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32開的小書在一個我不太想做事的上午到來,于是我就直接打開看了起來。
我承認我是因為《不二情書》而買了它,雖然我還沒有看電影。
稍稍有些詫異,本來只是想試讀一下的我,默默地就看了下去。
也稍稍有些詫異,我會被這樣書信體的書所吸引,明明又碎片化,又沒有什么劇情。
因為我跟海蓮完全不一樣,我完全喜歡故事啊。
讀著讀著就覺得很感動,為那個年代的人們那么熱愛紙質書,為這些書信中人與人之間樸素的關懷。
海蓮·漢芙是一個窘困潦倒的美國女作家,她寫信給“馬科斯與科恩書店”,稱如果她要的書價格都在五美元以內,就訂購。
給她回信的弗蘭克是書店的一名店員,是一位矜持穩重的英倫紳士。
故事在他們之間的書信中展開,也顯示了越來越多的細節。
比如海蓮的個人生活,不擅長數字,“我連算簡單的美金加減都一塌糊涂”;
不喜歡出門,挺宅的,“我才不要為了劃撥三元八角八分,大老遠跑去洛克菲勒廣場去大排長龍呢“;
她對于書的真切熱愛,“斯蒂文森的書真是漂亮!把它放進我用水果箱權充的書架里,實在太委屈它”;
她想要讀點兒情詩,因為春意漸濃,“我要那款款深情而不是口沫橫飛的……最好是小小一本,可以讓我輕松塞進口袋里,帶到中央公園去讀”,她對于自己愛讀的書,十分清楚明確;
她收到一本《大學輪》的首版書,“我打出生起從沒見過這么標致的書。擁有這樣的書,竟讓我油然而生莫名的罪惡感。它那光可鑒人的皮裝封面,古雅的燙金書名,秀麗的印刷鉛字,它實在應該置身于英國鄉間的一幢木造宅邸;由一位優雅的老紳士坐在爐火前的皮制搖椅里,慢條斯理地輕輕展讀……而不該委身在一間寒酸破公寓里,讓我坐在蹩腳舊沙發上翻閱”;
而對于書店拿約翰·亨利的書做填充物,“看到書店竟忍心把這么美的古書五馬分尸,拿內頁充當包裝紙、填箱料”直想跑到書里“向被包在里頭的約翰·亨利告狀,‘主教閣下,斯文如此掃地,君豈信乎哉?’”末了又不忘說:下回寄書的時候,把第512頁和513頁來包書怎么樣?這樣我才曉得最后哪一邊打贏了。
書癡的形象躍然紙上。
對于不好的譯文,則也是心直口快地破口大罵。
雖然海蓮“成天穿著破洞的毛衣跟長毛褲”,住在“白蟻叢生、搖搖欲墜、白天不供應暖氣的老公寓”,但當她聽說當時的英國人民物資極度缺乏時,毫不猶豫地通過郵寄公司寄去了六磅的火腿,這火腿是他們“不是久未見到,就是只能偶爾在黑市上匆匆一瞥”的最親切而慷慨的禮物。
這一小小舉動,悄然拉近了書店眾人和海蓮的關系。
而對于海蓮的饋贈,書店眾人也是相當感激,在聊書以外,還聊了點兒日常生活,比如教學怎么制作約克郡布丁。
她對于英國的向往也十分具體,“我步下輪船、火車,踩上布著塵灰的人行道……我要走遍柏克萊廣場,逛盡溫柏街;我要置身在約翰·多恩布道的圣保羅大教堂;我要跌坐在伊麗莎白拒為階下囚的倫敦塔前臺階上。……我到英國,是為了探尋英國文學”;
對于友人描述的這間“活脫從狄更斯書里蹦出來的可愛鋪子”,酸溜溜地吃醋,認為友人“何德何能,老天竟任由你飽覽遍逛‘我的書店’”;
懇請友人“來信時多寫些倫敦的事物——地鐵、巷弄胡同、古宅大院……隨便什么都好,寫仔細點兒”;
還有一次(1951年),她籌劃好了去看他們,突發的“牙齒”事件讓她再次失去游資,百般懊惱的事情在她信里只有幽默:“我不得不陪著我的牙,而我的牙醫帶著嬌妻度蜜月去了,他的全部費用都是我出的.......”,她還調侃“伊麗莎白只能在她缺席的情況下加冕了”,而此后的幾年,她得留在紐約“看著她的牙齒一顆顆地加冕了”。而弗蘭克有著同樣的幽默,他回信說,他們在享用海蓮的食物時,只能“全體同仁舉杯恭祝海蓮和女王陛下都鳳體康泰”了。
雖然查令十字街的眾人多次邀請,海蓮也不斷地在努力工作攢錢,直到1969年的某一天,一封絕望的信件:弗蘭克因病去世了.....
這個故事就此戛然而止。
我不認同弗蘭克與海蓮之間這是愛情,它更多的是基于書這樣一種共同愛好而產生的惺惺相惜。如果只憑著德爾太太心中那一句“我過去一直對您心存妒忌,因為弗蘭克生前如此愛讀您的來信”就解讀成這是一場帶有遺憾的愛戀,也未免太小瞧愛書之人在談論書時候的共鳴了。
她只是一個孤僻的女人,不愛社交,朋友少得一只手數得過來,因了買書的緣由她開始信任遠方的這一群人,分享她讀書的心情,她的工作,她的天氣,她的嘮騷。
而弗蘭克是一個專業的二手書店員,他常跑到鄉間,到處拜訪私人宅邸,搜尋待售的舊書。他認真記錄海蓮在他們書店的賬戶金額,哪怕它小得不能再小。他還請海蓮盡量通過郵局匯款,以避免丟失現金。
讀這本書時,我無數次地想起《島上書店》。這些愛書人的故事讓我感動。在這些人的手上,書店的主人和店員,是對書有愛好的,是對書有挑選有閱讀品味的。一家書店除了利潤還有專業,一位讀者除了閱讀還有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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