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銳下意識開始玩兒桌板上的紙杯，林敬言看著笑了一會兒，方銳的小動作實在太多了，比方說緊張時喜歡扣手心，琢磨事兒的時候喜歡隨手抓杯子，從他認識方銳的那天起，那只總是讓他引以為豪的黃金右手總是賣隊友最快的一個。

林敬言沒急著要回應，反正意思已經傳達到，他的言外之意其實就是，我喜歡你，我可以把你寵上天的意思。

方銳不是完全沒準備，他就是沒料到頭頂?shù)膭β湎碌恼婵欤粍ε谔祆`蓋上，躲閃不及。

這種時候他就只想做個包子，他甚至想，你都這么說了，我能怎么辦呢，我只能答應你了啊。但是他又覺得這樣一來，怎么就覺得好像自己迫不及待似的，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給個棒槌就當針。

他要是當真了，萬一林敬言逗他的怎么辦？

但林敬言是什么人啊，這種事哪能用來滿嘴跑火車，那也太渣了。他只要一看方銳那個糾結苦惱的表情就知道這個人腦子里在想什么，一時間居然有些生氣。

不，應該說非常生氣了。坦白講，他不怕方銳現(xiàn)在拒絕他，也不怕方銳不喜歡他，這些東西都好說，什么事都得有個從無到有的過程，他不著急。但是方銳眼下的反應居然讓他有點生氣。

方銳想了想，抬頭看著林敬言：“我能不能……”

“嗯。”

林敬言從沒想到他也會喜歡誰到這種程度，如果說方銳覺得他對林敬言的依賴可能有點失控的話，那么這事兒放在林敬言這里，竟然是有些慶幸的。

說起來可笑，他居然慶幸，幸好自己還有用處。

他活了二十多年，雖然也談過戀愛，有過還算挺喜歡的人，但是到底沒有體會過這種低到塵埃里的心情，他捧著一顆真心到方銳面前，不怕別的，只怕他不知所措。

果然方銳沒讓他失望，他真的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當他聽出林敬言那一聲嗯中的無奈和隱忍之后，更加手足無措。

之前阮永彬說過他們倆之間給人的感覺有一點奇怪，方銳追問怎么奇怪，阮永彬想了半天才說。

——沒怎么，就是感覺別人插不進去。

方銳了解阮永彬，他不是個隨隨便便對別人私事發(fā)表議論的人，之所以會告訴他，概因林敬言對他們倆都有知遇之恩。

他不知道阮永彬到底是將這句話放在心里滾了幾遭才說出口，總之不是空穴來風。但方銳覺得這邏輯不對，他們之間本來就是無堅不摧的才對，雖然犯罪組合沒得到過最佳搭檔的稱號，但在他的心里鬼迷神疑最優(yōu)秀的搭檔只可能是唐三打，對方銳來講，最重要的人只能也只會是林敬言。

只是方銳沒有想過如果他們之間談戀愛會是怎么樣的，至于說性向的問題，他甚至連一場異性戀都不曾談過，談不上接不接受的問題。

然而林敬言那個你想什么我都懂的態(tài)度，在平時看來，可能很甜，但是此情此景下方銳就只覺得，你又懂了，你怎么什么都懂，你給我說說你都懂什么啊。

總之，你喜歡我，你還有脾氣了？

回家的時候方銳的父母打道回府了，兩個人聽到林敬言現(xiàn)在Q市那邊就問林敬言要了地址，回頭給他寄了一堆特產過去。

林敬言走的那天方銳去機場送他，最后分別的時候方銳遞給林敬言一個黑色紙袋子，林敬言看了眼袋子上的牌子，挺貴。

“這是什么？”林敬言笑起來，往里面看了看，“什么時候買的？”

“圍巾。”方銳說，“早就買好了，新年禮物，本來想提前送給你的，我又不會織圍巾，只能給你買了。”

“但是這牌子也太貴了，一條要一萬塊呢。”

“好看就行了，你戴肯定好看。我不行，氣質不搭。”方銳笑了笑，說，“雖然可能自己織的更有意義吧，但你也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心靈手巧的人，真織出來你又未必肯戴出來。”

“你這算是先給顆糖哄著我嗎？”林敬言打趣道，接過袋子，順手摸了摸方銳的頭發(fā)，他已經和他長得一樣高了，頭發(fā)摸起來有些軟，卻很蓬松，想毛茸茸的小動物。

“你說算就算啊。”方銳瞇起眼睛，這一瞬間的心情變得輕飄飄的：“那吃了糖就不能再鬧了。”

“誰說的，帶過孩子的人都知道，小孩兒都是得寸進尺的，得到一顆糖馬上就惦記下一顆。這事兒由不得你。”

方銳愣了一下，心里邊嘖嘖稱奇，林敬言居然有這么不要臉的時候。

林敬言就像猜到他在腹誹什么似的，笑著說道：“畢竟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方銳一愣，半天沒想出來怎么反駁回去。過了半天嘆了口氣，在最后這兩分鐘內終于不再猥瑣了。

“老林，你讓我好好想一想。你這突然就要把我捧到天上去，我總得適應一下是不是。你看，我也沒談過戀愛，沒人告訴我喜歡一個人到底是怎么樣的。你能不能……”

林敬言淡淡地笑了，心道果然老話沒說錯，先喜歡的人永遠都是妥協(xié)的一方，甚至連妥協(xié)都談不上，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畢竟，如果方銳說，還是不行，我就是接受不了你當我對象，他也總不能硬逼著他做什么。現(xiàn)在已經是在他料想之內最好的結局了。

方銳像是拿不準林敬言這個笑容里的含義，又有些不知所措地補充了一句：“我怕我太草率了就……”

“別解釋了。”林敬言笑了笑，揉了揉方銳的頭發(fā)，“我知道，我等你。”

——原以為是他想岔了，今天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自己想岔了。

——我可以把最好的都給你。

——我等你。

方銳看著林敬言登機前這條最新的狀態(tài)，心里頗有些震驚。林敬言發(fā)微博的時候用的不是小號，是加了V的大號，帶認證的那種，雖然只是好友圈，評論依舊很精彩。最后還是張佳樂蓋棺定論：你戀愛了，你完了。

圈內都是聰明人，當然不乏有好事者打聽消息，奈何林敬言手機關機，無法回復。方銳估計就算下了飛機開了機他也不會對他們這些人解釋半句，畢竟那是林敬言，就連擅自表白這事兒都沒事先問過他能不能接受。

“我等你。”

這三個字重重砸在方銳心臟上，竟讓他在一瞬間覺得心臟有一種被緊緊攥住又放開的感覺。不得不承認，很讓人心動，但是后悔還不至于。

而他猶豫的原因，當然就是因為林敬言這個人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雖然方銳在感情方面就像一張白紙，但也知道一旦變成情人，就只剩下兩條路。

一是白首不相離，另一種大概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想要回到當下這種，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tài)，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他當然害怕，即便知道這樣想非常自私，方銳也不敢擅自邁開這一步。

以前林敬言和阮永彬都說過他在對私事做抉擇的時候經常秒慫。

但是他有什么辦法呢，林敬言真的太重要了，他不是矯情，也不在意這個人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反正就算是女的，也不會有林敬言對他這么好的。

他想，林敬言肯定不知道，他讓他等的，也許是把一輩子放上去的答復。

但是當方銳聽到那句我等你的時候，心臟還是不可控制地跳動起來。

差一點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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