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愛的代價
兩天后，龍君才醒了過來。那時，雪已經停了，冬日的陽光照得地面白晃晃的。當時，龍君緩緩地睜開雙眼，映入他眼簾的是于燕欣喜而又憔悴的模樣，還有臉上掛著直直落下的淚水。
“于燕，你怎么來了？不是在學校嗎？”這是龍君醒來后說的第一句話。
于燕聽了怔了一會兒，不安的情緒使她說話有點抖，她小聲說：“我......聽說你中了槍，我很擔心你！”
龍君看著于燕，心里滿心歡喜但又有些擔憂，他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靜，而后說：“我沒事了！你快回學校，別耽誤了學習！”
“你又要趕我走？”于燕說著眼里陡然迸出了淚水。
龍君看著于燕難過的樣子，心里涌起一股酸楚，他實在不忍心再去傷害她了。曾經在夢里千百回想著她而現在她就在面前，他按奈不住復雜的心情，疼惜地對她說：“就算要在一起，也得等你大學畢業回來吧！”
他一說完，于燕再一次怔了一會兒，好久她才破涕為笑說：“你不趕我走了？”
龍君笑了，望著她說：“傻瓜！”
于燕這時才歡歡喜喜地拉著龍君的手，將頭伏在他胸膛上，輕輕說：“以后不許再對我大呼小叫！”
“呵呵，不會了！”
兩天后，在龍君的堅持下，于燕返回了L省的師范大學。她離開的那天，陽光很暖，大雪過后的天氣特別的清爽。龍君就在醫院靜靜地養傷，幸福地等待于燕放假歸來。
龍君的兄弟們在龍君醒后，每天都輪流來醫院陪他聊天，病房里氣氛活潑，充滿歡聲笑語。有一回，文峰習慣性地給龍君遞上一支煙，卻正好被巡房的醫生看見了，弄得醫生當場將他們大罵了一頓。大伙兒都低著頭，像被小學老師訓話一樣，一聲都沒吭，虛心接受了批評。這事兒后來文峰對別人說：“甭管咱兄弟在外邊有多狠，但對醫生和老師那必須得尊重！”別人也許不了解其內情，但龍君兄弟們不會忘記，曾經，最關心他們的兩個人，一個是藍星電腦學院的呂老師，另一個是石炎山衛生所的許醫生。
正當大伙兒處于一片歡慶的時候，張正明的突然出現，將所有人的情緒迅速降到冰點。那天，張正明邁著正氣的步子，帶著兩名警察，徑直走進了龍君所在的病房。龍君被張正明抓了。他被抓走的時候，于燕剛好離開了一個星期。龍君被張正明帶出病房的時候，他只對林輝兄弟們說了一句話，“不要告訴于燕！”李晶當時也在病房，她看著龍君幾乎是被拖著拷走的，站在一旁都嚇哭了。
在渡過了一段憂郁的日子后，春節的腳步越來越近了。龍君的兄弟們想了很多辦法托關系塞錢想保釋龍君，但都沒有用，張正明還真就和他們杠上了，一分錢不收，人也不放。一直就這么拖著，也沒見定什么罪。
于燕放假后回到西門后，既不知道龍君不在醫院，也不知道他已經被抓了。她回家的當天，在家吃完中午飯，才剛剛放下碗，就有點兒迫不及待地想去醫院找龍君。
于燕放下碗筷，望著她媽媽許久，才開口說：“媽，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于燕的媽媽機警地看了她一眼說：“這才剛回家，又要去哪兒？”
于燕小心地回答說：“哦，去同學家！”
于燕的媽媽問：“哪個同學，住哪兒？”
于燕聽了有點兒不耐煩說：“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嘛還老問東問西的？”
于燕的媽媽看著于燕的樣子，搖搖頭嘆氣說：“閑你媽啰嗦了？你說你從小到大什么時候讓我省過心，都這么大了，又任性脾氣又壞，真跟你爸一模一樣！”
于燕聽了神情晃忽地坐著，沒有說話。
這時，于燕的爸爸本來低著頭吃飯，一聽于燕的媽媽剛才說的話，他忍不住插了句：“喂，你怎么又扯到我這兒來了，女兒像我怎么了？”
于燕的媽媽瞪了于燕的爸爸一眼說：“你說怎么了，你一天到晚就是工作，什么時候管過這個家，還不是什么都得我一人管著！”
于燕的爸爸說：“我怎么沒管這個家了，越說越離譜！那女兒要去同學家，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就你在這兒瞎操心！”
于燕的媽媽沒好氣地說：“好好好，我什么都不問成了吧，你就什么都依著她，我看女兒從小到大就是被你慣壞了！”
“懶得跟你講！”于燕的爸爸放下碗筷就起身往客廳里走，他沒走幾步就又轉頭對于燕說，“燕兒，別管你媽，記著早點回來！”
于燕的媽媽一聽，又氣惱地瞪了于燕的爸爸一眼。
于燕一直在一旁悶著頭，這時一聽她爸這么說，眼睛忽然一亮，隨即站了起來說：“哎，爸，知道了！”
接著，于燕又朝她媽媽看了一眼，小聲說：“媽，那我出去了！”
“唉，去吧，去吧?！庇谘嗟膵寢専o奈地揚了揚手。
于燕回到房間，稍作打扮之后，就開開心心地出了門。一路上陽光高照，她邁著輕快地步子去了西門人民醫院。但是，在醫院里，她卻怎么都沒有找到龍君。后來，她又去醫生那兒打聽，才知道龍君在醫院被警察給抓走了。于燕當時聽醫生說完，腦子立刻就“嗡嗡”作響，心也隨之緊張起來。她顧不上什么，一溜煙離開醫院，一路小跑去了君燕大排檔。她急忙進入大排檔后，就徑直朝高玲走去。
“高玲，龍君被警察抓了？”于燕急急地問。
高玲抬頭看著于燕焦急的樣子和一臉緊張的神情，也不好再瞞她了，她說：“是的！你剛離開一個星期，龍君就在醫院被抓走了！”
于燕心一沉，繼續說：“高玲，你怎么不早告訴我？”
高玲嘆了口氣說：“唉，龍君交待了，不讓告訴你！”
“這個龍君！”于燕嘟囔一句后，又問，“龍君是被誰抓走的？”
高玲頓了一下，才說：“你那個刑警同學--張正明！”
“是他！”于燕氣惱地說，“他干嘛要抓龍君？”
“說是聚眾斗毆，還有非法組織流氓團伙罪......林輝他們打聽了，可能會重判！”高玲看著于燕，說得語氣低沉。
于燕聽了，有點兒失魂落魄，她隨口說了聲：“不行，我要去找張正明！”她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哎，于燕，你去找他做什么呀？”高玲朝于燕的背影喊。
“你別管了！”于燕回頭說了句，就直接走出了大排檔。
于燕在去刑警隊的路上，一時思緒萬千。她不知道該怎么跟張正明說，她想要張正明放了龍君，可是張正明一直對龍君心存偏見，她清楚這里面也有她很大的成分。她也知道張正明一直喜歡她，而且她們還訂了婚，張正明怎么可能會聽她的話放了龍君呢。于燕忽然又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有些離譜，畢竟張正明一個警察，怎么會輕易的放過一個和自己訂過婚的女人糾纏不清的別人眼里的“壞流氓”呢？可是，龍君怎么辦？他身上還帶著傷，怎么受得住警察那些手段，她可是早就聽說過警察是怎么對待閑疑人的了。不管怎么樣，她都是要試試。她邊走邊想，腦子里亂亂的，一路忐忑不安地來到了刑警隊。
“你好！我找張正明！”于燕來到刑警辦公室，朝一個正坐在辦公桌上的女警員說。
這位女刑警是張正明分隊里唯一的一名女警，大家都喊她英子。英子這時看了看于燕，問道：“找張隊啊，你是他什么人？”
于燕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她和張正明的關系，思來想去就說了句：“我是他同學！”
英子這時站起來，說：“哦，同學??！張隊有事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要不你坐著等他吧！”英子說著順手指了指旁邊的凳子。
“好吧！”于燕只得坐下了。
英子這時笑著對于燕說：“想不到咱張隊還有你這么漂亮的女同學呀，呵呵。”
“呵呵?！庇谘嗯阒尚α艘幌拢行┎缓靡馑迹贿^她隨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對英子問道，“你們警隊前些時候是不是抓人了？”
英子聽了有些奇怪地望著于燕，說：“嗯，是啊！前些時候抓了不少人，都是些打架斗毆的流氓？你問這個干嘛？”
于燕被英子望得有點兒不自然，她別過了身子說：“哦，沒什么，隨便問問！”
這時候，張正明從外面回來了，老遠就聽到皮鞋啪嗒啪嗒落地的聲響。
還沒等張正明進門，英子就沖他喊：“張隊，你有位女同學找你來了！”
“哈哈，誰?。俊睆堈鬟呑哌叴舐曊f。
于燕聽到張正明的聲音，身子一顫，隨后站起了身。這時，張正明已經踏進了辦公室，但當他看見一邊站著的于燕時，立即就呆住了。他用手揉了揉雙眼，才開口說：“于燕，是你！你怎么跑這兒來了？”
于燕有些吞吞吐吐回答說：“我......我來，找你有事兒！”
張正明看著漂亮迷人的于燕主動來找他，一副滿懷喜悅的樣子，他隨口就說：“什么事啊，說吧！”
于燕望了望英子，又望了望張正明，許久低聲說：“能不能換個地方呀？這里......說話不方便！”
張正明一聽很爽快地說：“那好，咱們到外邊去走走！”他心里一時樂滋滋的，正想和于燕單獨呆會兒呢。
“英子，我有事出去一趟?。 睆堈鲗τ⒆雍傲寺?，就和于燕一前一后出了辦公室。
張正明和于燕出了刑警隊，就在外面不遠處的馬路上緩步走著。那時，路上沒什么行人，車輛更是少有經過。陽光打在路兩邊的樹葉上，泛著光，空氣挺清新。兩個人開始都沒有說話，但各有心思，張正明一臉喜悅開心的樣子，而于燕則是一副心事重重的。
等走了有一段路，張正明很深情地看著于燕問：“于燕，你今天怎么到這兒來了，我還以為你沒回來呢，看見你真開心！”
于燕眼神有些躲閃地說：“我也是今天才到的家?！?/p>
張正明說：“明年就畢業了吧？”
于燕點點頭：“嗯！”
張正明又問：“準備做什么工作？”
于燕說：“我還沒想好呢?！?/p>
張正明說：“其實你爸應該早有安排了，你根本就不用操心！”
于燕一聽抬眼看著張正明說：“我可不想靠我爸，我有我的想法！”
張正明笑了笑，他好奇地看著于燕問：“呵呵，是嗎，那你最想做什么？”
于燕若有所思地說：“其實我覺得學校就挺不錯的，我喜歡在校園里的感覺！”
張正明有點驚訝地說：“你想當老師？”
于燕點頭說道：“應該會吧！”
張正明轉頭問：“那你爸媽會同意嗎？
于燕有些任性地說：“我才不管呢！”
張正明笑了起來，對她說：“呵呵，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脾氣！”
于燕輕聲說：“也許吧！”
這時，張正明忽然停下腳步，面朝著于燕，有些認真又很期待地說：“于燕，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上次在西門酒店，我們訂婚的事兒，你真的同意了嗎？上次都是我們的父母在訂這個事兒，你都沒有親口說，我一直都想知道你的想法！”他說完明顯有些緊張。
于燕本來腦子就一片混亂，冷不防張正明又向她問起這個問題，一時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們的事......你給我些時間考慮，可以嗎？”于燕抬頭看了張正明一眼，她心里雖然不愿意，但她又不想在這個時候拒絕他，況且龍君的事情還要找他呢。
張正明懸著的心算是稍微輕松了一下，他深切地望著于燕繼續說：“于燕，你好好考慮，多久我都能等，這么多年來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你放心，你要不同意我不會逼你，如果你肯嫁給我，我一定會一輩子對你好！相信我！”
“......”于燕沒作聲，有些尷尬地點點頭。
兩個人又重新朝前方緩步走著，路上零零散散的陽光，很耀眼。
張正明邊走又邊輕松地問：“對了于燕，你今天專程來這兒找我，到底什么事兒？”
于燕這時望著張正明，有些擔心地說：“張正明，我有事找你幫忙，不過我說了你可不可以不生我氣？”
張正明大笑著說：“哈哈，咱倆還這么客氣干嘛，盡管說吧，我怎么會生你的氣！”
于燕兩只手緊捏在一起，低聲說：“你可不可以放了龍君？”
張正明一聽當場就怔住了，好久他才回過神來說：“你找我就為這個？”
于燕緊張得不敢看他，她埋著頭說：“你就放過他一次好不好？”
“放過他？”張正明強忍著沒發火，他接著說，“于燕，龍君可是流氓，你可別被他騙了！”
“龍君他不是流氓！你根本不了解他！”于燕替龍君辯解。
“他是不是流氓我比你清楚，我都調查過了，他聚眾斗毆，組織流氓團伙，私藏槍械......這都是犯法的！你腦子清醒點好不好？”張正明這時聲音開始大了起來。
“可龍君并沒有去干壞事！”于燕仍然辯解說。
“現在是沒有，誰能保證以后不會？再說在南城護城河上組織團伙械斗，已經就是藐視法律犯法了，你明不明白？”張正明平息了一下心頭的怒火，接著生硬地說，“我是警察，抓他是我的職責！”
于燕心里亂亂的，她慌不擇口地說：“可是，龍君身上還帶著傷，你怎么能在這時候抓他？”
張正明一聽都要氣暈了，他禁不住惱火地說：“于燕，你為什么要護著龍君這個流氓？難道警察去抓壞人，還得找他們方便的時候？你醒醒好不好？”
“反正龍君他不是壞人，你不能就這樣抓他！”于燕語氣也有些倔強起來。
張正明真想沖于燕發火，以他的脾氣，這會兒換了誰，他肯定早爆跳如雷了。他萬沒有想到，她竟然在他面前為龍君這個他最恨的流氓求情，這讓他對于燕剛剛還滿懷希望的憧憬，一下就又被打散了。
他心里不禁涌起一股無名的怒火，接著他生氣地對她大聲說：“于燕，你到底喜歡他什么？他就一流氓，有什么值得你喜歡的？”
于燕這時眼框濕濕的，淚水都快流出來了，她語氣哀求地說：“張正明，算我求你了，你放了龍君好不好？”
張正明被于燕氣得頓住腳步，接著說得很硬：“放了他？這做不到，我是警察！”
于燕心慌慌的起伏不定，又不甘心，她邊流淚邊質問說：“你要怎么樣才肯放了龍君？算我求你還不行嗎？”
“這不是一碼事！”張正明怒氣沖沖地看著于燕吼，“他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那我算什么？我一個警察還比不上一個流氓？”
于燕腦子空空的，她手抹著淚水，對張正明說：“龍君他不是流氓，你對他有偏見！反正我不能看著龍君出事，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別犯傻了！”張正明怒吼了她一句。
“我沒有！”于燕邊哭邊喊，“張正明，只要你放了龍君，我什么都答應你！”
張正明這回真生氣了，心里壓著滿腔怒火，整個人頓時感覺涼涼的。他看著面前的于燕，仿佛一瞬間她變得是那樣的陌生，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她會說出的話。他徹底傷心失望了。
張正明流露出滿臉悲傷，他沒好氣地對于燕大聲說：“于燕，你為了龍君什么都愿意做是吧，那我要你和我結婚，你做得到嗎？”
于燕被張正明的話弄得僵住了，她木木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許久，她暈暈地回過神來，想著龍君，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只要你放了龍君，我就答應嫁給你！”
“你瘋了！”張正明氣急敗壞地對于燕吼，他原本沒有想到她會這么說的。
“張正明，我說的是真的，我愿意嫁給你，只要你放了龍君！”于燕將自己的手握得緊緊的，什么都不顧了。
張正明傷心透了，他望著于燕，堵氣似的對她吼道：“好，你為了龍君這么個流氓愿意嫁給我是吧，我成全你！我這就去放了他，你別后悔！”
張正明用手指著于燕說完，極為生氣地掉頭就走了，他感覺到自己眼角里已滲出了幾滴傷心的眼淚。
于燕呆呆地站在原地，捂著嘴哭了起來。一陣風吹得路面上零零星星的陽光，晃個不停，遠處的景物已模糊不清。她默默哭泣著，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濕透了她的領口，還有不斷抹著淚水的衣袖。周圍的一切，瞬間沉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