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森:
林木森對蘇杭印象,最早可以追溯到幼兒園,再早就想不起來了。幼兒園,蘇杭和林木森一樣,都不愛吃青菜,可是老師不讓挑食,不能剩下飯菜,于是蘇杭和他就把碗里的青菜挑出來——扔在彭宇的碗里。然后倆人看著小彭宇吃青菜吃到吐喪心病狂地哈哈大笑。
幼兒園的床位是隨機的,每天午睡的時候,喜歡哪個小朋友就可以和他挨著睡。林木森、彭宇、蘇杭三個人形影不離,可是蘇杭她總是要跑來和林木森睡,隔著床欄,對著林木森傻笑。
小學有幸分到一個班,可是不挨著坐,倆人還隔得挺遠。因為蘇杭當了班長,要坐在前排,林木森是搗蛋鬼,只能坐在后排??墒切W的同學都非常羨慕林木森能第一時間抄到蘇杭的作業,不好好午睡大吵大鬧也不會被蘇杭記名字。
后來的很多事,林木森就不太記得清楚了,因為他忙著忘記失去母親的痛苦,忙著叛逆,成天的逃學、打架,上了初中,不懂愛的年紀,林木森談起戀愛來,抽煙、打架、喝酒……亂七八糟的事情一件也沒有少干。林木森沒有注意到蘇杭是什么時候剪短的頭發什么時候不再穿裙子,只是帶著蘇杭一起出去玩兒的時候,她可是帥氣得充當他的“兄弟”。可是,蘇杭,蘇杭這兩個字,在他的心里意味著什么,只有林木森自己最清楚。
林木森被很多人夸過漂亮。可是這么多年來,一提到“漂亮”這個詞,林木森腦子里的跳出來的,還是那樣的畫面,是哪個晴朗有風的日子,小小的蘇杭留有漆黑的長發還有過膝的裙擺,微風,她的裙擺和長發,在空氣里輕輕晃動,笑著朝他跑來。后來換成了齊耳的的短發在空氣里跳躍,寬大的T恤被風扯出美麗的線條,大大咧咧走來拍他的肩……從小到大,林木森捕捉過很多次這樣的瞬間,仿佛松鼠儲存過冬的食物,他將她小心存放。
在林木森想不通為什么再知道蘇杭的媽媽和他爸的關系之后他會如此難過的時候,那些關于蘇杭的畫面,一幀幀,一幕幕,來回閃現,清晰、美好、明亮……
靠!他怎么就喜歡上這么蘇杭這么個傻缺了呢!
自行車忽然停下,瞪著腳踏的腳不自覺地停下來,手滑下自行車的龍頭,林木森呆愣地想著剛才腦子里浮現的那句話……
他不想和蘇杭做兄妹,是因為他喜歡蘇杭!
林木森的心,不可遏制地狂跳。遠處傳來彭宇的聲音“木森,木森,等等我!”
林木森回頭,彭宇在馬路對面朝他跑來,手里還提著一個禮品盒“小宇子你這樣忙投胎似的是要送我禮物??!”林木森伸手去接彭宇手里的東西,可是彭宇卻一下子別到身后“不是送給你的?!?/p>
“不送我你叫老子干啥?”林木森白他一眼,隨即發現八卦“小宇子你看上哪個妹子了?”
彭宇沒有說話,但是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林木森看到彭宇手里的禮品盒,四四方方,粉紫色,包裝相當精細,林木森心下了然,丘比特的箭射中彭宇了,再看看他臉紅的樣子,林木森笑了“哈哈……小宇子啊小宇子!哪個姑娘?要我幫你?”
彭宇嗯了一聲,然后才大大方方地遞出禮物“木森,你幫我把這個給蘇杭吧!”
盛夏的空氣里充斥著干燥的因子,所有的熱量像是被人一把抓住然后全部硬塞進了林木森 的心里,灼熱的感覺讓林木森快要窒息。
林木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帶著彭宇的禮物回學校,又是怎么把那份禮物遞到雙面前的。他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控制,它控制了他的腿,他的手,他的動作,他的表情,連帶著他的音量。林木森只能辨認出飄到耳邊的自己的聲音輕佻肆無忌憚一如既往帶著打趣的意味,“吶吶吶,杭哥,這是彭宇第一次追女生哦,好好收著吧!哈哈…”
林木森暗自以為,他曾經被摧毀的那部分,已經完全重新建立起來了,可是在蘇杭面前,他發現自己竟是這樣的懦弱。
就像你不知道樹葉是哪一天變綠的,花是哪天開的,但是你就是知道,春天來了。等林木森反應過來,他才知道,他其實已經喜歡蘇杭很久了。
自己的好兄弟和他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孩子。命運如孩童,分不清是逗樂的玩笑還是催淚的殘忍。
蘇杭:
林木森明明只比我大一個月零八天,可是我剛會走路不摔跤的時候,他已經會邊跑邊鬧了。
他把樹葉塞到我和彭宇的脖子里,彭宇包子氣委委屈屈地自己掏出葉子來什么也不說,而我,抓起地上的石頭給他的后腦勺開了瓢。
現在他那塊疤痕還在,那一小塊被我扔的石頭破壞了的頭皮再也沒有長出頭發來。長大后,林木森罵了我好多次,可是我從來沒有道過歉,總是皮笑肉不笑地說“老天嫉妒你太完美,特地派我來給你創造點缺陷的,安啦,反正又不太看得出來!”
午后的陽光斑駁又散亂,偌大的教室里出來翻書聲聽不見其他的一點雜音。一道陽光越過窗臺,落在前排林木森的頭上。把他柔軟的黑頭發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暈,后腦勺有一道細小的頭皮沒有長出頭發,林木森剛剛剪短了頭發,所以很明顯。看著那一道裸露的白色頭皮,我仍舊沒有一絲歉意,我甚至慶幸自己小時候的“壯舉”,因為這樣他才可能記住我一輩子。
我想像他的后腦勺一樣,在他的人生里留下誰也抹不掉的印記。
剛出生我們兩個相見恨晚地抱在一起爬來爬去,有照片作證
上幼兒園我們一起挑食,一起欺負彭宇,他會把最愛吃的奶糖全部放到我衣兜里,讓我回去躲在被窩里吃不要讓我媽媽發現我吃糖。我把糖吃完,糖紙至今還壓在日記本里。
上了小學,他搗蛋調皮,我就工工整整地做好作業然后第一時間給他抄,我不想看他被罵。我的同桌欺負我,把我的橡皮切爛,林木森知道后,把我的同桌扔到了垃圾桶里。
有一次他發高燒很嚴重,沒有來學校,我一個人上下學,難過得好像發高燒那個人不是他,是我。
上初中,我們再次被分到一個班。他繼續吊兒郎當,成績名列倒數,但是誰都知道非常聰明,該靠譜的時候從來不會掉鏈子,認真的時候帥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班里有女生讓我把用粉色信箋紙寫的情書交給他,那時候不知道喜歡是什么,可是我把每一封情書都藏起來了。可是這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林木森還是交女朋友了。我記得他的第一個女朋友是個妹妹頭愛穿白色T恤的小女生,我也開始穿起白色T恤來,可是他的女朋友換得比我的白色T恤還要勤,我數不清他交了多少個女朋友,我只知道林木森只是和他們玩玩兒。
可是,林木森還是遇到真正喜歡的人了。所以他才能肆無忌憚地幫別人傳達我不需要的心意。林木森生了一雙 好看的大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十分明亮,有人說,擁有星星一樣的眼睛的人都是胸懷坦蕩的,單純得像一張白紙,心里藏不住事兒。所以我能看得出來他真正喜歡的人是誰。
上課之前,林木森把那個惱人的禮品盒遞到我面前,嬉皮笑臉地說“吶吶吶,杭哥,這是彭宇第一次追女生哦,好好收著吧!哈哈…”的時候,我聽見了心里某處最堅不可摧的部分,被什么林木森眼里的類似旁觀好戲的笑意輕易擊中,轟然倒塌,血肉模糊。連呼吸,都會泛上來一陣陣帶著血腥味牽扯的疼痛。
彭宇,他在我心里只是好朋友。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喜歡我。
大概林木森也是這樣,從來察覺不到,在他身邊最近的那個好朋友,其實已經喜歡他多年。
我僵硬地接過林木森遞來的禮物,然后木訥地把它扔進課桌抽屜里不再看一眼。別怪我無情,要知道,如果不是林木森送來的,我可能早就把它扔在教室后排的垃圾桶里了。
林木森側著頭趴在桌上看著駱月,可是駱月的眼神卻毫無顧忌地落在剛進教室的秦空身上,那樣深情又飽滿。我的心里泛起絲絲的疼意。
林木森,要不,你就利用我吧。只要你能不那么難過。我也可以像駱月那樣天真地對你笑,也可以像駱月那樣什么都浮夸地尖叫,你把我當成替身吧,或者,我可以陪你去酒吧喝到天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打球,我可以和你去揍人,看誰不順眼就揍誰,你利用我吧,林木森,求你,只要你能忘記駱月,她喜歡的人,是秦空,她不會喜歡你的。從現在你就和我在一起出雙入對,讓秦空和駱月看看,你不稀罕,一點也不在乎,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