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錢家莊村東頭,一條蜿蜒的小溪從山中流經,匯于不遠的池塘。小溪上一座石橋是莊里通往縣鄉的必經之路,石橋邊上低矮土墻圍起的兩間草屋便是王景的家了。院子雖然簡陋但也收拾的干凈,看的出主人是個勤勞簡樸之人。
? ? ? ? 院中一顆百年的棗樹,也會為其帶來額外的收入。棗樹下依偎著一位大漢,國字臉、暗紅色的膚色十分健碩。他叫張力,是個獵戶。因為箭法精準又善于追蹤,在落云峰一帶小有名氣。近來的收獲不錯,繳納各種賦稅,還能賄賂縣里負責募兵的師爺。
? ? ? ? 一想到自己辛苦幾個月打下的幾張狐貍皮子,卻給那個無良的黑心師爺作了大氅,便心生怨恨,不禁狠狠的啐了一口,嘴里喃喃的罵道:“他娘的,耍單走夜路遇到老子,非射瞎你一只狗眼!”可又想到自己能遠離生死,這胸中悶氣好似又消散了幾分。
? ? ? ? 張力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褐色的小瓷瓶,這是縣城里最好的外傷藥黃元散,一兩銀子才這么一小瓶,平時自己拿它當寶貝,不是要緊的傷口自己從不舍得使用,今日卻少掉了大半,心中不免心疼??伤戎?,便是那王景的兒子。
? ? ? ? 當年王景待自己親如兄弟,這一身吃飯的本領全是他所傳親授,倆人亦師亦友??删拍昵暗难辔鞔髴穑蹙按藦能?,死了都沒落下個全尸。丟下這孤兒寡母生活甚是艱難。這些年張力會多多少少的幫襯一下,去年開始便帶著小二和和兒子鐵蛋進山打獵,傳授他們一些本事,希望小二能學有所成,日后也好有一技傍身,勉維生計了。
? ? ? ? 此時草屋的房門推開,黃郎中緩步而出,看到樹下的張力微微一笑,高聲道:“張大哥,好舍得啊!”
? ? ? ? 張力被他說的一愣,不過還是憨笑地問道:“小二他傷勢如何了?”
? ? ? ? 黃郎中繼續微笑道:“他體質還算尚可,加之汝為其抹了許多的黃元散,后我又封住了他三處穴道,沒有大礙,明日準醒?!?/p>
? ? ? ? ?張力聽罷大喜扯著嗓子高喊道:“鐵蛋,快回家把新打的兔子,給你王大娘拿來!”
? ? ? ? ? ? “好嘞!”鐵蛋是張力的獨子,知道自己的小二哥無事了,也是十分興奮,轉身便跑,還特別的賣力。
? ? ? ? 破敗的草屋,王然睜開雙眼,頭還是昏昏的,不過感覺手和腳都能活動了。借著昏暗的燈光,看到不遠處的木桌上趴伏著一個中年婦人。
? ? ? ? ?怎么這么難受?“哎呦,真疼??!”王然發出哀嚎,渾身頓時虛汗連連。
? ? ? ? ? ?“小二你醒了?娘擔心死了!”身旁的婦人聽到聲響,馬上抬起頭關切的詢問道。
? ? ? ? 王然聽著一愣,暗道:有病吧,小爺認識你嘛?跟誰倆開玩笑呢?你缺個養老送終的也不能隨便亂認啊,你是能給我安排個工作,還是能找個媳婦咋地?
? ? ? ? ? “怎么不應聲,連娘都不認識了?這黃郎中可沒說……”話沒說完,婦人哽咽了起來。她想起自己含辛茹苦的把這孩子帶大,好不容易懂事了,也能幫著家里忙些活計了,這又摔出毛病了,自己死后怎么去見九泉之下的丈夫,越想越傷心。
? ? ? ? ?看著婦人淚如雨下,王然的思緒也開始翻騰,不禁惦記起自己的母親。
? ? ? ? 王然,三十五歲。父母都有重病、常年臥床,自己學歷不高、能力一般,找不到好工作,又得照顧父母,所以一直是單身一個??粗磉叺呐笥讯既⑵奚?,每天都在朋友圈里曬房曬車曬幸福,自己也就曬曬臉,心里總是苦戚戚、酸溜溜的。
? ? ? ? 三年前父親去世,雖然哀傷,不過也算是為他減輕點負擔,哪知母親又得了老年癡呆,糊涂起來又哭又鬧,搞的王然身心疲憊。親人們多次勸過送母親去養老院,可王然始終是心里舍不得。
? ? ? ? 這是個無聊的周末,王然打完短工回到家中,幫母親換下尿過的衣物后,正盤算著晚飯吃點什么。突然感覺心口疼的厲害,窩著腰趴到了床上。幾個月前他出現過類似的情況,最近越發的頻繁。有時真的難受到不行了,便趴在床上硬挺著。那豆大的汗珠布滿全身,濕透了被褥??伤恢辈蝗メt院,也不告訴親戚朋友,除了怕花錢,還最怕真查出什么毛病來。他真的怕自己病倒,母親無人照顧,可有時,也希望自己就這么躺下去不再起來,因為太累了。
? ? ? ? 蜷縮了一會,感覺舒服些了,王然長長地嘆了口氣,暗道:今的晚飯就別做了,還是買點現成的吧。
? ? ? ? 物價是越來越貴,母親微薄的退休金負擔醫藥費和日常開銷已經很吃力了,所以王然只好時不時的打些短工,貼補家用,這樣工作時間比較方便照顧母親。
? ? ? ? ? “豬頭肉切一條。”王然插在褲兜里的手全是汗,感覺口袋里的錢都已經濕透了。
? ? ? ? ? “好嘞!”售貨員麻利的斬下一條豬頭肉放到電子秤上,“一斤一兩,31塊6毛8,收您31.5?!?/p>
? ? ? ?乖乖,一上午剛掙了四十,這還沒捂熱乎,可母親最愛吃這口。王然手不遲疑,麻利的付了錢。
? ? ? ? ? “晚上豬頭肉拍黃瓜,燒茄子、饅頭?”王然微笑著詢問母親。
? ? ? ? ?母親的臉已經被腦血栓折磨的有些歪了,不過她還是露出微笑,口水也順著嘴角淌了下來,含糊地說道:“吃米飯!”
? ? ? ? 王然用毛巾幫母親擦了擦口水:“行!我淘米去?!?/p>
? ? ? ? 母親吃飯很費力,王然經常打趣:這撒在地上的飯菜都可以養一窩小雞了?,F在母親已經不能自己吃飯了,顫抖的手,幾乎不能把食物送到嘴里,王然只好一勺一勺的喂她。
? ? ? ?孝敬父母這是王然不可推卸的責任,但社會上那形形色色的誘惑,又讓他向往。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對于這個世界來說,除了母親以外,沒有人需要他。
? ? ? ? ?心事繁重,迷離中點燃香煙。想著自己少不更事,荒廢時日,心中懊悔、惆悵。躺在床上指天,道:“敢讓我再活一回不?”
? ? ? ? 這時,隱約一個聲音傳來,“這樣真的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