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疆人,新疆的漢族。
所以我很的處境算是很奇妙,爺爺奶奶輩是知青,爸媽也在油田里矜矜業業了一輩子,也是因為如此,在我考大學的時候,所有的志愿都填在了沿海的城市,因為他們不愿意我像他們那樣一輩子在新疆,格格不入。
就這樣,我來到了上海讀大學。我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他們在知道我是新疆人之后第一反應都是你是新疆的?高考有沒有加分啊?然而,我既沒有新疆人無關的深邃又沒有夢寐以求的加分,這就是新疆的漢人,沒有歸屬感。
有一次在蓮花路地鐵口附近,一位上海老阿姨好心的提醒我包包拉鏈開了,她說讓我小心自己的財物,這邊新疆人特別多。我突然感到有點氣憤順口說我也是新疆人,阿姨瞬間有點尷尬。對啊,畢竟我在那里生活了近20年,到底還是愛新疆的。
其實我也被扒手扒竊過,在上海冬天的地鐵上,無意中把手伸進大衣口袋卻猛然發現袋子里還有沒來得及抽離的來自小偷的手。甚至能感覺到身邊空氣的窒息,然而我不敢聲張,然而慶幸自己那半邊口袋里只有半塊面包。
大三的時候我生病了,猝不及防的疼痛嚇壞了我,我回到了新疆,回到了父母的懷抱,花了一年把自己調養好,可我仍舊有后遺癥,我的膽不好,不能吃太多油膩的食物。
等我回到校園,我的同齡人已經大四開學了,我和我下一屆三個學妹分到了同一個寢室,重新念大三。作為年長一歲的學姐,我很自然的充當起她們三人老媽子的角色,畢竟我在這個寢室里是外人,她們可是已經“同居”兩年的。
我不顯山不露水,認真學習,努力融入集體,我的三個室友和我都是同一個專業的,但不是一個班,于是我又感受到了生活在新疆的漢人的那般疏離。即使大學里班級榮譽感不是顯得那么的強烈,但是人就是會區分界線的,很難越過去。
后來,另外三個室友的班級別墅轟趴上,我很榮幸的被她們邀請參加,那一次我認識了他們班當兵回來的兩個新疆人,那一晚我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展現了我的廚藝,我少了很多菜,其中引以為豪的就是新疆大盤雞。我覺得多年之后我可能被很多人忘記,但新疆大盤雞應該會被他們很多人記住。那一次我們喝酒狂歡無話不談,我第一次在上海這個陌生喧囂的城市里找到了些許歸屬感,開始喜歡上這個城市。
后來我戀愛了,對象是室友班級的新疆人,由于是當兵回來的,隨意比同屆的大了幾歲,比我大一歲然而好景不長,大四的時候他去當新生軍訓的教官,沒多久就劈腿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了被人背叛的滋味,我會在半夜拉上室友去喝酒吃烤串,由于吃的太油膩,肚子痛的整宿整宿睡不著,但是生理的痛比心理好受多了啊。后來他求我復合,誰是劈腿沒劈出去,我心里想:怎么會有這么厚顏無恥的人,然而我自己更是輕賤,同意了復合,真的還是很喜歡啊。這樣的感情卻在畢業前嘎然而止了,畢業前夕我們一起回了新疆,算是見了雙方家長,人家媽媽嫌棄我是新疆的,說他兒子以后是要留在上海發展的。我不懂,我比上海的差哪兒了,我不就是出身在新疆而已嘛。這段感情就無疾而終了,其實現在想起來還會覺得惡心,把自己低到了塵埃里,卻被現實給了狠狠一巴掌。那時起我又開始討厭上海了,這里出身的人在我眼里就仿佛是含著金鑰匙那般的存在,畢業以后我才發現上海人的優勢在這個瞬息萬變城市里體現的淋漓盡致。
畢業前夕,一些人考研成功上岸,一些人選擇開始去找實習,我的室友們不緩不慢,他們三人一個選擇去國外留學,另外兩個上海本地的也有各自父母鋪好的工作,可以說是隨心所欲的盡情享受身為學生最美好的時光。而我們,這些對于上海這座城市而來的外來者,終于體會到了租房的重負,以及生存和生活的區別。
畢業后的頭幾個月,我在自己找的工作崗位上累死累活天天加班,懷揣著為社會發光發熱的偉大貢獻,在自己租的小單間里為開銷而發愁,終于明白了生活的饋贈不僅僅有開心快樂還有焦慮陰霾的時候。那些碌碌無為的室友們在爸媽安排的安穩清閑的工作崗位上活的輕松自在,把我甩開了幾條街。那是我第二次感受到來自這座城市的惡意,冰冷徹骨。
不過在我絕望之際,公司的一個志同道合的男同事跟我表白了,我不知道什么感受,反正稀里糊涂的就在一起了,后來,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人家父母也嫌棄我是新疆的,這個嚴冬特別漫長,而我也在來年春暖花開的時節離開這座城市。
現在我在深圳。我想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回來了。
這是我根據我身邊朋友的經歷,帶入她之后寫的,我很慶幸她離開上海之后變的開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