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的事情太過繁雜,于是我從素素的小院搬了出來,與初寒住在堂后的院子里。素素心腸熱,時常會來幫忙。
素素人長得柔美,性格也和善可人,所以流民更樂意受她的恩惠,尤其是那些半大的孩童,每每見著她,總是纏著與她玩耍,鬧著讓她講故事聽。
一日,一個六七歲的女童在嬉鬧中無意摔破了腿,疼的眼淚直掉。素素見了,急忙放下手中的事上前查探,那女童痛極,見著素素仿佛見著了主心骨,伸著胳膊就要抱。素素力氣小,一旁的初寒憂心她抱不穩,于是抽身而上,長臂一攬將女童抱在懷中。
許是初寒的面相有些兇傲,那女童看清來人,立時抽噎不已,反而哭喊得更加厲害了。初寒愣了一下,雙臂停在空中,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極其尷尬。
素素忍不住掩嘴一笑,碎著步子上前,對那女童柔聲道:“羽兒別怕,姐姐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噢。”
說著,她便低頭朝女童的傷口處湊近幾分,輕輕的吹了幾口氣:“一呼冰冰涼,二呼輕飄飄,三呼不痛痛,”她笑顏如花“羽兒快看,是不是不疼了?”
她的聲音里自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幾句溫言軟語的話哄得女童果然不再啼哭。初寒亦看得失了神,唇邊不自覺蕩出一抹淺淺的笑。
“羽兒聽話,讓這位大哥哥抱著你,去內堂抹點涼涼的藥膏好不好?”
小女童怯怯的點頭,糯糯地答了一句:“好。”
“寒公子,勞煩你了…”素素抬頭,略略給初寒行了一個禮,初寒這才回過神來,木木的點了一下頭,抱著女童向堂內走去。
見得他二人影子消失在門邊,我險些笑彎了腰,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初寒連淨玄也從不畏懼,平日里嘴伶俐得能撕人,卻在面對心愛之人時變得如此木訥,也許這便叫做深情而意怯罷。
但讓我萬萬不曾料到的是,就是這一件在我眼中溫馨無限的小事,卻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將他們帶往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那日之后,素素有三日不曾露面。
起初我以為她身體有恙,原本想前去探病,無奈雜事實在纏身,只好暫且擱置。
五日后,初寒皺著眉告訴我,素素像是被關起來了。我這才察覺事有古怪。
第六日,佛堂來了一群官差,囂張跋扈地查封了佛堂,又吵吵鬧鬧的要拿初寒去衙門。
我焦急地道:“官爺,敢問這是何故?”
領頭的官差大大咧咧地道:“此人勾引張府小妾,盜取張府錢財,大人差我們來捉人;這佛堂涉及臟款,暫且封了,聽候官府發落。”
我心中“咯噔”一下,隱約明白了此中緣由:“官爺,其中一定有誤會……”
圍觀的流民亦道:“你們抓錯人了吧,寒公子可是好人!”
“是啊是啊,這佛堂救了多少人啊……”
“吵什么吵!”那官差兇神惡煞地吼:“有什么冤屈,到衙門里再說!再有鬧事者,統統一道抓了!”
四周立時安靜了。
初寒性子桀驁,見他神色已有不耐,我連忙用密語對他道:“此時風口浪尖,務必沉住氣,否則你我暴露事小,連累了素素才是愧疚。”
他果然安分下來,任由幾個官差押走。我不敢大意,趕忙隨在后邊,跟著他們去往官衙。
朱紅柱,漆藍桌,兩邊列著面目威武的衙內,堂上坐著的是戴烏紗帽的青天大老爺。平日只在戲文里見過的場景,不想今日卻真真切切的落在了我的眼前。
江寧富饒,連帶知府大人也養得油光水滑,他提了提聳搭的眼皮,極其慵懶的道了一句:“將犯人帶上來。”
于是有衙役押著初寒上堂,命他在堂中跪下。
“堂下是何人啊?”知府又極其懶散地問。
初寒面上隱隱有些不屑,但口上好歹是老實地道:“回大人,草民初寒。”
“初?是個奇特的姓氏。”知府隨意地道“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草民不知。”
“不知?”知府忽然支起了半個身子,“本官問你,你與張富的小妾程氏之間,是否有私相授受,男女茍合之情?”
初寒的睫毛抖了一下:“沒有。”
“好一份處變不驚,”這答案似乎在知府的意料之中,他朝衙役吩咐:“傳原告上堂。”
于是衙役扯著嗓喊:“傳張府李管事上堂!”
來者是一個壯年男子,頭頂一張黑色的羊毛帽,長相很平淡,然而一雙眼睛卻顯示出極度的精明。
“李管事,把今晨你擊鼓后與本官說的話,再說一遍。”
“是,大人,”李管事拱手行了一個禮,“小人于六日之前,路過城南的佛堂,不想卻撞見府中的姨娘與這廝在堂外拉拉扯扯,舉止羞躁不已。本著替老爺著想的心思,小人就托人多打聽了幾句,這一打聽,才知道二人已茍合多日,可憐我家老爺一顆癡心喲,竟放縱了程氏那個小浪蹄子。近日府中還遭了一樁失竊,聯系想來,定然也是這廝哄騙程氏所為!”
初寒頓時一怒:“休要血口噴人!我與素素之間清白得很,還有張府那點破錢,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眼的?”
李管事一副不怕事的模樣:“哼,你這狂浪賊子,專門勾引良家婦女,盜取他人錢財,手段倒是好得很!”
“你…!”
“肅靜!肅靜!”知府用力敲著手中的石塊,“公堂之上不得喧嘩!本官問你們什么就說,沒問到的就閉嘴!”
見得堂下二人安分,知府有了滿意的神色:“李管事,你所言屬實?可有人證,物證?一并呈上來。”
“有的,有的!大人,有佛堂內一灑掃的侍女可以作證。”李管事點頭哈腰地道。
“傳!”
我疑惑的望去,只見走上來的女子面熟得很,竟當真是我前幾日去流民堆里挑來的其中一位。
知府問:“說,你是何人?你見到了什么?”
那女子戰戰兢兢,弱弱地道:“民女…民女吳凌兒,是北邊逃荒來的…有幸被主人看中,在佛堂里謀一份溫飽。民女親眼見到…見到寒公子,用手,用手去摸程氏的鬢發,還想…想…”
知府聽得性子一急:“想什么?速速道來!”
吳凌兒的頭更低了些:“他想輕薄程氏。”
我腦子哄的一下炸開了,再轉頭看看初寒,他卻是一臉無畏無懼的表情。
那這事便約有九成是真的了。
好家伙,他動作可真快啊,就不懼唐突了人家姑娘么?
不過現下有了人證,事情就有些難辦了,我思率片刻,心下已有了幾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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