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世界各地都有用女孩獻祭的慣例。
不僅僅是因為女孩確實比較容易通靈,另一方面女性弱勢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到了現代呢,獻祭沒有了但是慣例卻還留著。我坐在通道口的階梯上,吸血鬼的那個故事一直盤踞在我的腦海里讓我無法思考。
我該怎么做?
放手不管讓她被饕餮吃掉就此消失。
還是冒著自己被吃掉的風險,一邊阻止她實現夢想一邊向她表白。
一個小時過去。
二個小時過去。
我依舊坐在那里。
天色從明亮剛剛變得昏黃一片,如幕布般的黑云便遮住了天空。 那明顯不是自然的積雨云,層狀云之類因為光照不過來而看起來像是黑色的云。那塊云本身就是黑色的。
從無型到有型,黑色的云中探出了一個人首獸身的形狀,看著那塊形狀我不禁莞爾。
看來老祖宗的話也不能全信。
因為那既不是羊身也不是牛身,真要說像什么動物的身體到是比較像獅子。比起古代的那個暴食神話到是更容易讓人聯想起那個在懸崖邊上提問的希臘怪物。
獅身,人面。
巨口緩緩張開,一副要把整個公寓連房子帶地基一口吃的氣勢。然后在通道對面的通道里赤發(fā)獸角的劉曉蕓出現了。
我停止原本就沒有在進行的思考站起來走過去,看到我的舉動赤發(fā)女生握緊了拳頭。
“我警告過你了。”
“沒錯。”
這點我清楚的很。
“你會吃了我或者讓饕餮吃了我,總之就是我可能會消失。”
“……你以為是可能嗎?”
“你本來不就是想殺了我嗎?”
用問題回答問題是從某個大齡剩女那里學來的。作為能讓別人噎住的招數來說很有效。赤發(fā)女生陷入了沉默。
“我可是不死身,如果你要真是想殺了我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你到底想怎樣……”
“告訴我你為什么想要消失,如果你能說服我的話我就退出。”
什么樣的事能讓如此努力的人會想要抹去過去。
什么樣的事能讓如此堅強的人會想要消失。
想必是非常痛苦而絕望的事情。我直視著那雙泛起銀色漣漪的眼睛沒有退讓。
她會哭的吧。
我如此作想。然而直到她松開緊握的雙手與緊咬的嘴唇淚水始終都沒有落下來。
故事從一個到處都寫著‘生男生女一樣好女兒也是傳后人’這樣標語的小村莊開始。
有一個女孩出生在那里。
在她出生之前有過神婆,道士之類的人占卜過,說絕對是個男孩。拜此所賜降生的那一刻起不僅是父母,親戚朋友們都抱著這種疑問。
為什么是個女孩?
否定,輕視,不認同。
這些東西從出生起就伴隨著她。
但是女孩很堅強。
就算生母因為難產而去世她背上了克母的罪名。
就算父母再婚后繼母帶來的弟弟幾乎奪走了所有的關愛。
她依然頑強的活著。
為什么不能是個女孩?
她拼盡全力的證明著自己。
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
從高中時就開始打工的女孩依舊以優(yōu)異的成績進入了大學。
可她所有的努力卻被全盤否定。
大一剛剛結束她便接到了家里放棄學業(yè)回家工作成婚的要求。
沒有商量的余地。
沒有反抗的余地。
‘你所做的沒有任何意義。’
‘你永遠都只是一個累贅。’
爭吵中她的家人對她說了這些話。
在絕望與憤怒之中女孩只能幻想能夠斬斷自己與過去的聯系。
讓自己忘記這一切。
讓家人忘記這一切。
將過去抹消。
讓一切從來都沒有發(fā)生過。
然而響應這份祈愿的不是仙女,不是魔法師而是能夠吞噬萬物的饕餮。
女孩這時相信,也許自己消失了才更好。
“這樣夠了嗎?”
赤發(fā)女生平靜的像是在講述一個與自己完全無關的故事。
“嗯。”
此時此刻我已身處空地的中央。
“這樣一來我就更得救你了。”
很久以前就夢想著能說這種臺詞今天終于有機會了。
當然,我沒指望這句聽起來很酷的臺詞能博得感動和擁抱什么的。但我也沒想到會換來一腳。
話音落下,劉曉蕓飛奔而來,一擊飛踹瞄準了我的腹部。我條件反射的做出了閃避但那一腳還是結結實實的踢在了腰上。疼痛讓身體本能性的彎曲了起來,有一瞬間我感覺五藏六府似乎全都移了位。
“你就這么想要折磨我么!就這么想要當英雄?!”
憤怒的質問在耳邊響了起來。
英雄?對了,英雄,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相當英雄。
但是現在不是。
“我想要救你是因為……”
“閉嘴!你這偽善的小人。這是我的生活,我自己決定!”
我閉上了嘴,因為剛剛抬起頭面門便重重的中了一拳,那是媲美職業(yè)拳擊手的一記直拳。眩暈之下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鼻腔內迅速充滿了粘稠的液體,視野一片模糊。
自打上高中以后我就基本沒有再打過架,雖然眼下也只能單純的叫做挨打。
而且還是被一個女生打。
“救我?你知道那種痛苦嗎?你能理解那種感覺嗎?”
所有努力全是徒勞的痛苦我當然無法理解,因為我從未努力過。
但是想要消失的心情我大概理解一些吧。
將口中混雜著血液,胃液,唾液的液體吐到一邊,我試圖擺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你也并沒有那么強嘛。”
“你這變態(tài)受虐狂……”
“我說你沒我想象的那么堅強。”
右眼已經腫的幾乎看不到東西了,那個能讓受傷重來沒發(fā)生的能力不知道為什么沒有起效。
算了,先不管這個。
“我以前還以為你是個無所不能的女超人,現在看來你也只是凡人一個,受不了打擊就想要消失?這可是我這種懦夫才會做的事情。”
我喘了口氣開始向她逼近。
“不過因為這樣,有些話我也可以對你說了。”
“你…別再過來了…”
大概是被我鼻青臉腫還一邊笑著靠近的氣勢給嚇到了吧,造成這樣的作俑者倒是連連向后退不一會就被我逼到了墻角。
“我喜歡你。”我說了。
“哈?你喜歡我又有什么關系,喜歡我的話不就應該滿足我的愿望么,你......”
對話間獅身人面的那塊云已經近在咫尺,察覺到這一點手足無措的劉曉蕓突然跳起來一擊頭槌砸到了我的額頭上。我倒是沒想到第一次跟女生親密接觸竟然是這樣。趁著我眼冒金星的這一會她推開我往空地的中央跑了過去。
我沒有讓她如愿。
都說追女生追女生,現在這種情況到真是貨真價實的追女生。
我追上去將她撲倒在地。
“放開我,這樣下去你會.........”
“啊,啊,我知道,被那什么饕餮吃掉是吧。”
我連跟你一起消失的資格都沒有嗎。此時此刻我實在想不出什么本位主義與存在主義的高深理論來說服她。
我所擁有的只有心底深處的欲望。
“聽好了.......”
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再是那么刺耳。
“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貪婪的,你必須存在。我喜歡你這樣的女生,我喜歡你努力的樣子,我喜歡你,所以......”
雖然這不是灰姑娘的故事,我也不是什么王子。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朝天喊道。
這樣的一個女孩未來一定是美好的吧。
就算成妻管嚴也不錯。
她的未來到底怎么樣?
有我的一席之地嗎?
我仰望著天空,人面的大嘴進在咫尺,我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消失。
所以說,被吃掉的是哪種未來呢,是接受,還是拒絕呢。
“對不起,我……拒絕。”
果然如此。
如果有人騎坐在女生的身上按著她的雙手向她表白,我想肯定是會被拒絕的吧。要是被別人看見搞不好還會被當場制服扭送派出所。真是的,人生第一次表白就以注定失敗而告終了。
也許就此消失也不錯吧。
就在此時,仿佛專門讓我不能如愿以償似的,幾張道符飛往空中排成了個一字型。
我垂下頭,看到劉曉蕓的獸角不知何時已經消失,赤發(fā)也回歸到了原本的黑色。
懸著的心安定了下來,同時一陣脫力和眩暈襲來,那股所謂的恢復能力從頭到尾都沒有起效,這會恐怕是身體已經到了極限。我放開她的雙手用盡最后一點意識和力氣我向旁邊倒了過去。
不管怎么樣,要是以昏倒在女生的身上作為故事的結束那可真是太遜了。
最后,在意識逐漸歸為黑暗之際,我隱隱約約聽到了一聲帶著抽泣的聲音。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