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10)步步艱難
10)初脫牢籠
子夜1.00點，古城清水橋欄桿邊上，倚著一個女人。風吹亂了她的頭發，鼓蕩著淺色的睡衣，像一個幽靈。她就是李蘭花。
這個城市，早已在一天的燥熱與喧囂里，累的沉沉睡去。只有路兩邊昏黃的燈，強撐著惺忪的眼睛，在為這個城市守著最后一班崗。
橋上，偶爾有汽車駛過。
蘭花雙手扶著欄桿，向河面望去，一片漆黑里。深處，閃爍著幾點微弱的燈光，那是釣魚人在那里夜釣。
更遠處的另一座橋上，一排燈光倒映在水里，閃著詭異的光。
蘭花知道，如果現在她一躍而下，這夜深人靜的，四周無人，肯定會成功。
不，她才不會那樣做呢！這是她籌備了兩個月計劃的開始。
她和小悅是昨天到達古城的。天亮不在出租屋時，蘭花輕易的從床上又找到了棕色的長發。
今天晚上，從晚飯起，她一直對天亮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又一眼。天亮只是陪著笑，不問為什么。
一直到小悅睡熟，蘭花把夾在紙巾里的長發從抽屜里拿出來，往天亮面前一放。
“說說吧！怎么回事？”蘭花寒著臉。
“什么怎么回事？趕緊睡吧，不早了！”天亮陪著笑臉。
“不，你不說清楚，今晚咱誰也別睡！”
“神經病，到底怎么了？你什么意思？”
“裝糊涂不是？你的床上，怎么會有這么多女人的長頭發，還是黃的？哦，不，是棕色的。你不會對我說，你有一個長頭發的男同事在你這兒住過吧？我想你也不會說自己變態去偷人家的假發來吧？”
蘭花的口鋒如刀，不說話便罷，一說起來，像機關槍，根本不給人反駁的余地。
“………………”
天亮臉上的笑容僵在那里，沒有回答。
“你解釋一下，別讓我冤枉了你！”蘭花冷冷的說。
“我不解釋，越說越說不清楚，男人跟女人就不是一種動物。你隨便想吧！好了，睡吧！”天亮臉上的笑容又活絡起來。
“不解釋是什么解釋？是承認你有外遇了嗎？”蘭花不依不饒。
天亮其實心里也懊惱的很，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忌憚這個女人。心里縱然想著怎么離開她，但是一看到她，就條件反射一樣的堆起笑容。
難道真的是以前兩個人打架那次，她兩眼通紅要吃人的樣子嚇住了自己？不可能啊？
“那你想吧！我睡了！”天亮有點煩，說著一伸手關了燈，躺在床上。
周圍頓時陷入黑暗。
他不怕蘭花知道小玲的存在。如果她會吃醋，那么至少證明，心里還是多少有點自己的。他煩的是小玲的態度不明朗，讓自己無法取舍。
蘭花靜靜的坐在床邊，她的心里根本不生氣天亮有外遇，但是，現在必須要做出一個吃醋老婆的樣子來。她設置的情節才能合情合理的繼續演下去。
“不行，你今天不說清楚不許睡。”蘭花學著電視劇里刁蠻老婆的樣子。一把又開了燈。
這真的難為她了。要知道，她從來不會這樣糾纏天亮，對大偉，倒是會這樣做。
“你神經病了，現在幾點了？你白天睡足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天亮發火了。
他可是有名的好脾氣，老好人，不會輕易發火的。現在兩個人也沒有說幾句，火氣就來了，也證明他也忍蘭花很久了。
“啪嗒。”天亮用力的再次關上了電燈，氣呼呼的臉朝里躺下。
蘭花默默的坐了許久，好像很傷心的樣子。最后起身出了出租屋的門。
天亮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沒有阻攔，更沒有追出來，只是躺在床上裝睡。
天亮住的地方，就在清水河邊上，從住處到河堤，也就四五分鐘的路。蘭花像個游魂，在無人的小巷里飄蕩，搖搖擺擺來到了橋頭之上。
這片水域，每年都會吞沒新的生命，政府一再提示人們注意安全。
蘭花在橋頭上往下看那片幽幽的河水，她知道，天亮一點也不會擔心自己。這一點，在漫長的生活里已經證實。否則她也不會一點點把心收回來。
現在，自己深夜出來，作為一個老公，竟然一點也不擔心，這就是自己明天出走最有力的理由。
夜色里，她凄然的一笑。本來是夫妻，卻走到如此地步。
“唉…………”
第二天一大早，蘭花還在睡夢中，小悅便在床頭叫，“媽媽，媽媽，我們今天去書店吧？”
看樣子，她一點都不知道昨天晚上爸爸媽媽生氣的事。
聽著小悅鳥雀一樣悅耳的聲音，蘭花心里很舒服。不由露出笑容作出一副很無力的樣子。
“哎呀，今天媽媽很不舒服！”
衛生間里，天亮已經洗漱好了。在外面喊著，“去吃飯了，快點！”
剛到古城，小悅要把好吃的吃個遍才成。
聽到爸爸在叫，趕忙跑到外間。
一會兒，小悅又跑進來，對依舊躺在床上的蘭花說，“媽媽，爸爸讓你一起去吃牛肉湯。”
蘭花費力的抬了抬眼皮，翻了個身，用微弱的聲音說，“你們去吧！媽媽真的不舒服，不想吃！你們趕緊去吃吧！”
“那我們幫你帶回來？”小悅關切的說。
“不用，不用。快去吧！你自己到書店看書吧！”蘭花依舊盡力表演著。
天亮帶著小悅，拿著隨身的掛包，父女倆出了門。
聽到他們關門遠去的聲音，蘭花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不到十分鐘就收拾好了。
背包是現成裝好的，只是把里面的衣服拿出來，留了一套換洗的與一件干凈睡衣。
然后，趁著早上涼快，悄悄的離開了出租屋。
在門口的路車站牌處，坐上了去火車站的公交車。
這個開頭，十分順利，蘭花心里很滿意，那意味著今天的出行，一定會順利的。
早上的太陽，雖然不大，還是很熱，畢竟是三伏天嘛！街上開始喧鬧，匆匆的行人與汽車喇叭聲不斷。兩邊人行道上停滿了車輛，頭頂亂七八糟的各種粗細電線，和巨大的梧桐樹冠交叉在天空上。
蘭花感覺自己是擺脫了牢籠的小鳥，心情插著彩色的翅膀。好久沒有這么開心了。
她想不到，沒人在乎，沒人關心，倒可以如此自由快樂，真是不可思議。
公交車，帶她穿過半個城市，送到火車站。車站廣場旅客尚少，很快，她買到了南去方向的車票。
只不過遺憾的是，她要坐的車已經走了，下一班，要到下午一點多。
意味著她要單純的在車站等上大半天。不過沒關系，心情好，什么都不成問題。
蘭花現在除了一心想看兒子外，什么都不想。十多年了，終于等到這一天。
早上的候車室，沒有幾個人，一排排橘紅色的座椅空蕩蕩的等著客人。空氣不錯，蘭花選了一個離檢票口最近的位置坐了下來。
陽光從東北方向斜射入候車大廳，蘭花太高興了，需要找個人分享。
她從放在身邊的墨綠色背包里，拿出手機，尋思良久，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電話那頭是她在中州的朋友小青。她們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后來失去了聯系，這幾年又聯系上了。
據說在中州混的不錯，孩子們都在那里上學，老公包工程，她在超市當領班，房子車子也都買了。
她們也僅僅電話里聯系過，沒有見過面。
蘭花給她打電話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一切她都知道。不必費力解釋，也更因為她曾經說過自己心太狠，孩子一扔就不管了。
所以，現在可以打這個電話的，只有小青，和另外一個遠在南方打工的紅霞。紅霞太遠，小青便成了首選快樂分享者。
“喂，早上好，起床了嗎？”蘭花的聲音里快樂在跳躍著。
“早起了，沒看看現在什么時候了？啥事這么開心？”
“我離家出走了！”
“不會吧？”
“千真萬確，如假包換，我現在就在車站候車室！”
“你沒有開玩笑吧？”
“沒有阿！他們現在都還不知道呢！”蘭花笑起來。想想快四十的人了，用離家出走這幾個字真的很滑稽。很搞笑。
“那你來我這里住幾天吧？”小青覺得蘭花的神經出問題了。從她開心的口氣與歡快的笑聲判斷，怎么也與“離家出走”這個帶著委屈眼淚的詞扯不上關系。
是不是受了大的刺激？她知道蘭花的日子過得并不稱心。
“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蘭花忍住笑問。
“哪里，沒有！”
“別否認，你肯定是這樣想的。不過你知道了前因后果，就明白了！”
“還有前因后果？那你說說看！”
“我不是一直想去看看浩然嘛？天亮總是不同意，我也不好意思跟他翻臉硬去，這一回，我是故意找他的茬生氣，借這個機會去看看兒子。”
“你呀，真是，剛才真嚇我一跳！哈哈哈。”
蘭花也一起哈哈大笑。
“咦？對了，你肯定還忙，你去忙吧！”
“那好，我去送孩子上學，隨時聯系啊！”
通話完畢，蘭花感覺心里的高興，已經隨著無線網絡彌漫的整個世界都是。
沉浸在快樂里的她，卻未曾料到，前面等待她的，并不是一帆風順。
那么下面的路究竟會怎樣呢？誰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