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林歲最喜歡的是一條叫嗯嗯的狗。

那些年，顧予安最喜歡的是一個叫林歲的姑娘。

如果說生活是個圓，兜兜轉轉，我們終究會相遇。

壹

“小安安，我先走了哈！”

顧予安還沒反應過來，吳未的那張大臉就已消失在自己面前。

顧予安看著遠處余吳未和一小學妹并肩同行的和諧畫面，覺得自己真的是交友不慎。

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被吳未拋棄在學校門口，同行的死黨又一次消失，顧予安百無撩賴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雖然平時很討厭吳未的嘰嘰喳喳，但沒想到，少了他那張碎碎念的大臉，顧予安莫名覺得有些冷清，不習慣了。

顧予安正低著頭走神著，突然聽到背后傳來一陣狗叫聲。

林歲不明白今天嗯嗯為什么這么不聽話，嗯嗯每天都會來接她放學，她們本來在路那邊，嗯嗯突然穿過馬路跑了過來，朝一個人撲過去。

林歲追的氣喘吁吁的，一邊說著對不起對不起，一邊教育嗯嗯。

有一條小狗撲到他的腿上，顧予安聽到一個人在跟他說對不起，顧予安轉過身來。

“嗯嗯你怎么這么不聽話，不是跟你說過不能……”。

那天的天很晴，那天的人很多，那天的你，一如既往。

貳

“林歲，好久不見。"

“嗯…啊…嗯…好…好久不見。”

顧予安笑了。

林歲也笑了。

你還好嗎？

嗯，挺好的。

嗯嗯，我們該走了。

林歲轉身，一步一步離開，嗯嗯沒辦法，也跟著走了。

林歲不知為什么，心里很慌，步子都走的不是很穩。

如果說這么長時間誰能讓她不平靜的話，大概只有顧予安這三個字。顧予安站在原地，看著這個離他越來越遠的姑娘。

她還是這么倔強，就像當年，倔強的拒絕他所有的好。

她見證了他的幼稚，卻錯過了他的成長。

后來，顧予安總會想起那個午后，那個傻傻的姑娘，那只呆呆的小狗。

那個姑娘叫，林歲，林歲的林，林歲的歲。

那只小狗，叫嗯嗯，這是她答應他的。

原來，她沒有忘記。

就像嗯嗯終于叼到了心儀的骨頭般。

林歲終于找到了顧予安。

叁

初二的林歲，每天想的都是如何讓一個叫顧予安的人離他遠一點。

顧予安總是能隨時隨地的出現在她的生活里，不巧的是，顧予安還坐在他的后面。

顧予安總是搶走她的筆，拿走她的文具盒，擄走她心愛的筆記本并在上面寫上自己丑陋的名字，林歲有時想，那個混蛋真是浪費了這么好聽的名字。

每天早上，林歲來到教室的時候桌子上都會莫名奇妙的多一些東西，今天是旺旺仙貝，明天是小面包，后天是小當家干脆面……林歲每天早上都幾乎把班上的人問了一圈，都沒人知道是哪來的，林歲莫名其妙的，林歲不太愛吃零食，而且這種情況林歲也不敢吃。也不知道該放在哪里，沒辦法林歲就只好放在自己的抽屜里。

半個月過去了，林歲的抽屜里都快放不下了……

那天林歲實在沒辦法了，想著總不能天天守著一抽屜莫名其妙的東西吧，就把那些吃的都拿出來扔了，有的都過期了。林歲把那些東西拿出來的那一瞬間，后排的顧予安唰的一下站起來，大吼一聲“林歲”。

林歲嚇得手一哆嗦，手里的那些零食散落一地。林歲不明白這祖宗又抽什么瘋了，沒好氣的問他，“你又怎么了?"

"誰允許你把這些東西扔了的？”

“跟你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這是我給你的！……”

周圍的同學聽到顧予安的話，都開始笑著起哄。

林歲聽完他的話也愣住了，她剛才還在想著顧予安又想干什么，她跟顧予安就這么尷尬的面對面站著，明明是春天，她卻覺得教室的空氣都凍住了，冷的要命。

“叮鈴鈴”的一聲清脆的上課鈴，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老師走進課堂，林歲轉過身坐下，顧予安也坐下，周圍的同學也收起了笑容。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個清晨，可是有一些東西，終究不一樣了。

顧予安依舊不停地在她的世界里蹦來蹦去，林歲已經習以為常，林歲本身就是那種淡淡的，與世無爭的女孩，不太愛說話，之前只有被顧予安氣到不行才會搭理他一下，現在她習以為常了，就放任他作來作去。

有時，林歲覺得，顧予安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壞。

每次林歲對著一道數學題愁眉不展，顧予安便會搶走她的本子，在題目旁邊用鉛筆詳細的寫下解題思路，再扔還給她的時候敲著他的腦袋罵她笨；

每次放學回家的時候，顧予安總會突然出現在她的身邊，每次過馬路的時候，顧予安總會把手擋在她的身前，順帶著訓她走路不知道看車；

每次在路上看到流浪的小狗小貓時，顧予安總會跑到商店買一點吃的給它們。

林歲甚至覺得，有些時候，他是善良的。

那時的林歲不懂喜歡，那時的顧予安不懂得怎樣去喜歡。

肆

林歲永遠記得中考后的那一天，那天的雨很大，那天的你很朦朧，可我就是難以忘記。

那天的顧予安，很狼狽，卻堅強的讓人心疼，那是林歲第一次覺得，這個每天嬉嬉鬧鬧的人，安靜起來，會這么讓人害怕。

那天的顧予安留給了林歲一段話，一只小狗，一個背影。

“林歲，這兩年，我一直欺負你，我一直惹你生氣，我一直用許多自以為是方法的對你好，我這么一個自我矛盾的人，你是不是覺得很討厭啊，你總是笑著拒絕我所有的好，你總是不愛說話，你總是特別倔強，你總是無聲無息的關心身邊的人，你是我見過最奇怪的人，后來我發現，這么多年，我最沒有勇氣做的事，就是親口對你說一聲我喜歡你。之前的我總是肆無忌憚的在你面前鬧來鬧去，可是，現在，我沒有勇氣了，如果故事的最后是我選擇離開，那我要笑著離開你的生活。這只狗是我路上看見的，它很狼狽，就像現在的我，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討厭我，這是我最后一次纏著你，它很可憐，林歲，你把它留下吧。”

“我給它取名叫嗯嗯，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我想讓你記住，曾經有一個人，出現在你的生活里，而你和他說過最多的話，就是嗯。”

”我是不是很可笑。”

這世界上兩個人的距離可以很近，也可以很遠，大概區別是你希望它有多少。

兩年了，林歲都沒有，見過顧予安。

一個城市的距離，能有多大？

伍

高二下學期的一天，身為課代表的林歲正在收繳昨天的作業，突然，班主任過來了，原來喧鬧的班級頓時安靜了，班主任說，我宣布一件事，我們班里，新轉來一位同學，“這位同學，你進來吧”。

那天的陽光很耀眼，林歲一直低頭在查作業的數量，沒有注意走進來的那個人 。

“大家好，我叫顧予安”。

就那么一瞬間，林歲一愣，手被本子上一個大的訂書釘劃過，林歲疼的手一縮，作業本散落一地。

那天的陽光很刺眼，林歲抬頭，看見那個現在光影下的人，那個自己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的人。

花白的作業本散落滿地，恰似那天的陽光，恰似林歲的心。

每次你的出現，我都會惶恐不安。過去，現在和將來。

接下來的一個學期，顧予安與林歲，像極了陌生人。

顧予安與林歲的座位離得很遠，顧予安有時就這么遠遠的看著林歲，她比以前更漂亮了，可還是喜歡扎一個馬尾辮，曾經顧予安無意間聽說過一句話，說愛扎馬尾辮的女生幾乎都倔強的令人心疼，這像極了現在的林歲。林歲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傻傻的老是被他欺負的姑娘了，現在的林歲，在一個男生占一大部分的理科班穩居榜首，她成績好，人也好，脾氣也好，字寫的好看，作文也寫得很好，這是顧予安不認識的林歲，這是顧予安望而卻步的林歲。

她還是不怎么愛說話，她還是微笑著對待每一個人，除了我，陌生的距離。

這樣的林歲，怎么會不被人喜歡。

有幾個男生一直在追求林歲，但林歲每次都笑著拒絕，有些人，甚至顧予安都覺得很好，他不明白，為什么林歲會拒絕，或許，有些開心。

陸

那天，跨年晚會，林歲安靜的坐在觀眾席，笑著看著班級的同學精心準備的節目。

突然，啪的一聲，整個教室被黑暗籠罩。

黑暗落幕的那一瞬間，一個叫陸天昊的男生捧著一個兩層的生日蛋糕緩緩走到林歲的面前。

全班同學笑著為林歲唱起生日快樂歌。

林歲被同學推到教室的正中央，那個叫陸天昊的男生笑著對她說“林歲，生日快樂”。

林歲愣愣的，她很開心，很驚訝，亦感動，但現在的她有點懵，她就這么傻傻的站著，她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做什么，該說什么。

林歲，生日快樂。我叫陸天昊，我喜歡你，很久了。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時光仿佛凝結，蠟燭的光打在林天昊的臉上，林歲看著這個緊張的臉上有些汗珠的人，不知為何，就仿佛看見了那天大雨中的顧予安，”如果故事的最后是我選擇離開，我希望是笑著離開。”

林歲回頭看向了身后的一個位置，卻是空的。

林歲曾經以為，不喜歡就不留余地的拒絕是最好的方式。

可是，后來，她后悔了。

柒

已經到了冬季了，操場的夜晚刮著冷風，冷的沁入心骨，顧予安就穿著一件毛衣，坐在操場的看臺上，剛才屋里鬧騰的很熱，出來的時候忘記拿羽絨服。

坐在看臺的臺階上，顧予安看著此時教學樓內彩色的燈光，目光定格到三樓的最左邊那間，想象著那里剛剛發生的，正在發生的。

該開心？那個傻姑娘此時應該很幸福。

該傷心？給她幸福的人不是他。

顧予安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瓶，一飲而盡。

捌

“嗡”…手機振動響起，顧予安看了一眼，按下接聽鍵。

“孫子，在哪呢？"

“滾蛋。”

顧予安掛了電話，想著電話那邊的吳未氣急敗壞的樣子，覺得很可笑。

可是，現在還有誰比自己更可笑呢。

他想起大話西游中的，你看那個人好奇怪啊，我也看到了，他好像一條狗。

是的，好像，顧予安苦笑一聲。

遠處走過來一個人，顧予安覺得有點眼熟。

那個人越走越快，然后，一拳打在他身上，孫子，當自己企鵝啊，你凍死我可不管。

呦，你還挺心疼我啊。

滾。

今天是她的生日。

嗯，我知道。

那你在這干嘛？

看月亮啊。

呦，顧少你雅興啊。我可沒那雅興，我走了。

“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好笑？”

嗯。

玖

我回來，曾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打擾她，可是我放不下。

兩年前，我16歲，我爸的公司出了問題，欠了很多錢，那年，我爸帶著我挨家挨戶的像債主道歉，打欠條，我爸說，放心，這錢我一定會還上，就算我還不上，我還有兒子。我當時不愿意，我覺得丟人，我為有這樣一個爸爸感到恥辱。我爸帶我們搬到外地，去賺錢，兩年了，我爸終于還清錢了，我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回來了，可是我爸卻老了好多，那天，我爸生了一場大病，暈倒在我面前，看著我爸那個樣子，我的心里特別難受，我覺得自己就是個混蛋，我身為一個兒子，我不僅沒能出力還覺得丟人。

那一刻我發誓，我一定盡我所能讓我在乎的人過得更好。

我今年已經18歲了，我已經成年了，我也該承擔家里的責任了。

我知道她一直在找我，可是我有什么資格出現在她面前呢。

我現在一無所有。

可能真的是緣分，你越是逃避的就越會發生，可是，我不知道這對她是好是壞。

可能我也有些慶幸，就算我不會和她有什么交集，至少我還可以默默地看著她。

吳未看著身旁的顧予安，嘆了嘆氣卻無話可說，認識他這么多年，吳未第一次在他面前這么安靜。

顧予安就這么穿著一件單衣，寒風凌冽，好冷。

吳未起身，想去給他拿下衣服。

就在吳未站起來轉身上臺階的那一瞬間，他看到。

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姑娘，抱著一件黑色羽絨服，就那么怔怔的站著，月光那么美，可她卻流著淚。

拾

“對不起。”

“林歲，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嗎？”

林歲笑了。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林歲，喜歡你是我的事，喜歡誰是你的事，你不用感到有壓力，林歲，生日快樂，你開心，是我最大的心愿。林歲，吹蠟燭吧。”

林歲許完愿，全班人哄鬧著搶著蛋糕，班里蛋糕紛飛，每個人臉上都抹著蛋糕。

林歲的臉上全是蛋糕，林歲出了門去洗了洗臉。經過顧予安的位置。林歲看到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外面很冷很冷，林歲愣了一下，就抱著衣服出門了。

林歲繞著學校走了一圈，最后在操場上看到了兩個身影。這么久，他的背影還是會這么清晰的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

林歲離得近了些，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過去，她就這么傻傻的站著。

“我看他衣服在班里，我來給他送來”。

林歲擦了擦眼淚，把衣服遞給吳未，轉身，離去。

林歲，你等等。

吳未叫住了林歲，顧予安，你他媽要是我兄弟，你就給我站起來，你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顧予安。

吳未，別鬧了，顧予安說。

吳未揪起顧予安的衣領，把他扔在了地上。

“如果我說我不在乎，我們還會有可能嗎？

從前的我不懂喜歡，我一直很討厭你，可是當我意識到什么是喜歡時，你已經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顧予安，你記住，我林歲不是一個傻子，我認準了的，就不會回頭。

顧予安，你不要自以為是的覺得怎樣是對我好，我林歲不需要這樣的好。

顧予安，這是我最后的勇氣。

大概，我透支了所有的勇氣，卻換不來你的一個轉身。

顧予安，你就是一個混蛋。”

林歲轉身，一步一步離開，每一步，都堅定的讓人心疼。

終

兩年后。

新年的鐘聲想起，林歲站在城市的廣場中央，漫天的煙花，周圍的人笑著，鬧著，互相許著未來的每一次跨年，與你看煙火。

林歲笑著，笑著，就哭了，她每年都會來這，初三的那年，顧予安就這么匆忙的跑到她家樓下，拉著她出來看煙花。

可是，有什么用呢。

林歲已經考上了一個很不錯的大學，與她在一個城市的，還有陸天昊。

而顧予安，他又在哪呢，原來，他真的變成了一個膽小鬼。

林歲看著漫天的煙火，她想著，或許，有些事情真的該放下了，有些人，可能注定沒有緣分吧。

可是我也曾經幻想過，你蹦蹦跳跳的出現在我的教室前，不好意思的說一聲，那個，我來接你下課。

也許，只是我的一廂情愿罷了。

手中的那一支小煙花棒已經燃盡了最后的火光。

或許，這是最后一次來這了。

該說再見了。

“林歲，生日快樂。”

“對不起，讓你等了那么久。”

手中的煙花棒掉落。

這是她最熟悉的聲音。

林歲轉身，看見手里端著一個小蛋糕的顧予安。

林歲怔怔的站著。

哭的好難看，好難看。

還好，你未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