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男人(下)

可憐女孩,看著高齡父母親心里好難受。暫時還不敢告訴他們,傷痛誰來撫平。近日過度傷心,身體不好。田土莊稼得出去干,只有堅強,咬牙度過。總有云霧散開那天,把日子熬過就好,女孩心想著。

春天,二月山坡要播玉米種。女孩扛著鋤頭在山坡挖土,炎炎烈日曬著。獨自佇立,眺望天空,女孩淚流滿面,又開始想念男孩。蒼天啊! 你咋不長眼,為何命運如此負我?我是個善良的女子,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事。為何命運如此捉弄?難道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嗎?

女孩哭泣,傷心,但還得面對殘酷。邊挖土邊掉眼淚,回家干活了大半年。手上有了厚厚的繭疤,想起曾經(jīng)身為城市人的往事,曾經(jīng)的自己是一位那么時尚的女性。有著激情、夢想,如今竟如此不堪?女孩又開始思念著男孩,他在哪兒?

女孩中午回家,同婆婆一起煮飯。婆媳倆分頭做,婆婆去砍豬草,農(nóng)村煮飯多數(shù)都是燒柴火。鍋里要蒸飯灶洞要放柴,所以煮一餐飯是很麻煩的。女孩在城里養(yǎng)成了生活習慣,回到農(nóng)村很久才適應。再加上柴炊煙排不出,滿屋炊煙熏得掉出大串眼淚,女孩哭笑不得。

半年過去,父母看見了兒媳婦的辛勤勞動,很心痛,也思念起兒子來。不

知聽誰講,兒子失蹤的消息父母也知道了,二老整日以淚洗臉。兩位老人怕再觸及兒媳婦的傷心,也裝著不問 。老母親每天接送孫兒孫女上學放學,也幫不了兒媳婦干農(nóng)活,只能做家務活。看見家里重重困難,老母親心里也特別難過。公公身體也不好,打針吃藥得花錢。家里家外全靠兒媳婦撐著。

女孩希望大失望也更大。都快一年了,還是沒有男孩音訊。電報書信全無,家里缺乏勞動力又缺經(jīng)濟來源。女孩同家婆商量,平時莊稼不是很忙,她去城里跟磋磚師傅打雜挑沙灰。掙錢來補貼家里零用。家婆知道兒媳婦這樣做,是萬不得以,只好同意。

女孩每天早晨六點騎自行車進城打工。一個人負責挑兩個師傅的沙灰,中午在外簡單吃了快餐。下午六點半下班匆忙趕回回家,就這樣每天堅持著,一個月下來瘦了一大圈。肩膀脫皮疼痛,深夜躺在床上流淚,想到以后日子還長,只有苦熬撐下去。悲痛的夜晚女孩獨自承受著。

女孩也是很能干,工作的早晚也在家?guī)推牌鸥钬i草。收拾家里家外,逢下雨天工地不上班。她又忙著干家里活,雖然離娘家很近,但娘家的兄弟姐妹只能幫她家收稻谷玉米。平時小活都是女孩自己干,長年累月操心著家里。

夏秋交替,公公病情突然加重。長年有哮喘的公公,又想兒子卻久不見回,傷心過度,送去醫(yī)院幾天,搶救無效逝世了。女孩一人肩負起給公公的送終責任,通知了所有三親六戚,隆重辦理喪事,坐夜、開五方大路、踩橋、全部孝子戴白布長孝去土井請水,送上山安葬。

把公公送上山后,中午請客擺了幾十桌。下午客人們?nèi)ⅲ粝伦筻徲疑釒兔κ帐安途摺5搅送砩吓⒔K于可以安靜下來休息, 很疲憊,可毫無睡意,想著操辦喪事借了一萬塊錢,共花近兩多萬元。還有封七要花錢,身上擔子好重,壓力讓自己喘不過氣。黑夜讓她有所思,獨自承受經(jīng)濟和精神的雙重煎熬。心里苦,不知向誰傾訴,比吃黃連還苦。表面堅強內(nèi)心脆弱的她,只有一次又一次在夜深寧靜時傷心流淚。

家里公公走了。留下婆媳相依為命,女孩又如往常一樣,恢復平靜生活。兩個孩子長大,能為婆婆和媽媽分擔一些家務活了。家里家外,女孩用自己的辛勤勞動,把借的一萬元債還清了。女兒上初中兒子讀小學,女孩一年到頭掙的苦工錢,勉強夠維持家里的開銷。

時間流逝,一晃十幾年還是不見男孩音訊。女孩的閨蜜勸她別傻等,趁著自己還算年輕找一個男人過日子,至少家里有個男人支撐著會好些,女孩也不必那么辛苦。“何苦”,志偉也許他早不在人間了,你過好日子才是真的。不要再折磨自己,你看你才四十多……

記憶最深刻的一次,春天五月份春耕,梯田的油菜仔收割完。傍晚下了好大的春雨,每家每戶只要有梯田都需要牽牛去犁田。女孩她們院子幾家搭伙養(yǎng)的牛,她沒有牽到。所以跑到娘家來“喊”! 父親先把家里牛牽去幫她家把干田水閘到。父親這邊也很忙,聽見女孩央求。不知咋地,一下就發(fā)火了。你們幾家牛呢?干嗎不喊他們幫忙,跑來這里,你知求人難啊?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工人不當,跑回農(nóng)村,你有今天是誰造成的?你的抉擇連累了父母,你自己受罪還牽扯到兄弟姐妹?不知二爺爺今早咋了,發(fā)這么大的火氣,訓得女孩嚎聲大哭。父親見女孩哭,更是氣得指責,你還好意思哭,你這么多年在等他,該等的早回來了,連魂都不見。

我和嬸嬸們見姑姑哭得如此凄慘,趕忙拉著她走。喊她先回去,等會喊三叔牽牛去。二爺爺氣歸氣,氣過之后,還是同三叔去幫姑姑家把田坎水先閘到。畢竟是自己親女兒,雖一度斷絕關(guān)系,不能不管,天下可憐父母心啊!

女孩傷心痛哭,今生她為男孩把自己陷進去。傷了父母和姨媽姨父,斷絕了親戚關(guān)系。無顏面對自己曾經(jīng)做出的抉擇,人生如此殘忍如此荒唐的過了大半輩子。此時女孩也慢慢放棄,對男孩的出現(xiàn)不再抱有希望。村里有大嬸為她做媒,也去看過幾次。但由于彼此有孩子,再加上她看不上對方,所以不成。

九八年春天,三月陽光明媚。遍地綠綠嫩草,春的氣息,藍藍天空。映襯大地的美,丘陵遍地是金黃色油菜花,景色好美。房前屋后竹子發(fā)出嫩葉,路邊全是嫩草,牛羊每天牽上山放。婆婆清早放牛不小心,在路上踩到小石頭摔倒。當場滾下幾塊土坎,臉和頭部摔得鮮血直流。還是院子一位大叔看見,急忙通知。撥打120送去醫(yī)院,醫(yī)生們見是八十多歲老人。趕快打破傷風針,處理縫傷口,把血止住。

女孩握住婆婆的手,安慰婆婆不要難過,幾天就好。婆婆強忍著身上的疼痛不讓媳婦看見,怕傷心。怪自己走路不看路,又給媳婦增加麻煩了。講沒有大礙就好,婆婆年齡大了。傷勁痛骨120天,何況在醫(yī)院費用高。就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星期,等回到家再慢慢調(diào)養(yǎng)。

女孩,每天都要照顧躺在床上的婆婆,端茶倒水,接屎接尿,細心照顧,可最終婆婆還是離開了人世。女孩傷心悲痛,通知親戚們,商量怎樣安葬,婆婆娘家人征求女孩意見,不要過分鋪張,買盒大棺材,開個五方大路就可以了。經(jīng)算命先生,掐指一算,選了個黃道日,第三天送老人上山安葬。家鄉(xiāng)習俗,老人上山后要燒七,七七四十九天封七。婆婆是最一個老人:所以雙方親戚們很尊重!婆婆最后封七那天,女孩很傷心,跪拜婆婆墳前大哭,哭聲讓所有親戚們都心碎流淚,大家目睹女孩這些年生活真的不容易啊!

婆婆也是個苦命的女人。男孩三歲是婆婆帶來曾家,繼兒的男孩雖然不是繼父親生但勝過親生。男孩的母親嫁給繼父又生了兩個妹妹,繼父同母親各自有孩子。所以家庭也挺復雜,女孩當初和男孩在一起,未在乎男孩的家境,她是欣賞男孩,才同男孩走到一起。

自從男孩失蹤后,丟下兩位老人和一對兒女,都是女孩撐起這個家,酸甜苦辣都嘗過了。誰能懂白與黑的夜,誰又知女孩黑夜的傷悲?孤寂難熬,黑夜對白,夜深寧靜時,四周白色墻壁照射光亮,還能在黑夜看見一點光明。可沒誰能聽懂,沒人能撫平女孩的傷痛。

寒冬臘月來臨,大雪芬飛。女孩多次深夜哭泣,想著自己無能。女兒初中畢業(yè)外出打工,兒子大了在學校調(diào)皮搗蛋,被開除。回家無業(yè),只好托她姑父幫忙弄去縣城學汽車維修。兩個孩子都離開她身邊,女孩一下覺得自己好孤單,是該考慮下半生,找到自己的歸屬。

小曾萍和同學來到我們廠,我同妹妹把她送到織機部,她手巧靈活,很快學會。半年后工資就可以領(lǐng)一千多。懂事的她,每月放假就高興地去銀行排隊寄錢給媽媽,女孩的生活開始有所好轉(zhuǎn)。

萍萍在外打工兩年,同本車間一位男孩老鄉(xiāng)耍朋友,過春節(jié)帶回家給媽媽同親戚們參考,大家覺得萍萍的男朋友還可以,看著比較踏實,也同意他們倆交往。

節(jié)后萍萍同男朋友一起返回深圳,他們倆很勤勞,每月工資都有幾千。兩個在一起也很節(jié)約,彼此照顧。男朋友性格很好,懂得體貼,經(jīng)常為萍萍買宵夜回宿舍,兩個人很合得來。一年除了零用錢,還能存幾萬。兩年后萍萍同男朋友結(jié)婚,也生了一個可愛的兒子,日子過得滿幸福。

萍萍婚后,常寄錢給她媽媽。叫媽媽在家吃好點,注意身體,因為弟弟和她都不在身邊,媽媽要保重。家里農(nóng)活少干,不要逞強,現(xiàn)在我們長大,媽媽少為我們操心。女兒也知這些年爸爸不在,您辛苦了,等條件好點,會讓媽媽享福。

一晃二十多年,女孩已經(jīng)是五十多歲,老了許多。越來越覺得孤單,村里又有人為她做媒。男人他老婆死去一年多,兒女們各自成家,想找個老伴。因為同村,也知女孩多年未嫁。媒人叫雙方見個面表個態(tài),女孩也知男人早以對她有意思,答應交往一段時間,如果彼此性格合得來,下年春節(jié)就辦結(jié)婚證。

0九年臘月,女孩突然接到男孩從北京打的長途電話,女孩不敢相信,以為聽錯了。搖一搖頭,打一下自己的臉,痛啊?有反應,“女孩問?你到底是鬼還是人”。男孩在那頭答,我是志偉。在監(jiān)獄出來,明天的火車回重慶。早不出現(xiàn)晚不出現(xiàn),當她真正決定和另一個男人結(jié)婚。多年失蹤的老公突然出現(xiàn),這真是?女孩問男孩,為什么?這么多年不見你音訊,你從哪里得知我的電話號碼。男孩講他姐姐給的,女孩終于明白,只有姐姐知道老公的秘密卻從未告訴過她。

幾天后,男孩終于回家,看見女孩變得蒼老,很心疼,夫妻倆相擁而哭。身邊兩個小外孫,女兒女婿,兒子。一家人全部擁抱一起高興流淚,過了二十年一家人終于團圓。

男孩回家,出門逢村里鄉(xiāng)村們都遞香煙,打招呼可熱情。村里人都夸女孩能干,你走這些年,可苦了你的老婆,男孩豎起大拇指夸老婆。回到家住一個星期,男孩去城里租了一套房,一家人就搬進城。

男孩同女孩回娘家,我們這些內(nèi)侄女誰也不喊他姑父。甚至恨他,無情無義,走了這么多年回來干嗎?我的叔叔嬸嬸都罵他,一半真罵一半玩笑。問他二十年,你去哪住這么多年。假如,是和別的女人生活,孩子應該多大了,干嗎還要跑回來,好神秘。男孩講是為了兒子那次失蹤,他返回去把那個朋友打殘廢了,結(jié)果被判刑坐牢。“但是坐牢,法院應該發(fā)通函”。可家屬 什么也沒有接到。姑父的失蹤和突然出現(xiàn)在娘家人心中始終是個迷。

春節(jié)后,男孩把老婆和兒子一家都帶去了昆明。男孩的徒弟是建筑公司老總,特意喊師傅一家到他那兒發(fā)展,男孩在徒弟公司做了項目經(jīng)理。還把女婿女兒都弄到一起,一家人全在昆明。現(xiàn)在的女孩真享福,苦盡甘來。男孩無論去哪里應酬都要帶上女孩,彼此珍惜,多年的情感不易。后半生他們一定會過得很精彩!

男孩回家兩年,兒子也娶了媳婦。父子倆齊心協(xié)助,共創(chuàng)事業(yè)。一年比一年好,一家人年收入25W左右,可是個不小數(shù)目。準備回老家建別墅。四年來兒媳婦生了兩個可愛小孫女。女孩同兒媳婦帶孩子,接送孫女上幼兒園。

女人雖說能干,可以撐起半邊天。可一個家庭若沒有男人,兒女缺乏父愛,母親是代替不了父親的。男孩回來才幾年,女孩的容顏比以前年輕好多。生活條件好了,穿著打扮也時尚了,全家住在一起又開心快樂! 夫妻倆又恩愛。古人言,女人有漂亮的容顏,全靠老公養(yǎng)得好,這句俗話,真有道理。

男孩和女孩如今六十多,現(xiàn)長期住在昆明。有固定收入,夫妻倆早晚牽手散步,老倆口攙扶到老,笑笑曾經(jīng)的荒唐,如今一切變好,又回到七彩云南,風雨過后終于見到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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