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謂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 ”
謂:談到,評價。
季氏:季孫氏,是魯國三位卿大夫之一,其余二人是孟孫氏,叔孫氏。
佾yì:行列的意思。八佾就是八行八列共六十四人。《周禮》規定天子所欣賞的舞是八佾,諸侯(如魯公)六佾(即三十六人),卿大夫(如季孫氏)四佾(即十六人),士為二佾(即四人)。除了上面的解釋,《論語注疏》中提到了“佾”的另一種解釋——每列八人,即諸侯六就是六八四十八人,大夫四就是四八三十二人,士二就是二八十六人,考慮到舞勢宜方,行列同時增減,故這里按照方形舞姿解釋;此外還解釋了八的意義,比如八音、八風與八卦等,我以為是后人穿鑿附會,這里不再詳細講解。
是:這。
忍:有人解釋為忍心,有人解釋說忍受,有的說是容忍,就是因為沒有把“忍”的主語分辨出來。
分析可知,這段話孔子是在談論季孫氏,說明主語沒有變化,所以我認為原話的意思表明了季孫氏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這正是說明在孔子生活春秋時期,周天子的威信已經嚴重受到損害,權威已經被肆意挑戰,禮儀制度被嚴重破壞,周朝其實已經名存實亡。在中國亂世,天子無種,唯兵強馬壯者為之。誰手里有錢有兵,誰就有權,這是弱肉強食的規則。
孰:表示反問的語氣,可以理解為“什么”。《論語注疏》和宋儒都解釋為“誰”,但通過上面的分析可知,孔子評論季氏只是表達他一種無能為力的憤慨罷了,如果他說完這句話后,組織了力量去討伐季氏,那么這就可以按照《注疏》和宋儒的解釋了。
這一節的意思如下:
夫子談到季孫氏這個人的時候曾講到:他一個卿大夫,居然把只有周王才能享受的八佾規模的舞搬到自己庭堂上,這種事他都能忍心做,還有什么不忍心做的呢?
因為有了《注疏》和宋儒的解釋,先入為主的把“孰”解釋為“誰”,那么“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本人聽到了令人發指的事情后、對這件事的一種態度,主語變成了本人,意思是:這種行為我都能容忍,那誰還不能容忍呢?引申出來就是“‘我’實在無法容忍!”這種解釋一直流傳到今天。
我在“思無邪”中提到過,語言是發展、變化的,我們盡可能的還原語言的“本來意義”,但是對它現在已經衍生出來的意義不能視而不見,畢竟現在人們對其理解已經出現了有別于原意的“共識”,這就需要我們既要明白其源,還要明白其流。
從歷史發展的角度講,這八佾舞于庭的傳統還真不能賴到季孫氏頭上,魯國是周公的封地,周天子特許周公享用八佾的禮儀,而周公以后的魯國國君是不能享用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禮儀這東西,一旦開了口子,就沒人再回去了。以后的魯國國君都享受八佾的規模。到了季氏專權,他自然把這個特權拿去了,但這在衛道者孔子的眼中,這就是僭越了。要我說,孔子應該把周公一并罵了,天子雖然特許你,但你畢竟是臣下,讓你享受八佾,你也不能享受,這樣后代就不會僭越了。
可能有人會講,季氏在家里觀看八佾,礙著你孔子什么事兒了?我覺得從現在社會意義講,孔子這也算是一種社會監督吧?
為政的人,都需要有一定的自我節制,比如一定級別的領導干部享用什么樣的待遇,這是有制度規定的,超過了規定,就是一種腐敗行為了,如果沒有人監督沒有人揭發,那么他的腐敗行為一定會愈演愈烈。調動民眾的積極性去反對腐敗,也是一種令執政黨自我革新的進步手段。
群眾的力量永遠是強大的,發動起群眾監督政府,政府才能做到“親清”群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