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宗朱瞻基是明朝的第五任皇帝。他是個很全面的人,不僅能文能武,甚至還保留著少年兒童的癖好,例如閑著沒事就翻翻皇宮大院里的石塊,看看有沒有蟋蟀。如果有,他就捉來一兩只放在一個小盒子里,讓著兩只蟋蟀打架。看著兩只斗得你死我活的蟋蟀,朱瞻基的臉上洋溢著孩童的微笑。他的這種愛越來越深,久而久之,朱瞻基越陷越深,可以說是沒有蟋蟀,他就活得不自在。
作為一個普通人,平常有點娛樂活動,沒什么大不了。問題的關鍵是,朝中好多拍馬逢迎之輩,見皇帝喜愛蟋蟀,就投其所好,從民間收集無數特異的蟋蟀,進貢給皇帝。這個任務,上層攤牌給下層,最終遭殃的還是老百姓。朱瞻基愛民如子,不允許朝廷官員隨便給老百姓攤牌任務。可是,他死都沒想到,因為他的一個小小的娛樂活動,竟然造成天下無數百姓的負擔。
進攻的蟋蟀越來越多,朱瞻基一個人是玩不過來的。這個時候,那些逗皇帝玩長大的太監再次接過了陪皇帝玩的任務。在皇宮大院,隨時都可以看到太監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斗蟋蟀。決出團體第一勇猛的蟋蟀后,等到皇帝有空了,太監們就和皇帝斗蟋蟀。都說玩物喪志,如此一來,即使朱瞻基沒有喪志,他花費在斗蟋蟀上的時間也會很多。
士大夫們深受儒家文化影響,他們理想中的明君應該是親政愛民的,像朱高熙一樣愛民如子的好皇帝。朱瞻基玩蟋蟀玩得太過火了,有時甚至上朝遲到,有時往了及時批閱朝臣的奏章,士大夫們非常不喜歡。經過明朝前幾任君王的培養,到朱瞻基的時代,士大夫以師生關系為紐帶,已經發展成一個非常團結的集團,人稱文官集團,這個集團掌握著“票擬”的權力,敢直接批評皇帝。
明朝有一個特點,一道奏章的順利執行需要通過兩道關鍵程序,一道是“票擬”,另一道是“批紅”。“票擬”的主要任務是起草奏章,這由文官集團負責。“批紅”就是審閱奏章,決定是否通過,權力在皇帝手里。天下所有的奏章,都要經過皇帝的“批紅”。可是,天下的奏章太多了,光的“批紅”都很累人。皇帝愛上斗蟋蟀后,“批紅”工作越來越馬虎,有時看都不看,直接就批了。
皇帝玩蟋蟀喪志,荒廢工作,士大夫們不僅上書勸說,還戲稱他為蛐蛐皇帝。為遮掩自己的過失,朱瞻基想到一個很好的辦法,請人代批奏章。皇帝能夠接觸的人不過四類,第一類是士大夫,第二類是武將,第三類是后宮嬪妃,第四類是太監。士大夫堅守理想,絕不會越權替皇帝批閱奏章。第二類人和第三類人大多不懂政府法令,不會批閱奏章。但第四類人經過陪在皇帝身邊,耳濡目染,多少還知道一點的。
選定太監為代理批閱奏章的人選后,朱瞻基就開始了陪葬大明王朝的工作,即教太監讀書。宣德元年,朱瞻基下詔,設置“內書堂”供太監讀書。這是一件小事,但不少史學家認為,正因為朱瞻基的這個舉動,為大明朝埋下了覆滅的禍根。
經過朱棣的大力培養,太監掌握了以朝廷暴力為后盾的、集監視、抓捕和司法于一身的東廠,權勢已經很大了。朱瞻基再教太監讀書,甚至讓他們批閱奏章,分明是將天下的另一半權力也交給太監。如此一來,太監既有“武”的權力,也有“文”的權力,真是權勢熏天。
那時的明朝,為了爭當太監,人們想都想瘋了。有的人沒被朝廷看上,竟然回到家里私下將自己給閹割了。有的人更不幸,盡管有了太監的身體,朝廷還是不需要他,因為有好多好多比他好的、想當太監的人。那些私下自我閹割最終卻沒被朝廷收留的人,跑到社會上,將一腔恨意胡亂發泄,整個社會很不安定。
發展到后來,為了維護社會穩定,朝廷不得不頒發一項特殊法令,禁止自我閹割。由此可見,相當太監的人,真的非常多。明朝的宦官制度是一個非常龐雜的機構,一共有二十四個衙門,每個衙門里有十二個監、八個司和四個局。都說明朝有十萬太監,此話不虛。
太監機構的正規職能是處理宮中大小事務,但東廠和“內書堂”卻正一步步地擴大太監的權力。受過“內書堂”教育的人,出來后就可以替朱瞻基處理部分政務。自從朱瞻基愛上都蟋蟀后,甚至將“批紅”的權力全部轉交給從“內書堂”出來的太監。如此一來,凡是太監所不喜歡的奏章,都給批駁回去。
奏章批下來,士大夫們越看越奇怪,最后才發現批閱奏章的不是皇帝本人。也有士大夫上書奏請皇帝禁止太監干政,可是“批紅”權掌握在太監手里,皇帝連奏章都沒看到,也就沒想到限制太監干政。發展到后來,太監阻礙了士大夫與皇帝的溝通。皇帝看不到士大夫的奏章,不知道天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放棄“批紅”權力的皇帝,全被太監蒙在鼓里。
盡管如此,在朱瞻基一代,太監“批紅”的弊端還沒有暴露,因為朱瞻基的能力很強。他利用宦官的行動很適當,能夠保證宦官的忠誠和保密。但是,權力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毒品,嘗到好處的太監們,已經欲罷不能了。這也導致了后朱瞻基時代的明朝常常出現宦官干政的丑事發生,太監帝國的悲劇不斷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