼睛,直嚷嚷要買摔炮玩。
大過年的,鄧薇薇也不想掃小孩子的興致,就答應了他。
“你好,這個摔炮給我拿兩盒吧。”誰知道一抬頭,就看到攤主竟然是許言。原來許言的爸媽覺得他假期無所事事,就把他抓來守著炮攤。
百無聊賴中,許言聞聲看到鄧薇薇,也愣住了。過了一兩秒,才語無倫次的開口“那個…那個你要買摔炮哇?送你送你。”
他邊說著就把好幾盒摔炮,硬塞進了小兄弟的懷里。暗戀的小火苗狂滋長,這可是把自己從語文泥淖里拯救出來的女神啊,幾盒摔炮怎么能夠表達感激。千載難逢的機會可要好好把握,于是許言毫不猶豫,便把兩條長鞭炮也塞進了鄧薇薇懷里,
“嗯…嗯…這些大鞭炮,你也拿去玩。”
當時礙于許言的熱情和傻氣,鄧薇薇也不好推辭。在很久以后想起這件事,她對許言說,“你當年怎么就那么傻。哪有男生把長鞭炮當禮物給姑娘的?抱著走回去,累的我死的心都有了。”
也是在那時候,許言才告訴了鄧薇薇后續:
那天晚上回去,許家爸媽在算賬時,發現賬目對不上。平白少了三百多塊錢的入賬,還以為許言又上網玩游戲燒錢去了。
愣是在大年三十行了家法,把許言的屁股打開了花。
6.
許言把請柬已經寫了大半,留給鄧薇薇的也就沒多少張了。
可她握著鋼筆,觸著許言手掌留下的余溫,寫的格外認真。
這是新生活的開始,從此你我的人生,便將要緊密牽系在一起。在這請柬上,一筆一劃是邀請親友的祝福與見證,一撇一捺是過往歲月的銘刻。
其實,這平淡無奇的愛情,能夠順風順水的到達婚姻的禮堂,已經實屬難得。
你陪我奔跑過的操場,朗聲背誦的詩句,放學路上的街燈盞盞明亮;
而牽著你的手走出教室,來到圣白色的教堂,仍然攜著手不分開。
穿過那扇白色大門,之后便是未來。在那未來,我們也會迎來新的生命的到來,也會慢慢戴上花鏡,我為你系上袖口,你為我揪掉白發。
…………
整理好了請柬,鄧薇薇難以遏制思緒的紛飛。一周后就要結婚了,都說新娘子在結婚前,大多會多愁善感一些,鄧薇薇這才知道原來這是真的。
想到了白天試婚紗時,許言氣喘吁吁的推門進來,看到自己身穿純白色婚紗,頭戴襲肩白紗的樣子,眼睛都瞪直了。
她忍不住嘴角勾勒出了笑意,暗暗想著“許言你小子能娶到我,上輩子一定拯救了銀河系。”
“嗯,嫁給你,我應該也拯救了全宇宙吧。”
7.
晚風吹過窗臺,星星越發的明亮,夜也漸漸地深了。
許言和鄧薇薇,這也只是他們,在無數個平凡日子中的普通一天。
卻也是人生路上的一個緩緩的轉向,被時間推著向前,向新的生活一步步走去。
但在過去的十二年里,這愛情沒有被風吹散,也沒有于坎坷中途夭折。
彼此互相牽絆著不分開,從青春走向成熟,又將從青絲走向白發。
人生路途漫長,我們牽著手一路相伴,看耿耿星河,看數年花開。
我是薛瘦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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