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家的味道,就是外婆做的每一道飯菜。因為從小是外婆帶大,所以對媽媽做的飯的味道卻沒怎么記住。
小時候,最愛吃的是外婆炒的土豆絲。那時候家里四五個小孩,每到放學回家,都餓的狼吞虎咽,就是一碗小米粥也是那么香甜。偶爾炒的一盤土豆絲,酸酸辣辣的,每一根都是又細又均勻,口感不硬不面剛好,姐弟們幾乎搶著吃完,連最后盤子底的菜湯,也會蘸著饅頭吃完,那個香啊……那時候家里條件一般,農村人的生活水平普遍那樣,剛剛解決了溫飽。外公外婆五十幾歲,種十幾畝地,兩個舅舅舅媽也都去打工創業了,弟弟妹妹們和我一起都是外公外婆照顧,現在想想他倆真的太辛苦。外婆是急性子,干活風風火火的,外公比較慢一點,但是做過去的活都很細致,這也許就是互補吧。記得有一次我們放學了,回到家沒看見外婆,就在門口喊,原來是在地里干活,外婆不識字,也不認識表,那天外公不在,外婆不知道時間,所以還沒做飯,我們幾個都嘟著嘴,喊著餓死了,外婆笑著說很快就做好了。果然沒一會,就聞見飯香了,當我們吃飽的時候,才看見外婆鼻子上都有黑,弟弟哈哈笑著去拿毛巾給外婆擦了,我們都吃飽了外婆才吃。其實每天吃飯都是這樣,因為是用柴火煮面,就要不停的拉風箱,一鍋面煮熟了我們吃著,外婆繼續煮,第二鍋出鍋了,我們碗里的也沒了,所以每次都是安頓好我們,外婆才開始吃。那也是外婆唯一一次放學沒做好飯。
記得有一年,外婆突然生病了,全身浮腫,腿腫的褲子都快穿不上了,外公要帶外婆去縣醫院看病,我們幾個孩子就交給二外公家的姨照顧,姨每天也會趕著我們放學把飯做好,可是看不到外婆的日子,飯感覺也不香了,不知道是姨做的不好吃還是怎么了,反正外婆不在的那一周,我們都沒怎么好好吃飯。還好一周以后外婆出院回家了,在家里用了一段時間的藥,外婆又開始操勞了,就是有一點,飯菜味道變淡了,因為外婆得的是急性腎炎,醫生不讓吃鹽。剛開始我們還不習慣,就給自己碗里蘸鹽,后來慢慢的也就習慣了,反而鹽多了還不喜歡吃。外婆吃了好幾年藥,腎炎徹底好了,但是家里吃鹽少的習慣一直保留著。
小時候最喜歡的是逢年過節,因為許多好吃的只有在過節才有,每一道好吃的飯菜,都是出自外婆的雙手。最豐盛的,當然是過年了。臘月二十三前后,家里會把喂了一年的豬宰了。我膽子小,老早就跑的遠遠的,不愿意看到豬那撕心裂肺的樣子。到了晚上,會做豬血灌腸,煮肉方,剛出鍋的肉,用手撕下來,用蒜泥辣椒水拌起來,簡直好吃的不要不要的!還有豬灌腸,用蔥花爆炒,吃的嘴油油的,解了一年的饞啊,吃肉的時候早忘了豬是怎么死的了。年前外婆從早忙到黑,蒸饅頭,蒸包子,蒸粘糕(家鄉的粘糕不是南方的年糕,是用黃米面發的糕),炸油餅,炸果果,……大概會準備整個正月的食物吧,因為老一輩的講究多,正月里好多日子都不動刀子不做東西。還有就是過年了外面打工的親人們都回來了,十幾口人要吃飯,需要準備的就更多了。我也會幫外婆干活,也就是燒火,摘菜什么的,別的也不會。等到人都回來了,那一桌團圓飯,匯集了外婆所有的愛和汗水。那時候的飯菜雖然沒有如今的豐盛,在外面每一天都有魚有肉吃,可是卻比不上外婆的那一盤咸菜好吃。
外婆是和熱心腸的人。以前老家紅白喜事,都請鄉鄰幫忙,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兒,只要叫外婆,她都會去給人幫忙,去了也是做比較難的事,就是挑面,就是西北一種面食的做法,一般農村的酒席都會有床子面,就是把麥面用開水燙好,加了堿面再揉成塊,用床子(西北地區一種加工面條的工具,農村幾乎家家都有)借助杠桿的原理壓到鍋里。聽著很簡單,做起來可不簡單,如果面沒活好,做出來的面條就短短的不筋道。外婆每次挑的面總是最好的,軟硬適中,煮出來長長得一下子都撈不到碗里。平常在家里,外婆也會做給我們吃,剛出鍋的一碗面再加上臊子豆腐雞蛋湯,好香好香啊。外婆做的好吃的太多太多了,我用文字表達出來的只是一點皮毛而已,此時感覺自己的表達能力多么匱乏……
現在我們都已長大,離家工作了,也只有偶爾休假才回去看望外公外婆,在外面的日子,時常想念外婆做的飯菜,那怕是她蒸的饅頭,都比外面的好吃千倍萬倍。如今七十歲的外婆幾年前右手骨折,好在做手術康復了,但是手已經不給力了,可每次回去她還是盡最大的力氣給我們做好吃的,雖然切的面條沒有曾經那么細那么均勻,炒的菜也沒有外面飯店那么花哨,但是外婆對我們的愛,只有增加沒有少一點點。外婆的愛是默默的,融物細無聲,沒有語言的愛,也是最深的愛。
我愛吃外婆做的飯菜,因為那是愛的味道。我愛外婆,希望她健康長壽,以后回去了我給她做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