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與車站

“我該如何告訴你,我在與你背道而馳的路上?!?/p>


不論凌晨十二點十六分,還是下午四點五十一分,都是出發的好時候。我要挑一個時刻,拉著行李箱,乘一趟向南的列車。不論是去蘇州,還是麗江,都是那個方向。戴一頂白色的帽子,穿一件淺綠的風衣也挺好,可是會不會淡得不被看到?


如果可以,要一場雪吧。把暗紅的地磚遮擋,像踩著大朵的棉花糖,還可以留下行李箱的軌跡和我的腳印。

我喜歡雪白的天地間娉婷而立的站牌,那時候我會覺得,不論56線,還是43線都好,只要可以安靜地看著它開到。行李箱粘著的雪灑在列車上,慢慢化開了,倒映出我被北風吹亂的頭發。 拍一張照,有一天自豪地告訴你,我曾萬里蹀躞,為你而來。


到了向南的車站,擔心是不是換一件深紫色的外套才好。我怎么忘了,不論淺綠,還是深紫,也許你都不會看到。思想的野馬追著列車飛馳,我該如何告訴你,我在與你背道而馳的路上。

像赫爾曼說的那樣,人生是一片樹林,我們只是穿行而過的風。吹起幾片落葉,刺過直指黑夜的枝條,終究會在那個轉角發生碰撞。我希望相遇的地方是個難記的坐標,這樣我就可以向你炫耀。可是我更在意又怎么樣?你甚至不愿再花心思嘮嘮叨叨。


記得你說十多年沒見過雪了,我無數次想捧一抔雪花,可惜體溫把它們毀掉了。是不是冰冷的軀殼更好,那樣你我都不會受傷。噢,不,我怎么忘了,正是因為冰冷我才會選擇奔向南方。

我打算中途下車帶上一碗水餃,不論是茴香餡,還是西葫羊肉,但都不是你掐出來的那個模樣。笨到家的我,學了十年都學不到那個手藝。我想著想著,枕著“咣當咣當”的鐵軌聲就睡著了。

那里有一輛破舊的單車,后面裝了一個紅色的小筐。那個小女孩坐在里面扭來扭去地不安分,她說她忘記了烙餅的味道。前面的人沒有回頭,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我跑過去,想著不論如何要看看他的臉,跑著跑著不見了——我怎么忘了,這是夢里的你啊。


家里的鋼琴是不是已經被蟲咬了,書房的毛筆是不是干得搓不開了。也許我還不知道,那個二十三年的房子已經被拆了吧。其實不論藍色,還是粉色的墻壁,都已經不再適合我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喜歡雪一樣刺眼的白。那就要辛苦你了,我肯定會把它弄臟。

凌晨四點睡醒的我翻翻書包,只有一個單反和一杯豆漿。豆漿已經涼了,我把它倒在了鐵路橋上。書架上竟然有圣埃克蘇佩里的《小王子》,看吧,他說“星星那么亮,是為了讓每個人終有一天回到自己的星球”。

列車員過來告訴我我要下車了,我想,這樣也好。


我站在無錫的火車站,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優柔寡斷的自己會說這么多的“不論”和“也好”——

其實你根本不在蘇州,或是麗江。像鵝黃的蒲公英一樣,你已經留在了厚厚的白雪之下。 我只好這樣猜測:再向南一些吧,這里還有玲瓏的雪花,應該不是你在的地方。

穿著你買的黑色皮靴,無錫的梅花告訴我,后悔是一條不歸路。


可我還要向南,至少應該去看看,那把你困了十多年的第二故鄉。什么時候回去呢?我不知道。

我想我要告訴另一個和我一樣痛苦著的人:對于在或是已經不在的,珍惜是唯一的安眠藥。


最后,我站在哪里也不是的車站中央,不斷地喚著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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