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鄴城之時,解德選私心萌動,心想:“這番千辛萬苦去蘭陵郡走了一遭,若空手而回,豈不太虧?那蕭登龍向和大人贈送了兩箱寶貝,我何不將其中一箱據為己有,把另一箱送給和大人。反正也沒人知道。”又心想:“當日那姓蕭的小子為了讓我向和大人舉薦他,為我獻出了對付蘭陵王的計策。這小子如此聰明,如果我真的舉薦他,往后在和大人面前,他豈不把我壓過去。到那時候我又怎么在和大人面前表現?要不暫且先向和大人瞞著蕭登龍一事,就說那箱珠寶是當地郡丞送給和大人的。”想到此處,解德選暗暗得意,覺得自己足智多謀。這種欺上瞞下的手段,他在官場已經用過了無數次。他又覺得那蕭登龍簡直就是年幼無知,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有點錢,懂點小聰明就能攀龍附鳳,一步登天。
于是到了鄴城后,他駐進驛館休息,遣散眾官兵,并派人去家里傳話。過了不一會,驛館里來了他的十幾名親信。他吩咐眾親信將珠寶和諸多財物統統運往自己府上,并同時派人打聽和士開的行蹤。和士開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皇宮內,很少回府,解德選要等他回府之時再去他府上復命。
在府上閑著待了半日,中午時分,突然有人來報,說和士開已經回府。解德選聽后大喜,便收拾行裝、沐浴更衣,準備去見和士開。于是他起身上了馬車,又派人拉著一箱珠寶,徑直奔往和士開府。
到了和士開府門前,解德選走下馬車,叫兩人抬著寶箱走近府內。正要進去時,門前的侍衛突然將其攔住。解德選厲聲道:“大膽!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侍衛道:“參軍大人息怒,侍郎大人在審訊要犯,不便接見任何人。”
“審訊要犯……”解德選一怔,“那你就去通報一聲,說解德選求見,正在門外恭候。”
“是!”,言畢侍衛入內。
過了片刻,那個侍衛出來了,說道:“侍郎大人有請,請參軍大人入內。”于是解德選隨手下跨入府門。行走數十步,接近正廳的時候,正廳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陣罵聲——
“和士開……你這個奸佞小人,你殘害忠良、禍國殃民……你不得好死……我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解德選大驚,向正廳望去,只見兩名侍衛拖著一人向自己的方向走來,那人身穿囚服,披頭散發,渾身血污,手腳都戴了鐐銬。罵聲正是此人發出。解德選走近立定一看,只見此人神情激動,臟亂不堪的囚服上和他臉上、手上有一道道血痕,顯然是受過刑,兩名侍衛拖著他向正廳外走,他的頭卻朝著正廳方向一直罵著“和士開無恥下流”之類的話,四肢還不斷掙扎,使得手腳上的鐵鏈發出錚錚聲響,兩名侍衛表情厭煩、目露兇光,時不時地給他一拳一腳一巴掌,讓他老實一點。
囚犯和兩名侍衛就這樣從解德選一旁經過,解德選一下子感到厭煩無比,頓生鄙夷之心,心想肯定又是有哪個不怕死的大臣在皇上面前說和士開的壞話,結果被和士開隨便捏造了個罪名打入大牢了。他在和士開身邊見到這樣的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但又想和士開此時肯定在氣頭上,自己此時萬萬不可再惹他生氣。于是便整理了一下衣冠,擺出一副笑臉相迎的神態徑直向正廳內走去。
邁進正廳大門后,只見和士開坐在正廳上座,周圍有諸多侍衛、侍女。解德選徐徐上前,跪下向和士開請安:“下官解德選拜見侍郎大人。”和士開道:“解參軍免禮。”解德選徐徐起身。
和士開道:“解參軍,你來得正好。我最近心情有點不大好,左眼皮一直跳個不停。麻煩你給我看看相,是不是最近大難臨頭啊?”
解德選笑道:“大人多慮了。我看大人面色紅潤、天庭飽滿,乃是大富大貴之相,最近大人非但沒有災禍,還會發財啊?”
和士開道:“解參軍方才進來的時候看到了那名罪人沒有?”
解德選心下一緊張,眼珠子轉了幾轉,頓時又做出一副笑臉說道:“哦。您說的是剛才那人啊!此人真是罪該萬死,竟敢侮辱侍郎大人。小的頭進來的時候,一聽到他罵大人,頓時義憤填膺,當面給了他兩耳瓜子。呵呵呵……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不必跟他一般見識。”
和士開道:“這么說你是見過了。那你可否認識此人?”
解德選仔細回憶了一下那張臉,覺得十分陌生。況且他心想那人既然能惹怒和士開,必定是高官,他久居侍郎府,跟朝臣沒多少往來,因此他確信不認得。解德選道:“大人說笑了,小人怎么可能認識這等不識抬舉之人。”
和士開道:“那你可知那個人剛才怎么說我?”
解德選道:“這……”
和士開說道:“他說我不學無術,乃當世庸才,除了會巴結皇上以外一無是處。解大人,你對此怎么看呢?”
解德選道:“回大人,下官認為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連當今皇上都說大人您有伊尹、周公之才,當今世上,無人能比。依下官看,他才是個有眼無珠的庸才。他不但是庸才,還敢忤逆圣上,罪該問斬!”
和士開笑道:“哈哈哈……聽解參軍一言,我頓時煩惱全無。……對了,你此次去蘭陵,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解德選道:“回大人。大人交付之事,小人已經有了對策,但不方便說出,故已將對策全然寫在紙上藏于此盒中,還請大人過目。”他邊說著邊從懷中取出一紅色錦盒。和士開看到后,吩咐左右:“呈上來。”一名侍衛下階將錦盒從解德選手中接過,又回身向和士開呈上。和士開打開錦盒,只見錦盒內有一白一黃兩張紙,皆對折整齊,放在盒子中。和士開展開黃紙,乃是一張《江渚仙翁圖》,和士開不明其意,又展開那張白紙,那白紙上所寫的都是當日蕭登龍教給解德選的計策。和士開讀罷,哈哈大笑。解德選見狀也萬分欣喜,面露笑容。
和士開將兩張紙重新對折整齊放入盒子中,說道:“我本以為你解德選成天只會吹牛拍馬、裝神弄鬼,沒想到關鍵時候,你這老小子還有點心眼兒。”
解德選道:“那都是托大人洪福,下官方能想到這等妙計啊!”
和士開道:“好了好了!此次你立了一功,等事成之后,重重有賞。你先下去吧!”
解德選道:“大人莫急,屬下還有一事稟告。”
和士開道:“哦,何事?”
解德選對外喊道:“抬上來。”
于是在外等候的兩名隨從將珠寶箱抬進了大廳。和士開問道:“這是什么?”
解德選拱手說道:“回大人。下官在蘭陵郡之時,曾經親自前往蘭陵郡郡丞府考察政績,那郡丞見了小人之后禮敬有加,并且十分仰慕大人您,故托下官送來珠寶一箱,聊表敬意。”
和士開一聽,頓時一怔,隨即又眉開眼笑,說道:“是么?我和士開何德何能,竟有勞地方官員獻此厚禮。”
解德選笑道:“那都是和大人禮賢下士,治國有方,故此聲名遠播。”
和士開道:“那么把箱子打開,讓我瞧一眼。”
解德選道:“是,屬下遵命。”隨即命令隨從打開箱子。只見箱子內裝滿了珠寶玉石、項鏈首飾等物,左右看了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解德選笑盈盈地向和士開望去,見和士開雙眼一亮,竟然自己站了起來,然后親自走下來觀看。和士開對箱內的寶物挑了又挑,撿了又撿,然后又繞著箱子走了幾圈,看上去若有所思,隨后又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和士開叫道:“解大人!”
解德選道:“下官在。”
只見和士開面露微笑,隨后又緩緩說道:“我從來沒去過蘭陵,對那里的官員一無所知,不知道這蘭陵郡丞姓甚名誰?你跟我說來,往后我也好提攜。”
在蘭陵郡的時候,解德選曾聽那蕭登龍向自己提到過蘭陵郡郡丞的姓名——王志常,自己也派人出去打探過,確信無疑。于是他說道:“回大人。蘭陵郡丞姓王,名志常。”
和士開道:“嗯。很好。解大人不但獻上奇策,還為本府獻上賢才,真是可喜可賀。為了慶功,本府決定今日要宴請解大人。”
解德選聽罷,神情激動萬分,叩首謝道:“多謝侍郎大人抬愛,下官往后定當為大人盡心竭力、萬死不辭。”
和士開道:“那你先退下吧!今晚宴席上見。”
解德選起身道:“下官告退。”隨后便笑嘻嘻地退下了。
和士開見解德選走遠后,喊道:“來人!”
隨后幾名侍衛出班立于大廳之下:“小人在!”
和士開向他們招手說道:“你們幾個過來,離近點!”
幾名侍衛不解其意,便照著做,走到和士開跟前俯身聽和士開下達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