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廈門的那幾天,天氣算不得好,時而陽光明媚,時而綿綿細雨。
我們坐的是高鐵,從深圳北到廈門北,三個多小時的車程。我的位置靠窗,蒙頭大睡后,往外一瞟,群山連綿,云霧繚繞,原來火車已經到了漳州。翠綠的一排排的樹影匆匆閃過,忽然空出一塊漏隙,好似云霧被撥開,天空露出羞澀的蔚藍色的臉龐,親撫著大地,可愛極了。
沒多久就到廈門了。尋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公交車站。我們下榻的客棧在曾厝垵,去那得先坐BRT快線,在第一碼頭轉車,也可直接坐出租車,就是貴了些。廈門沒有地鐵,BRT快線就像是行駛在地面上的地鐵。排隊買了票,抓著綠色的圓形塑料幣,過了安檢便擠上了車。車身很長,大概是平常城巴的兩倍,由于有專道,車速十分快。一路上,我就看著車窗外的景色消磨時間,站了35個站竟然也不覺得累——仰視便是湛藍的天,俯視便是碧藍的海,這時似乎天離我更近,而海卻遠了。白色欄桿與繽紛艷麗的小花映入眼簾,美不勝收。瞇上眼,想象著海風吹拂,咸腥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些許慵懶與舒適。
輾轉多時,在傍晚時抵達預訂的客棧。客棧位置略為隱蔽,需從大路轉入小巷子,在巷子的轉角處再拐進去,看到一塊吊著的用白色油漆涂著“廈大合伙人”字樣的招牌,便是了。曾厝垵的巷子里隨處可見這樣的指示牌,最初以為是攬客的手段,如今想來也是為了方便游客。這一帶的客棧都有這樣的慣例,游客到了曾厝垵,不知西東,得找客棧老板領路。大概是巷多路窄,客棧小,不好找。客棧老板往往很熱心,不作推辭。
小憩后,我們探入了曾厝垵的夜市里。夜幕下的曾厝垵燈火通明,店鋪林立,人潮涌涌,五街十八巷,無處不熱鬧。沿巷而行,賣小玩意的鋪子很多,有賣手制香皂的、花香精油的、小陶瓷的、掛扣的,最有特色的要數印章本了。一本15或20元,不算太貴,上面印有廈門各處景點和特色店鋪,很多人都買一本,拿去蓋章。廈門的店家很友善,即使游客并不買東西,只是想蓋個章,他們也會滿足游客。
轉個彎,又拐進另一條巷子。放眼望去,盡是食物的天下。賣蚵仔煎的小伙子大聲吆喝“看一看,蚵仔煎了喂”,我們走上前去,那人便笑嘻嘻地說:“要來一份嗎?他可是新東方畢業的!”說著指了指身旁掌勺的伙伴,“不好吃不收錢!”在場的人忍俊不禁。我們點點頭,要了一份。賣得最多的小吃是鐵板魷魚、土筍凍和沙茶面。最有意思的便是土筍凍了,它是閩南冬春季節的一道風味小吃。土筍又名涂筍,《閩小記》有記載:“予在閩常食土筍凍,味甚鮮異,但聞生于海濱,形似蚯蚓,即沙巽也。”其主原料是一種蠕蟲,外有膠質,熬煮冷凝后呈灰白色,玲瓏剔透,香嫩爽滑,富有彈性,確實美味。不知汪曾祺先生是否嘗過,他寫的《初訪福建》里并未提及土筍凍。
行至曾厝垵牌坊之下,忽地下起了雨,猝不及防,只好躲進最近的店鋪避雨。它是一家精品店,店名不記得了,只記得我們在店里轉悠,看看這,瞅瞅那。店面不大,看店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她低著頭,挽在耳后的幾縷發絲蹭過臉,拂了下來,她并不理會,仍在編織七彩手繩。她也不理會我們,由著我們閑逛。后來,雨小了,我們準備離開。我回頭,恰好看見她抬起眼來,對我嫣然一笑,便又低下頭去。
我們徑直回了客棧,一進門,老板便問去哪玩了,玩得如何,又說下雨了怎么怎么的。客棧進門處是一個很小的客廳,有沙發,有茶幾,有盆栽。我們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十點了,老板便去休息了,而后又下樓叮囑我們:洗漱用品不夠可以自取,就在電視機下面。這時我才注意到,客廳正中央,樓梯右邊,有一臺電視機,下方有個架子,一層層地擺放著各種洗漱用品。這里的門和窗都是透明的,客棧外的景色一覽無余,從外頭看客棧里面也是一清二楚。夜深了,雨還在下著,滴滴嗒嗒地落在曾厝垵的石路上,不知街上的攤位收了沒有,也不知道那位低頭編織的姑娘還有沒有抬眼。想著想著,便入夢了。
如此雨夜,溫柔可愛,令人心醉,令人沉淪。愿在夢里再次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