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小收音機開著,木質小巧的音箱,亮著一圈柔和的橘色燈光。《陽關三疊》唱了一遍又一遍。
桌上壓著一本字帖,只寫了幾個字,丑丑的呈現在紙上。
用了很多年的綠色瑜伽墊就放在墻角靠著,一條裙子,孩子的短袖衫就隨意甩在床上。
孩子開學了,背著書包成了一名小學生。我想給孩子添幾件新衣服,又看著她滿滿當當的衣柜心煩意亂。
索性去狠狠睡了一覺。但總有意識試圖把自己叫醒:幾點了,你還睡,還有那么多事沒有干呢。
連睡都睡不踏實。理想與現實相差豈止是一道鴻溝。
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可以用擁有的物體來區別嗎?
我從來不是一個長情的人,從某種意義來說,我簡直就是無情。
從小到大,沒有過玩具,家里是亂糟糟的,不斷有東西在遺失,被更替。連家都是,荒蕪的沒有家里人住在里面,我忙不迭的逃過那段歲月,有時候恨不得用修正液涂抹過往人生的一切。實際上,不用涂抹也無所謂,我基本上從來不會往回看,那樣荒誕的歲月有什么好回溯的。
玩伴根據年齡的增長而不同,一個階段基本上只有一個好朋友,是那種相知相愛的朋友,過去多少年,碰到了,還可以熱切的無話不談,連沉默都充滿了解的意味。至于,其他人,不見也罷,寒暄是很累的。
我沒有幾樣留戀的物什,看到它就能聯想起有種強烈的情感鏈接。
內心堅固的只剩下自己。
直到有一天,愛人帶我回到他家,整潔有序的三居室。待到他帶我看他兒時的玩具、文具、照片時,我簡直驚呆了,原來有些家庭是這個樣子的,一個人在這個房子里住了多少年,這個房子就像一個年代陳列館,飽含了他從出生到長大的所有物什和證明。每樣物件都是成長過程中的見證。
有一天,我在家里整理物品,擅自把女兒一些不見她玩耍的小玩具,還有些破舊殘次的小玩具就直接打包給扔了。
結果,過了一段時間,她嘟著嘴告訴我,她有一把小小小梳子不見了,可以給芭比娃娃梳辮子的。我腦子里瞬間靈光一閃,確切知道,那把藍色小梳子那一晚被我給扔了。
她有那么多玩具,單元樓里長大的孩子,沒有像我們山野間有這么多孩子可以每天玩鬧,卻有一屋子大大小小的玩具。
我看她每天睡前給娃娃們排隊列序,珍重道晚安,以為,她不再玩的玩具,少了一兩個,也不會在意。
也許,有些東西是天生的,無所謂與珍而重之,和對身邊的物件的重視程度。
我還是每天練習體式、冥想、彈琴、站樁,但還是有對自己非常厭棄的時刻。
比如要當好媽媽這件事。
但是糾結有用嗎?且不論好媽媽這個模板,也許并不值得人人效仿。
因為每個家庭是不同的,每個孩子也不同。
而我在觀察身邊人執著固有的信念的時候,又非常強烈的感受到人與人并沒有不同,我的信念并不比別人更高級,一切都是環境與成長經歷的產物。人與人的關系,如同鏡子照亮了我。
我唯一承載了很多情感的筆記本,春寒料峭的時候,我一摞一摞抱著,來到河邊,抱了好幾遍才抱完,點起火,一本一本燒,燒了好久,最后剩下一堆灰,悉數掃到河里去。
過去的都讓它們過去吧。
過去的人和過去的事,婉轉盤旋的情感,也只能在心底道一聲珍重。
只有眼下的生活才是熱氣騰騰的,就像清晨的菜市場,菜農們整齊碼好各色瓜果蔬菜,有鮮活的煙火氣,回家悉心燒了,食材新鮮,放一點點鹽,滿滿一鍋子就可以吃的心滿意足。
書寫就像去腐陳新。這些碎碎念的文字坦誠自己的心念,同時也排遣了壞情緒,慢慢治愈我的心。
我在八月份的旅行中發現,我可以完全無礙的和父母相處了,沒有抱怨,沒有沖突,沒有不理解,相反,看到他們身上的思維模式和情感表達方式時,我更多的是包容和反思。我與他們并沒有不同。與此同時,滋養的是濃濃的母女情深和我的感恩之情。
感恩這一切,感恩每次沒頭沒腦的書寫,只要你信任它,它會帶你逐步深入,讓更深的情感流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