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
不知道是因為悶熱的天氣還是什么,餐盤里的紅燒肉還有番茄炒雞蛋讓我反胃。
人聲鼎沸的食堂里,我一個人在某處看著三三兩兩在一尺吃飯的女生或者男生。我的目光打量過了整個食堂,竟然沒有發現任何人和我一樣,一個人占用了一張餐桌。
倒掉餐盤里的飯菜,我回到宿舍。剛躺在床上,宿舍門口傳來有人開門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蘇杭蘇杭,我去了三食堂,超級擠的,現在才回來,我買了揚州炒飯,好大份,我們兩個一起吃嘛!”駱月拉著我坐起來。
我以為她再也不會和我說話。可是她居然能像以前那樣若無其事地對著我笑。她知道我很喜歡吃揚州炒飯。
我坐起來,宿舍里的白光讓我看清楚了她小小的鼻子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珠。但是她似乎不察覺,忙活著把飯盒里的炒飯分成兩份。
“駱月,你不討厭我嗎?”聽見我的話,駱月的手一頓,迷茫地抬起頭。
“我為什要討厭你呢?”駱月干脆犯下手里的飯盒,做到我面前“蘇杭,我以為你生我的氣了,因為我…土氣…我那天在林木森家里的舉動,很傻……但是我覺得我并沒有做錯。我走了也沒有和你說……你說的話我都相信,但是可能是因為我真的很喜歡秦空,所以我想自己去了解他,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蘇杭?”駱月的放在膝蓋的手指絞在一起。
我心里一怔,我以為生氣的人,應該是你才對。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嘆了一口氣。
駱月站起來把半盒揚州炒飯端到我面前“我們快吃飯吧!”
我接過來,全部吃完,但是那半盒揚州炒飯好像花崗石一樣塞在我的口中。
駱月毫無保留地告訴我一切,她把我當成好朋友,她在意我的感受。
可是我……
夕陽沉沉地下落,駱月坐在秦空的后座上走了。
我推著自行車出車棚,為了不在路上遇到林木森和彭宇,我把自行車放了回去,步行繞了遠路。
與柔軟蕭索的夕陽想相比,是不遠處的中心廣場。它在幾個小時以前還是相對靜默的存在,卻在此時變得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高大的建筑物打出亮眼的LED廣告,食肆、服裝 、娛樂場所不甘落后紛紛點亮了店門前的霓虹,人的喧嘩聲,汽車的鳴笛聲混合著食物的香味,將即將到來的夜幕撐出囂張肆意的臉。
不知不覺我已經置身廣場中央。電影城外,情侶、小孩、一家幾口人熱熱鬧鬧地捧著爆米花往里面走。宣傳牌上貼出的電影宣傳海報,一個妙齡女子和一個小男孩側躺在草地上,大概是輕松的文藝片。我舉步,準備走進電影城,卻在人群中看到看到了在人流中央的穆青,我媽媽,她抱著一件外套,站在露天停車場的入口,任憑風拉扯她漂亮的卷發。
我頓了頓步子,快步朝著她走去。
但是走了幾步之后,我卻再次停住了腳步。我媽媽挽住了一個剛從停車場出來的男人。
我甚至能感受到我媽媽身上散發出一種很不同尋常的氣息,看著我媽媽身邊的那個男人,我的眼睛好象被狠狠地刺到了。
“林……林叔叔”我情不自禁地囁喏
媽媽挽著的那個男人,是林木森的爸爸!
我呆呆地站在忙碌的人流中,廣場里各種氣味混雜著各種聲音慢慢地彌漫開來,一點點地浸透麻木我的思維。
他們為什么會私下見面?談工作?可是為什么要挽著?媽媽表情里特有的溫柔從哪里來的?為什么?各種想法從我的心底升起來,對照進大腦,在一連串的猜想和疑問報錯之后,終于,在腦海里閃現出“我媽媽挽著的人是林木森的爸爸,我媽在和林木森的爸爸談戀愛,他們可能會結婚……”,我聽見腦子里的齒輪契合時發出清脆的聲響。我不敢再往下想。
我終于明白那晚我媽晚回來后對我的欲言又止。
——你媽媽在我家
那晚,林木森的短信里,這樣說。那么他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
在穆青和林錚走近的剎那。
我猛地轉過身去,背對著自己的媽媽,就像一只受了驚倉皇逃竄的兔子,我飛快地跑開了。那一刻,我忘記了,我逃開媽媽挽著林木森的爸爸的畫面,卻逃不開那樣的事實。
林木森:
學校廣播站的學姐們都很奇怪,林木森最近沉默寡言,錄完廣播就走,不貧嘴也不撩妹了。
林木森一早到了學校扔下書包除了睡覺就再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林木森不敢再看蘇杭一眼。他怕自己的目光太過直露,泄露了什么不合時宜的東西。
趴在桌上睡覺誰也不看,是最好的選擇。
不知道是誰說過,人睡著了會做夢,各種各樣的夢,其實大可分為兩種,你渴望的,和你害怕的。
林木森趴在桌上真的睡著了,可是他在夢里什么也沒有看到,只有一片明晃晃的白,無力的白,死寂的白。
不知道睡了多久,林木森聽到了班主任說的話,不管是高中還是小學初中,班主任在批評其他的同學的時候總是要捎帶上林木森的,他早就習慣了,換做是平時他要油嘴滑舌地頂撞一番,今天他懶得動了。
可是最后,班主任和秦空打賭說如果秦空期末考試及格了他就去操場上裸奔的時候。林木森笑了。
那日,秦空離開林家前的那個傍晚,林木森的父親林錚當著秦空的面撕掉的,是秦空的錄取通知書。那一紙薄薄的錄取通知書卻代表著最高的榮譽,因為它來自圣澤高中。
圣澤高中在全省乃至全國甚至是國外都赫赫有名,它錄取的學生不僅成績要名列前茅,還要有相當的創造力。被圣澤錄取,就意味著,三年后不管是什么大學,你都可以隨便挑。檔案里有圣澤的記錄,是至高的榮譽和才能的象征。一年前,秦空被圣澤錄取,以中考全市第一的身份。
林錚將所有的這一切都壓下來了,這件事只有林木森和當事人秦空以及林錚知道。
比起秦空來,林木森又覺得自己似乎還是幸運的。
秦空只是故意隱藏實力,他為的是最后一戰給每個看不起他的人當頭一棒,這一點林木森在一年前才知道。
年過半百的班主任小老頭子頂著他的地中海在操場上裸奔!
那畫面太美,林木森太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