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梧桐——第十五部分

第四十七章

謝心宜來到譚書愷面前,她看到了一個絕望、迷茫、無助、可憐的男人,這個形象是他們十年婚姻當中從未有過的。

“心宜,我可怎么辦?”譚書愷抓住前妻的胳臂,痛哭流涕。

“別這樣,書愷,”謝心宜把譚書愷扶著坐到椅子上,“不會有什么事的,宮外孕這種事多的是,遭一次罪也就罷了。以后還能生。”

“可是,她還重感冒了,現(xiàn)在全身有感染跡象,手術本身就是危險。”

“我昨天看她好好的呀,怎么就重感冒了呢?”謝心宜很奇怪,昨晚她明明看到一個好好的許諾坐在沙發(fā)里。

譚書愷把昨晚兩個人發(fā)生的事兒向謝心宜講了一遍,氣得謝心宜當胸搗了他一拳,“你可真是的,這么大的男人居然動手打人,她還是孩子呢,再有什么錯也不該打她呀!”

譚書愷懊惱地承受了前妻的一拳,“可是后悔藥沒地方買去,現(xiàn)在出這么大的事兒,萬一,萬一她出了什么事兒,我怎么向她家交待呀。”

“不會的,不會的,她那么年輕,年輕人的能量是無法想像的,她一定能挺過這個難關的。”謝心宜心里也有些慌,但是她還得當譚書愷的主心骨,還得安慰他。她抓著他的手,坐在他的旁邊,像一個母親對著自己的兒子,又像是一個姐姐安慰著自己的弟弟。

譚書愷有了謝心宜在身邊,慌亂的心安寧了許多,身體也不像原來那樣抖了,說話也開始正常起來。

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兩個人同時蹭地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同時奔到第一個出門的護士面前。

“怎么樣?怎么樣?病人情況怎么樣?”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大出血總算止住了,現(xiàn)在正在縫合。就是感染這一關不知她能不能挺得過去。”

“請你們用最好的藥,求求你們了,一定要把她救過來。”譚書愷又快要哭了。

“我們一直在盡力。”護士見慣了人間病痛,生離死別,一臉漠然地走了。

這個結果比預想的要好許多,譚書愷的心暫時放下一點點。謝心宜連忙又拉他回到等候的椅子上坐下,“我說不會有事的,許諾已經把手術這關挺過來了,不再出血了就比什么都強,我相信她一定也能挺過感染這一關。”

譚書愷平靜了一點點,才有心情想起前妻和兒子。

“謝謝你呀,心宜,沒有你,不知這幾小時我該怎么過。丁丁呢?”

“呵呵,我把他交給張瑩照看了,沒事的,不用擔心。”

譚書愷望著眼前的女人,這個溫柔的女人曾經是自己的妻子,她與自己曾經一起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歲月,也一起經歷了坎坎坷坷的婚姻生活,自己沒能給她幸福的婚姻,如同當年結婚時的承諾。如今,她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卻還在自己面前來分擔他的苦難。他想對她說點什么,卻無從表達。

許諾被推了出來,她的臉還是那么蒼白,她還是緊閉雙眼昏迷不醒,兩個吊瓶在她頭上搖晃著,一個輸液,一個輸血。譚書愷一看這種景象,想起那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動不動就跟自己撒嬌耍賴的女孩子,就是此刻這個一動不動的軀體,心里便像被撕裂了一樣的痛楚,淚水再一次奔涌而出。

“許諾,你一定要堅持住,你能聽得到嗎?”他跟在推車旁邊呼喚著,但許諾不應。

謝心宜本是心軟的人,眼前的病人又是一個與自己十分相干的人,眼淚早也忍不住流了下來,她跟在譚書愷的身后,還要想著照顧著他,別讓他再出什么事情。

許諾被推進監(jiān)護病房,她的生命指征還都沒有平穩(wěn),她還在危險之中。譚書愷和謝心宜只能在外間候著。

“書愷,我有個建議呀,”謝心宜說。

“你說。”

“這事不能瞞著,你得讓她家里人知道。”

譚書愷愣住了,他還沒工夫想這個問題,“可是,她一直沒和家里聯(lián)系,她爸說只要她跟我好,就和她斷絕關系。”

“你們到現(xiàn)在還沒有得到雙方家長的同意?”謝心宜驚訝萬分?

譚書愷羞赧地低下頭,“我家人都不同意,說只要我和她好,他們就不認我這個兒子。她家人也一樣,到現(xiàn)在我還沒有見過她父母。”

“你和她在一起這么久了,連人家家長都沒見過?”謝心宜簡直難以想象,“你說你呀,怎么就不能主動點兒,去看看人家父母呢?人都在一起了,還有什么說不開的?只要他家的女兒過的日子幸福,早晚他們會原諒你的。”

“我也張羅過去她家看看,和二老談談,可是許諾不同意,她說她爸特倔,根本不會理我。她想等我們有了孩子,抱著孩子一起回去,她父母見了孩子,知道女兒過得幸福,可能就能原諒我們了。”

謝心宜急得一跺腳,“你呀你,你可真氣人,你怎么能聽一個孩子的話呢?許諾要是過了這關倒好,萬一……”她不想嚇唬前夫,可是她覺得她有必要提醒他,“萬一許諾有個三長兩短,你這可是說不清道不明了呀。人家死活向你要人,你說可咋辦吧?”

譚書愷一聽,真的才慌了。謝心宜說得對,這萬一出了事,自己可真的是啞巴吃黃連了,人家向自己要女兒,自己可真的怎么辦?

“那,你說咋辦啊?”譚書愷茫茫然地看著前妻,似乎她能幫他解決問題。

“唉,事到如今,我們先等一等吧,看看許諾的情況再說。她家人知道她生死未卜,昏迷在病床上,不得找你算賬?這鬧起來可夠受的。還是先別招惹他們了。但愿許諾熬過這一關,等她身體恢復一陣子再說吧。然后你們一定要向人家二老賠罪,無論如何不能這樣拖著。”

“只好這樣了。”譚書愷垂頭喪氣地癱坐在椅子上。謝心宜的提醒又讓他意識到了更嚴重的現(xiàn)實問題。

許諾的情況一直沒有起色,這讓譚書愷的心始終懸著,越來越緊張,越來越害怕。謝心宜沒有走,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眼下這個男人比丁丁更需要陪伴,她知道,如果自己走了,譚書愷會無助到什么程度,她已經是譚書愷脆弱神經的唯一的一點點依靠。通過電話聯(lián)系,張瑩已經將丁丁帶回自己的家中了,她也是他的表姑姑,會懂得悉心照料他的。謝心宜很放心,所以就安心地陪在譚書愷身邊。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已經是凌晨兩點,一個護士臉色嚴峻地從里面跑出來,“病人情況不好,我馬上給主任打電話過來。”

譚書愷幾乎不能挪動自己的雙腿,手腳已經冰涼。謝心宜也非常緊張,可千萬不要出什么事。萬一出了事,可怎么辦啊?人家不會輕易饒過他的,搞不好會弄出官司。另者,許諾那么年輕的生命,沒了也太可惜。不管她有什么不好,也不該付出生命的代價。

還是不讓家屬近前一步。主任來了,神色匆忙地進了監(jiān)護室。譚書愷已經快要崩潰,謝心宜扶著他,心里祈盼上蒼幫一幫前夫,幫一幫許諾。

半個小時后,主任出來了,她神色凝重地對譚書愷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譚書愷跌跌撞撞地在謝心宜的攙扶下來到了許諾面前,他看到許諾還是和先前看到的一樣臉色蒼白地躺在那里,只不過,這次她沒了呼吸。他尿在了褲子里。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想到昨天,不,前天還好好的許諾,那么活蹦亂跳的許諾怎么就突然間失去了活力,躺在那里不動了呢?

譚書愷昏了過去。謝心宜失聲痛哭,為譚書愷,為許諾。她惋惜許諾那樣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消亡,她擔心譚書愷今后的日子該怎么過。她害怕面對許諾的家人,那將是怎么樣的慘景?譚書愷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她得當他的主心骨,她得替他承擔一些東西。眼下,這個男人昏倒在了自己的懷里,他的下身濕淋淋的,他現(xiàn)在和丁丁一樣失去了自理能力,他需要人來照顧。還有許諾的身后事還得需要處理,還要通知她的家人,這不可能再瞞下去了。這一切似乎都要自己去辦,譚書愷已經失去一切能力了,他成了活死人。

太陽出來了,又是一天,可是這一天,對譚書愷來說太殘酷,他要面對的太多,太沉重。謝心宜向杜心盈請了假,全心投入到幫助譚書愷的事宜當中。

許諾的父母和兄嫂均已經趕到。譚書愷此時已經在謝心宜的幫助下?lián)Q了新的衣服褲子,目光呆滯地坐在許諾的旁邊。白床單下,許諾靜靜地躺著,永遠離開了她所熱愛的男人,她所熱愛的世界。

許諾的母親看見女兒便一聲不響地昏了過去,幾個嫂子手忙腳亂地伺候自己的婆婆。一個哥哥上去先打了譚書愷幾個耳光,譚書愷一動不動,甘愿承受。謝心宜連忙上前將那位哥哥拉開。

“有話好好說,你看他,已經傷心成這個樣子了,就別再怪他了。”謝心宜眼含淚水說。她忍不住,又知道此時不是自己哭的時候。

“他怎么把我妹子害死的,他得償命,這幾下算什么?”許諾哥哥氣洶洶地說。

“這不是他害的,是許諾得了宮外孕,大出血,又合并了敗血癥才會這樣的。醫(yī)生會證明這一點。”謝心宜說。

“你是誰?”許諾的爸爸臉色陰沉地說。謝心宜看到他不過五十多歲,倔強的性格使他雖然傷心但還沒至于哭天搶地。

謝心宜尷尬自己的身份,但也沒辦法,只好說,“我是他前妻。”

“前妻?你怎么會攪進來?不會是你們合伙把我妹妹害死的吧?”許諾哥哥大聲說。

“這位兄弟說話可要慎重,是許諾住了院,譚書愷找不到人幫忙才叫了我,我才過來的。”

“誰離了婚還能和前妻這么有交情?我妹子也可以說是你的情敵,按理你該恨她才對,怎么會在這里假惺惺地幫她?要我看這里面一定有陰謀。”許諾哥哥又說。

謝心宜沒辦法和這位氣極的哥哥理論,只好轉向許父。“許叔叔,就讓我這樣叫您吧。許諾出了這樣的事誰都沒想到。您看譚書愷已經傷心成了這樣子了,他們真的很相愛的,只是沒想到許諾會得了這個病。”

許父慢慢開了口,“你們都滾出去。我從來沒答應過將我的女兒嫁給這個男人,她是我許家的人,她的后事我們許家來料理。姓譚的,你就等著法院傳你吧,我不會饒了你。還有你,什么前妻,你們有什么見得人見不得人的事我管不著,但是我女兒的死我得管,你們兩個都給我滾,我不想看見你們。”

謝心宜還想要理論,卻被許諾的哥哥強行推了出來,譚書愷更是被一番拳腳從病房里給扔到走廊上。

譚書愷形同死人,呆滯著一動不動。謝心宜拖他不起,無奈哭著出去找了一個人力腳夫將他搬回家里。

譚書愷就那樣呆呆地一動不動地躺著,謝心宜擔心他尋短見,寸步不敢離開。許諾那里有她的家人照顧,身后事會有她家人為她打理好,這點不必擔心了,眼前這個人的今后可怎么辦?什么時候他能夠勇敢地面對現(xiàn)實呢?

后來,譚書愷似乎是睡著了。謝心宜連忙打電話給張瑩,讓她把丁丁送去自己的學校。那里有杜心盈,還有譚書紅,咋也能照顧他。張瑩安慰她說,張琴早已經把丁丁接她家去了,正好和她的兒子一起玩。兩個孩子如膠似漆地玩在一起,不想分開呢。要呆多久都成,你忙多久都成。謝心宜感激地一連道謝,心里也就安穩(wěn)了許多。

她在冰箱里找到半只雞,趁著譚書愷在睡,忙到廚房熬起雞湯來。兩個人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一直都沒有進一點兒東西。自己找點什么墊巴一口也就罷了,譚書愷如何能吃下東西?熬點湯,無論如何也要給他灌下去,許諾走了,他還要活著的。

譚書愷醒了,開始嚎哭。謝心宜連忙跑到他身邊抓住他的手,她只能以此給他安慰。譚書愷將頭伏在前妻的懷里哭訴著,一直哭到沒了力氣又睡著了。

第四十八章

又是晚上十點多,譚書愷一遍一遍地醒來,一遍一遍地哭,一遍一遍地又睡去。謝心宜無言地陪在他身邊,只能給他一雙溫暖的手和溫柔的懷抱。她知道此時說什么也沒有用。

電話響起,謝心宜連忙躲到陽臺上,是高朗打來的。

“心宜,現(xiàn)在在哪里,睡了嗎?”高朗聽著很高興很輕松的樣子。

“我……”謝心宜沒法說自己在譚書愷家里,只好回避了這個問題,“還沒睡呢,你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

“呵呵,今天談成了一項大事兒,心里特別高興。手里也沒什么要緊的事兒,想你了,現(xiàn)在我過去?讓我好好親親你。”

謝心宜苦笑,偏偏這個時候他又有空了,“高朗,你聽我說,我現(xiàn)在在譚書愷這里,他這邊出事了。”

“你在譚書愷那里?”高朗沒有驚訝這邊出什么事,而是驚訝她在前夫那里。

謝心宜能感受到高朗的心態(tài),無奈地說,“是啊,他出事了,許諾死了。”

“許諾死了?哦,他的那個小媳婦?我還以為是譚書愷死了。”

謝心宜被高朗的無感情的話語激怒,“你說什么呢?你怎么可以這樣說?許諾那么年輕的生命就這么沒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行行行,我錯了,可是你在那里干什么?難道是你害死了她?”高朗仍然用毫沒在乎的戲謔的語氣說道。

“高朗,譚書愷在這里也沒什么親人,許諾突然走了,他受到太大的打擊,精神都不正常了,我不幫他誰幫他呢?你不要這樣腔調跟我說話好不好?”

“行,你幫他吧,我累了,我要休息,你也注意身體,別幫人家倒忙。”高朗說著掛了電話。

謝心宜氣得眼淚撲簌簌地一連串地滾落下來。她知道高朗是因為吃醋才這樣,他一直心眼兒很小。可是如今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為什么就不能理解理解呢?為什么就不能大度些呢?為什么聽到一個生命的消失會那樣冷冰冰呢?

一連三天,譚書愷沒吃沒喝,就是躺在床上哭累了睡,睡醒了哭。謝心宜一直在床頭陪伴著他,趁他睡著了,往他嘴里灌點湯水,潤潤他的嘴唇和喉嚨。到第四天,譚書愷醒了,沒有哭,看了一眼憔悴的前妻,張開口,啞著嗓子說,“對不起,心宜,連累你了。”

謝心宜嚇了一跳,譚書愷終于能說出一句正常的話來了。

“書愷,你終于又活過來了,你可嚇到我了。”謝心宜說著就哭了。

“對不起。”

“沒什么的。只要你能想開就好,只要你能勇敢面對這一切,好好活下去就好。”

“呵呵,許諾是我害死的,所有的后果我都承擔。她家還沒告我嗎?怎么警察沒來抓我?”

“你胡說什么呢?”謝心宜哭道,“許諾是意外死亡,這怪不得你。你還要承擔什么后果?”

“不對,她是我害死的,不是我,她不能得宮外孕;不是我打她,她不會跑出去淋雨,也就不會得重感冒,就不會感染,就不會得敗血癥,就不會死。所以,她就是我害死的。”

“你得聽話,”謝心宜搖著譚書愷,“將來問訊你的時候,你不許說你打了她讓她跑到樓下淋雨,你就說她本來就是得了感冒的。”

譚書愷嘆口氣,“別傻了,心宜,那天晚上我們家亂成一鍋粥,一直吵到半夜,鄰居們誰會聽不到?什么也瞞不了。所以說許諾就是我害死的,是殺是剮就得憑他們了。我認,我得認,我應該得這報應。”

謝心宜哭得放了聲,她不希望是這樣的結果,他是丁丁的爸爸。

譚書愷起身踉蹌著下了地,“別哭了,心宜,沒事的。我去趟衛(wèi)生間,你給我做點吃的。我不能這樣虛弱地去面對他們,我不能讓他們說我畏罪自殺。”

謝心宜哭著去廚房,做了兩碗雞湯面。譚書愷大口吃面,這回是謝心宜吃不下去了。

“吃吧,身體要緊,丁丁以后就得你照顧了,不吃飯怎么成?”

謝心宜更是哭得淚如雨注。

譚書愷吃了飯,身體也有了力氣,他進了書房,拿了一疊佛經坐下來看,“心宜,我現(xiàn)在沒事兒了,不用你照顧了。我在這安心等他們來抓我了。你回去吧,你得休息。再說丁丁也需要照顧。”

謝心宜確定譚書愷確實已經沒事了,知道他真的是在家里等許家告他,等警察抓他,也就放心地走了。她知道自己總在這里并不是什么好事,讓人知道了對譚書愷不利,有些事情就是越描越黑的。她先給張琴打了電話,得知丁丁一切安好,就又委托張琴再多照顧幾天。她又給杜心盈打電話,說明了一下這邊的情況,跟她說她準備一下就回去上班。

謝心宜走出譚書愷家所在的小區(qū)大門不多遠,便聽到了警車的鳴叫著,她猛地回頭,看見一輛警車從另一個路口飛馳而來,進了小區(qū)的大門。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回頭便跑,一邊跑一邊忍不住流淚。等她跑到譚書愷的樓下,譚書愷已經被兩個警察帶下來了。

“書愷,”謝心宜哭著喊。

譚書愷看見了前妻,淡然一笑,“沒事兒的,別擔心,好好照顧丁丁。”

謝心宜眼看著警車絕塵而去,淚流滿面地跟在后面跑了一小會兒。許多鄰居都目睹了這一場景,全都過來問,“小謝呀,這是怎么回事呀?”

謝心宜看著這些老鄰居,不知如何說才好,“對不起,一時也說不清楚,但譚書愷肯定沒有犯罪,這一點請大家一定要相信,我得走了,去看看怎么能幫他一把。”

鄰居們望著她的背影,嗟嘆不已。想當年,這個女人也是咱們小區(qū)的一員,溫文爾雅,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不想婚姻突然就發(fā)生了變故,人們不知這個女人過得怎么樣,只知道譚書愷弄回一個小姑娘來過上了日子,不明就理的鄰居還痛罵過譚書愷喜新厭舊,搞出婚外戀來了。不想沒多少日子,那小姑娘居然死了。警察也把譚書愷帶走了,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謝心宜怎么又回來攪到一鍋里去了?譚書愷的近鄰還證明了出事前一天晚上,聽到了孩子哭聲,兩口子吵架聲,謝心宜冒雨來接孩子等等,一時間,這個新聞傳遍了街頭巷尾,真可謂眾說紛紜。

謝心宜心急如焚,這事情必須得有人幫忙。許家看樣子是不打算饒過譚書愷,按譚書愷當前的心態(tài),他似乎是不想為自己辯解,再加上警察的取證,恐怕對他相當不利。死罪倒不至于,活罪也不能遭啊,牢獄之苦是常人能夠忍受的嗎?

謝心宜先急匆匆地趕到學校,找到了杜心盈。杜心盈早在電話里聽說了這事,她安慰好朋友說,不會有大事的,事實就擺在那里,許諾的死就是意外,雖然跟譚書愷有關系,但也不是譚書愷害死的。事實就是如此,法律是公正的,不會無端給譚書愷加上什么罪名。先等等看,看事情有什么進展,再想應對的法子。

謝心宜想了想,杜心盈說的也確實沒錯,事實本來就是那樣子的。只不過錯就錯在譚書愷打了許諾一巴掌讓她負氣跑出去淋了雨,但這也不是死亡的直接原因,譚書愷不構成犯罪。事到如今,也只好等著看了。

但是她還是不能安心上班。暫時還不能讓譚書愷的家人知道這件事,李桂榮會瘋掉的,她來一鬧更會壞了事兒。可是譚書愷在里面,穿的用的,必須有人來打理,這個人只能是她,沒有第二個人了。

過了幾天,事情有了眉目,卻是嚴重不利于譚書愷的方向。許家揚言非要給許諾報仇,絕不饒了譚書愷。他們的說法是,譚書愷色迷心竅,勾引了剛剛二十歲的還沒成人的許諾,騙去她的貞操,然后把她緊緊控制在手心里,甚至不讓她與家人見面。在家里也對其實施了家庭暴力,在身體上和精神上對其實行雙重的非人的折磨。后來他又與前舊情復燃,兩個人勾勾搭搭,導致許諾遭受更多的摧殘,又在半夜三更與她吵架,打她,致使她跑出門去遭受了雨淋。譚書愷明知許諾高燒腹痛,不送她去醫(yī)院,一直等到她大出血,看著不行了,才叫的120。

警察到小區(qū)里取了證,譚書愷也承認那晚打了許諾,其它的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苦笑著不言語。謝心宜也被傳到法庭取了證,她哭著澄清了自己和譚書愷的關系,解釋了那晚發(fā)生的事情,為了證明她和譚書愷沒有舊情復燃,她不得已把高朗也牽扯進來。她只有用她和高朗的感情來證明她和譚書愷之間的清白。一時間事情就亂了套,全市的大街小巷都在傳說著這個新聞。

事情越來越復雜。

這天晚上,高朗回到了他們的小家,臉色陰沉。謝心宜被攪進了這場官司,心情嚴重不好。但是看見高朗來了,還是強打精神為他炒了幾個小菜,但高朗卻沒心情吃。

“這下好了,全市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情婦了。”高朗仰在沙發(fā)上,不無譏諷地說。

“也不知是誰放的風,法庭上的供詞,怎么人們就傳開了呢?”謝心宜也覺得難堪。把高朗扯了進來實在是她的不情愿之舉。

“這就叫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高朗冷笑,“殺人犯的前妻和鼎鼎大名的美容連鎖店的大經理是一對奸夫淫婦,還有什么比這更令人感興趣的嗎?”

謝心宜哭了,“高朗,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我不說咱們的感情,他們就得以為我是和譚書愷舊情復發(fā),一起合謀害死許諾的。我倒是沒什么,譚書愷他……”

“心疼他了,是不是?”

“高朗,你別這樣,你也知道的,是許家在誣陷他,事實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兒。他們本來很恩愛,不過是那天丁丁惹了禍,才導致了這一串可怕的后果。”

“我知道,”高朗嘆口氣,“要不是我相信你,我還會來你這兒?早都……”

高朗沒有把話說完,但謝心宜的心已經涼了一半。她知道他什么意思。

“高朗,你今天來是不是想跟我說點什么?我看你不是來我這放松的。”謝心宜說。

“我是想來警告你,你要是還想跟我高朗,就不要往這件事上靠,不要往姓譚的跟前靠。我看在我們這么長時間的感情上,我相信你。我在外面已經承受了許多壓力,我不希望再有什么不愉快的發(fā)生。”

“高朗,他是丁丁的爸爸,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該幫一幫他的。”

“幫?你怎么幫?就憑你?”高朗冷笑,“你知道事情的背后嗎?許家的人很硬,現(xiàn)如今什么最好使?不是錢了,是人。你有人,什么事情就好辦。沒人,你拿著錢給誰去呀?現(xiàn)在許家使上了人,黑的也給說成白的。他們兩個稀里糊涂地就住到一起,也不跟個外人溝通,出了事兒,說不清道不明的,人家想怎么說還不是就怎么說?他想分辯誰給他證明?你證明?你不好使。沒把你扯進去定罪你都萬幸了。”

謝心宜啞口無言。高朗說得對,他們兩個私自住在一起,不跟任何人來往溝通,本身對譚書愷就是不利。如今出了事兒,找誰作證?

“高朗,看在我們這么長時間感情的份上,你幫一幫他,好嗎?”謝心宜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高朗,這個她真心愛著的男人。

“你說得輕巧,怎么幫?”高朗陰沉地說。

“你剛才不是說許家有人嗎?咱們也得找人啊,找能辦事兒的人啊。錢不成問題,只要能有人給辦事兒就行。我認識的圈子里,也就你人面兒廣啊?”

高朗用一種特別的眼神看著謝心宜,“看來你是真心疼了呀?”

謝心宜急了,“他是丁丁的爸爸,高朗,你不要這樣。說句不合適的比喻,如果林美出了什么事兒,你會看著不管嗎?再怎么說你們也是多年的感情了。”

高朗把目光轉向別處,半晌,回過頭來,“心宜,對不起,我真的吃醋,真的,我看見你對別的男人好就會從心底里不高興。總覺得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高朗,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求你了。譚書愷他是個好人,他也沒做什么壞事兒,許諾的死也不是他造成的。請你幫幫忙,花多少錢,多大的人情都行,把這事給圓全了。”謝心宜拉起高朗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她希望用自己的溫情感動眼前這個小心眼兒的男人。

高朗推開謝心宜的手,站了起來,“心宜,你別把我高朗想得太厲害,我不過就是一個平常的生意人,我跟什么公安局,法院那邊的人根本不熟悉。我只認識一些生意人罷了。”

“可是你人際關系廣啊,你不認識,你的朋友可以認識啊。也不過就是咱們市,轉幾個彎子,肯定能搭上關系的。只要有人肯辦事兒,咱們認可給人情,花錢呀。”

“給人情,花錢?”高朗轉回身盯著謝心宜,“人情怎么還?錢誰出?那個姓譚的能有幾個錢?你出嗎?你的錢從哪來的?”

謝心宜一時語塞。一股氣凝結在胸中難以消散。高朗,你怎么可以這樣?

高朗見謝心宜臉上變了色,知道他傷了她,便緩和下來語氣,過來拍拍她的肩說,“心宜,我只不過是這么一說,事實上不是這么回事兒。我在外面也都聽說了。許家是在省廳里有人的,是上面的人,你明白嗎?就算咱們市相關部門兒的一把手也要給面子的。咱們上哪找人去?現(xiàn)在事實擺這了。姓譚的是有口說不清了,另外他似乎根本不打算說清。據說他什么也不否認,也不承認,就是個不言語,那人家是不是想怎么判就怎么判啊?他都認了,你在這兒著什么急?”

謝心宜此時知道,她指不上高朗了,不管高朗是不是存心。但是,只要有一線希望,她還是要爭取,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譚書愷受難。

“我累了,高朗,我想休息了。”謝心宜冷冷地說,轉身進了衛(wèi)生間。

高朗看著她的背影一直進了衛(wèi)生間,半晌,隔著門說,“心宜,我還有事,先走了,今晚不在這住了。”

謝心宜站在淋浴下面,淚流滿面。

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謝心宜來到學校,找到杜心盈。

“心盈,譚書愷的事兒不好了,這回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了,我們得想想辦法。”

杜心盈看著滿臉焦慮的老同學,嘆口氣說,“心宜,你看你急得,喘口氣再說不行嗎?看著你這幾天都瘦塌窩了,真心疼了呀?”

“別胡說了,心盈,”謝心宜眉頭一皺,“他是丁丁的爸爸,我怎么可能不管?可是我又沒什么能力,我只能靠你們了。心盈,你認識的人也不少了,就沒有能幫上忙的嗎?人情和錢我都認出。”

杜心盈搖了搖頭,“真對不起,心宜,不是我不幫你,但恐怕是我愛莫能助啊。現(xiàn)在外面?zhèn)鞯眉娂姄P揚的,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許家上面有人,你明白嗎?是省廳里的。人家發(fā)誓要把譚書愷搞臭,現(xiàn)在他譚書愷就算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了,另外他還什么也不說,一點也不為自己辯解。你知道的,雖然說現(xiàn)在法律是公正的,但有時候白的就可能變成黑的,公的就可能被說成是母的。憑我這點能力,只不過在本市認識幾個人,這么多年在南方,在這里沒有根據地,沒有底子呀。”

謝心宜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杜心盈的話和高朗的話如出一轍,明擺著撒手不管了。譚書愷的事兒她不知道最終會不會定罪,會定多大的罪,她只是知道這次譚書愷不會輕易逃脫許家的陷害,她不想讓譚書愷遭受任何災難,哪怕一年半年的監(jiān)禁也不該,他沒做下什么罪惡之事,為什么要受到懲罰?

杜心盈好言好語地勸導了她一番,最后她說,“心宜,你太單純了,簡直傻的可以,怎么就無端卷入這場官司里面去了呢?你想到后果了嗎?你知道你得為這事付出多大的代價嗎?就說你把你和高朗的事公之于眾的愚蠢之舉吧,讓我真的沒法說你了。萬一搞不好你再把高朗弄丟了,你還想回頭和譚書愷破鏡重圓呀?”

謝心宜的臉有些發(fā)紫,“心盈你胡說什么呢?譚書愷出了那么大的事兒,他身邊沒有一個能幫到他的人,我怎么可以不幫他?許諾死了,他幾乎崩潰,我怎么放心讓他一個人在家里,萬一他想不開怎么辦?我行得端坐得直,心里沒有鬼,我不怕面對任何人任何事。如果高朗因為這就離開我,那也證明他心里根本不是真心愛我,連信任都沒有的愛情還叫愛情嗎?”

謝心宜鐵青著臉走出杜心盈的辦辦室。轉過樓梯,孫家銘叫住了她。

“謝部長,我有事找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謝心宜正心里煩,看見他氣不打一處來,就不想搭理他,轉身欲下樓,不想孫家銘在她身后小聲說了一句,“我跟你商量商量你此時最煩心的大事。”

謝心宜心里一驚,孫家銘這話什么意思?他在本地闖蕩多年,上上下下關系網很復雜。莫非他能幫到自己?真是的,怎么就沒想到求求他呢?想到這里,她便轉回身跟著他進到他的辦公室里。

孫家銘滿意謝心宜的反應,不緊不慢地為她沏了一杯茶。

“孫校長,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謝心宜不打算跟他繞圈子。

“呵呵,心宜,你正為啥事兒犯愁呢?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啊?”孫家銘坐在謝心宜的對面,笑瞇瞇地看著她。

謝心宜有些惱,強壓著心底涌動的火氣,盡量平靜地說,“你很清楚,干嘛要明知故問?”

“哈哈,謝心宜就是謝心宜,爽快。”孫家銘大笑,“我知道,你求了這個求那個,但是都是無功而返,對不對?誰也幫不了你。”

“那你能幫我嗎?”

“我能啊。”

“真的?”謝心宜有幾分激動,心率加快,臉色泛起了紅。“真的嗎,孫校長?你真的能幫我?”

孫家銘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的變化,心里開了花兒,他覺得機會來了。

“現(xiàn)在外面不是傳開了嗎?許家在省廳有人,發(fā)誓要為許諾報仇,把他們同居的事兒說得有板有眼,復雜到一定程度了,姓譚的已經成了十惡不赦的壞蛋了。但是你是最清楚事情原委的人,對不對?事實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兒對不對?”

“對呀,我最清楚了。”謝心宜急得說。

“那就好辦。事實有了,然后再有人給你說話,給你撐腰,問題就可以解決。因為法律永遠是公正的。想把白的說成黑的,公的說成母的,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們在省廳有人,我也有啊。”

謝心宜激動得站了起來,“真的嗎?孫校長?這可真是太好了,這下可好了,譚書愷沒事兒了。這可叫我怎么感謝你才好?”

孫家銘笑了,他就希望謝心宜說出這句話。

“怎么感謝我,這是個嚴肅的問題。憑白無故地幫你,我一點好處也沒有,我還真不認可。”

“你想得到什么?”謝心宜傻傻地問出這個問題。

“你。”孫家銘倒也直截了當。

“我?”謝心宜瞬間并未明白孫家銘的意思,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突然才明白他的意思,臉上頓時變了色。

“孫校長,你開玩笑吧?”

“沒有。我為什么要開玩笑?想得到你我都快要想瘋了。”

“卑鄙。”謝心宜恨恨地說。

“這怎么叫卑鄙呢?我只不過是太想得到自己心愛的女人了。只一次,你明白嗎?只一次就可以。天大的人情我替你兜著了,錢你一分不用花,我孫家銘用人頭保證一定把這事兒給你擺平。”

謝心宜猛地站起身,抬腿就走。

“等等,再聽我說一句。”孫家銘喊。

謝心宜站住,她想聽聽這個無恥的男人還會說什么。

孫家銘走過來,站在謝心宜面前,“你也不是什么小姑娘了,為什么這么死心眼兒呢?這么做你一點兒也不吃虧。再說你不求我,姓譚的恐怕兇多吉少。如果我要再添點油加點醋的話呢……”

謝心宜惡狠狠地盯了一眼孫家銘,似乎想用眼中冒出的怒火殺了他。她伸手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謝心宜強忍心中的怒火回到外語部自己的辦公室。這么多日子,她幾乎沒有好好地來上一天班。進了屋,歇了一歇,還在為剛才孫家銘的無恥而憤怒著。喝了一杯水,她想到該下去看一看,這些天部里的情況如何?幾位老師的教學成果怎么樣?家長和學生的反饋信息怎么樣?心盈這么信任自己,把這一大攤子事兒交給自己,自己可不能因為私事就給公事耽擱了。

謝心宜把水喝完,決定先到老師辦公室看一看。剛好響了下課鈴,下了課的老師也都陸續(xù)回來,見到謝心宜,都點頭問候謝部長好。可是,不知是謝心宜多心還是怎么著,她就是覺得怪怪的,老師們的眼神怪怪的,語氣也怪怪的,一切都是怪怪的。是這些天自己神經過敏了?謝心宜在心里問自己。了解了一遍部里的情況,她離開老師辦公室,又去教學樓轉了一圈。同樣,她還是覺得怪怪的。這里的學生都是二十歲左右的青少年,平日里見到她都是謝部長長謝部長短地圍著她問這問那。今天,學生們還是叫謝部長好,可是眼神和語氣里分明含著另外的一種說不清楚的東西。

這是怎么了?

謝心宜的敏感最后終于得到了證實,并且她也明白了那種怪怪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下樓的時候,在一處轉角的地方,她聽到學校負責打掃衛(wèi)生的女人正和一個家長攀談。

“聽說你們學校的那個姓謝的女部長是人家包的二奶?”

“是啊,平時看著挺好的一個人,怎么會當人家的第三者呢?聽說她就是貪圖人家有錢,跟人家做買賣,做著做著就跟人睡了,離了婚,跟人家過去了。現(xiàn)在和她前夫又搞得不清不白的,都貪了官司了。滿學校都傳開了。”

“這種道德敗壞的女人怎么能在學校里任職呢?不把學生都給帶壞了?我家姑娘放這兒我可不放心,我得找你們校長說道說道去。”

“都有不少家長來找我們董事長說這事兒了,可是這個謝部長和董事長是老同學,董事長才給壓下來了。老師學生里都議論紛紛的。”

……

謝心宜再也聽不下去了,她如同遭受五雷轟頂,癡癡地邁著僵硬的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早上杜心盈的話她現(xiàn)在也明白了,自己到學校以來所感覺到的一切怪怪的東西也都明白了。自己在人們心中再不是那個和藹干練的謝部長了,現(xiàn)在自己是有錢人的情婦,是貪圖錢財?shù)囊鶍D,是殺人的兇手。

謝心宜呆坐在辦公室里一動不動,一直到午休。她拿起電話,撥通了高朗的手機。

“高朗,有時間嗎?出來坐坐好嗎?”

“我忙得很,飯恐怕都吃不上,哪有時間出去?有什么事找杜心盈她們幫你吧。”

謝心宜茫然地掛了電話,高朗的漠然加重了她的呆滯,她覺得自己已經沒了思想,我該做什么?什么事是我該做的?一切在她的腦海里混沌不清了。

杜心盈開門走了進來,她看到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謝心宜,嚇了一跳。

“你怎么了,心宜?”

謝心宜見杜心盈進來,喃喃地說,“心盈,你說我該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啊?”

“呵呵,心盈,我知道你張不開口,但是我得明事理,我不能再在你這里呆下去了,我不能給你的學校造成名譽上的惡劣影響。”

杜心盈看了看她,嘆了一口氣,“心宜,你太天真了,這么多年了,還和在學校里時一樣,一點都沒變。就你這樣子,去哪能讓人放心?不得讓人家把你吃了?拐了?賣了?”

“我已經不適合社會了,不適合人群了。我被社會拋棄了,我被人群拋棄了。我還回我的飾品店去,過我一個人的生活。我知道,全校的師生都知道我是有錢人的情婦,家長們也去你那告狀要你辭掉我。我真的沒法在學校呆下去了。”

“你全知道了?”

“感覺也感覺得到。”謝心宜苦笑。

杜心盈有些難過,“你很有能力,剛剛在學校干出成就來,讓你走我還真舍不得,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會在乎這些的,你只管在這干著。風頭過去就好了。”

謝心宜搖頭,“越是這樣,我越不能再呆下去。能人有的是,不在我一個。沒有我,你的學校一樣辦得好。我決定走就勢必要走的,你攔也攔不住的。”

謝心宜說走就真的要走,杜心盈也確實攔不住。提著一箱自己的東西,謝心宜走出了她熱愛的學校的大門。此時,她已經沒有悲傷,沒有憤怒,她只有一顆冷靜的心。此時,她在想,下一步該做什么?最關鍵的是救譚書愷。事實上能夠幫譚書愷的只有她了。她已經不管別人怎么看她,自己明明是無辜的,卻無端地被扣上了那許多的帽子。既然名聲這么容易就臭掉,自己苦心積慮地維持自己的清白又有什么意義?如果自己的付出能夠換取最大的好處,為什么不去試一試?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什么都想開了。轉回頭,她來到拘留所,她要打聽譚書愷的情況。

“就快要給他量刑定罪了。他非法強迫許諾和他同居,限制她的行動,并對她實施暴力,導致她大出血死亡,能判多少年我不知道,反正輕不了。”

接待她的警察的話讓謝心宜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事實上不是這樣的呀?”謝心宜有些失控。

“不是這樣的?”警察笑道,“犯罪嫌疑人自己都沒有否認,你憑什么說不是這樣的?”

謝心宜終于見到譚書愷,一見面,她便哭了。她看見譚書愷被剃了光頭,滿臉胡茬,整個人瘦一一圈,像變了個人一樣,目光中無一點神采。

“書愷,你還好嗎?”謝心宜一開口便淚如雨下。

“別哭,心宜,”譚書愷強擠出一絲微笑,“我挺好的,別惦記我。只求你好好照顧丁丁,我對不起他。”

“可是,書愷,你為什么不為自己辯解?事實不是那樣的,許諾不是你害死的,你為什么要擔下這個罪名?”

“沒有我,許諾還會活蹦亂跳地活在這個世上,我沒害她,但她就是因我而死的。那樣年輕的生命斷送在我手里,我就該償命,我就該為此付出代價,我一點也不冤枉。這樣,我的心里會好受多了,也不覺得那么難受了。要不我一想起許諾的樣子,就會發(fā)瘋,真的生不如死的感覺。”

“可是,許諾是愛你的,她地下有知,也不會怨你,也不會希望你遭受苦難的。你再看看活著的人,你媽媽,你爸爸,最重要的還有丁丁。丁丁怎么辦?他向我要爸爸我怎么跟他說?現(xiàn)在外面沸沸揚揚,小朋友岐視他可怎么辦?他有一個殺人犯爸爸?這些你都想過了嗎?”謝心宜哭喊著。

譚書愷也哭了,“心宜,對不起。可是,就算我為自己辯解,也是沒有用的,你不明白。”

“我明白,我都明白。所以我現(xiàn)在正在外面為你的事兒奔走。你聽著,譚書愷,你不許自暴自棄,為了丁丁,你也不可以。好好在這呆著,等著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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