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是歷史,而是屬于中國的創世神話。
我在先秦時代里的冥行擿埴,就從這里開始罷。
彼時的世界,天與地尚還沒有分域,上下鴻蒙,一片混沌。
在外形如雞子,內里則盡是黑暗。
這團黑暗之中,孕育著一個偉大的生命。
他叫盤古。
想來,他的誕生,是盡得天地氣之精華的。
終于有一天,他醒了。
這一天,等了,足有一萬八千年。
他睜開眼睛,一幕漆黑而已,不見一物。
或許,他是知道自己該來做些什么的。
于是,他持起一把斧子。
斧子從何而來,不可確知。有一種說法,說是盤古拔下一顆牙齒,幻化為之。不過,既是神話,我們終竟是沒有必要和可能言皆鑿鑿的,但悟其質,便已然足夠。
再說那斧子,乃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號為“開天斧”,威力無窮。
盤古于是擎起這開天大斧,奮力一劈。霎時之間,雞子破裂,鴻蒙消漸,刺眼的光耀奪隙而進,轟隆巨響如隱隱驚雷,震耳欲聾。
這破裂的雞子漸漸分為兩域。清者自輕,緩緩飄升浮蕩,澈潔望眼欲穿卻又朦朧不可卒視。濁者自重,沉沉墜底凝結,厚實壘硬可載萬化。
于是,清者成天,濁者為地。天地之勢,乃有分焉,乾坤之理,由是定焉。
然而,天和地剛剛分離開來,很不穩定,不啻各自在發生著種種的變化,甚至似乎還有著重新合一的危險。
盤古于是托舉著天空,履踏著大地,擔當起擎天的重任。
每一天,天空都會被舉高一丈;每一天,大地亦會加厚一丈。
就這樣,每一天,盤古的身體也在隨著天地的變化而不斷發生著變化。
就這樣,又是一萬八千年。
就這樣,盤古,一直撐在那里。
天,越來越高;地,越來越厚。。。。。。
天地,漸漸趨于鞏固。于是,天已經很高,地亦已足夠厚。
天地之間,盤古也已成了身高九萬里的巨人。
天地再不會合為一體了。
盤古,倒下了。
他呼出大口大口的氣,春風拂面,彩云飄翔;他陣陣的呻吟,雷霆響徹天際。他的左眼變為太陽,熾紅熱烈,溫暖著大地;他的右眼變成月亮,晶瑩皎潔,照亮了夜晚;他那萬千縷頭發,是顆顆星,點綴在蒼茫的夜空。他的血液涌動翻滾,奔騰起江河,聚匯為湖海;他的健碩肌肉化作千里沃野一望無際,剛勁骨骼玉成花枝草木搖曳參天。他淋漓的汗珠漿灑為漫天雨露,澤被潤養萬物,全身筋脈綿延連亙,輻輳成通衢大道,短巷長街,牙齒埋藏成萬千礦石金屬,精髓凝練為粒粒珍珠。
盤古永遠的倒下了。
岱岳是他的頭,華山是他的腳。他的腹部則化作嵩山,左臂化作衡山,右臂成為衡山。五岳巍峨,屹立神州。
這便是屬于中國的創世神話。
這里,有屬于中國的風格,沒有西方神話的神秘與激情,而是一段長達幾萬年的和緩過程,莊嚴,而且純粹。
這里,亦有屬于中國的精神。盤古,用生時的開辟與死后的幻化,詮譯著一種終極的奉獻。他是我們遠古先民的一個集中代表,他的故事告訴我們,這世上的一切,都源自先人的犧牲與奉獻。
這,是屬于中國的創世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