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曼玉說:“我覺得阮玲玉的骨子里有一種講不出來的妖媚。”
是的,從阮玲玉的照片和影像資料來看,你會感覺她在語笑嫣然間百媚叢生,那種美,是一種天生的柔弱和憂郁,讓人由不得從心底深處生出一種疼惜之情。
是的,疼惜。疼惜她遇人不淑,疼惜她人言可畏,疼惜她七竅玲瓏玻璃心,更疼惜她自古紅顏多薄命。
01
阮玲玉于1910年4月26日出生于上海,原名阮鳳根。父親早逝,母親在一個張姓大戶里幫傭。從成長環境來看,這是一個自幼缺乏父愛的女孩子,也為她以后遇人不淑留下了伏筆。自小跟著母親幫傭,也讓童年的阮玲玉在成長過程中孤獨自卑——“自幼不喜與鄰兒作浮跳之嬉,居恒靜坐,或助母井臼……”
1926年,為自立謀生,阮玲玉開始進入電影界。憑著天賦和努力,阮玲玉在電影表演上的才華可謂光芒四射:1930年5月,在《影戲雜志》舉辦的“電影明星選舉”中,阮玲玉高票當選第一名;1934年的十大影星選舉中,阮玲玉被選為演技最佳的女明星。
就連同時期的“中國電影皇后”胡蝶,也發出感慨:“阮玲玉演的了我演過的角色,我演不了她演過的角色。”
在事業上,阮玲玉不僅天賦聰慧,才華橫溢,更難得的是她敢于一改柔順之態,勇于挑戰自我。一直以來,她都以“悲旦”氣質聞名,當導演卜萬蒼懷疑她能否勝任一個摩登女性的角色時,她竟主動請纓:“如不成功,甘愿賠償公司全部損失!”
只可惜,阮玲玉在事業上的智慧和勇氣,在感情中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感情的漩渦里沉浮以致絕望,與其說是遇人不淑,倒不如說是缺乏一雙慧眼,看不到人性背后的陰暗和涼薄;而七竅玲瓏玻璃心的性格,又決定了她在苦難中不能堅強柔韌地勇往直前,只能韶華早逝,讓后人感嘆她紅顏薄命。
02.
阮玲玉生命的第一個男人,是母親幫傭的張家四少爺張達民。受五四新思潮的影響,他不僅沒有像當時舊時代的人那樣歧視一個傭人的女兒,
還拿出錢來接濟生活拮據的母女倆。這令本身非常自卑的阮玲玉非常感動,而母親何阿鳳也天真地認為,能夠嫁給東家少爺是一件多么終生有靠的最好歸宿。
富家少爺愛上傭人的女兒,在那個年代,是大家戶的家長們所不能容忍的。張家母親不能應允婚事,而張達民又想要和阮玲玉在一起,于是她選擇了和他在外面同居。那年他19歲,她16歲。
少爺始終是少爺,吃喝玩樂,跳舞音樂中醉生夢死,揮霍完祖上繼承的20萬遺產,再花光阮玲玉辛苦積攢起來的一萬多塊錢,還倒欠了一屁股債。此時的張達民成了名副其實的“吃軟飯”。
不僅如此,他還不斷地去電影公司鬧事,惡語傷人不說,甚至阮玲玉想離開他,他竟然以曝光兩人在一起的隱私為要挾。后來,軟弱的阮玲玉竟然同意以每月提供100塊贍養費為條件,解除了和張達民的同居關系。
阮玲玉真是無比的傻和幼稚啊,一個渣男流氓,何德何能值得她每月無條件提供贍養費?
03.
此前,她又遇到了她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唐季珊。他是阮玲玉所供職的聯華公司的大股東,也是當時一個著名的茶商。這個總是站在舞池邊,口里含著雪茄的男人,頗有西門慶的做派,家里放著一個富家的正頭奶奶,外面養著小蜜,還不滿足,而阮玲玉正是他又捕獲到的一個好獵物。
當時的默片女王張織云,也是唐季珊的前任,曾寫信給阮玲玉:“你看到我,就可以看到你的明天,唐季珊不是一個好男人。”
正沉浸在愛情卿卿我我的甜蜜中,阮玲玉怎能聽的進去?她認為張織云是出于女人的嫉妒和爭風吃醋才會如此,根本未加理會。再加上唐季珊在上海的新閘路為她買了一棟三層小洋樓,這么貴重的禮物,讓她堅信這個花花公子肯定已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從此她也就非他莫屬了。
04
愛情正好的時候,是你儂我儂,雙方都是一萬個好,而一旦分手,才真正能看出一個人的品行。
張達民窮困潦倒后,并沒有滿足于每月100塊的贍養費,而是又向阮玲玉索要高達5000元的巨款。這一次她倒是果斷拒絕了他,結果張達民惱羞成怒,一紙訴狀誣告阮玲玉偷張家的東西給情人唐季珊。
那唐季珊為了證實自己經濟清白,非要阮玲玉登報聲明兩人經濟是自立的。貪著這個男人的一點點愛,貪著對這個男人的一點點依戀,可憐又軟弱的她再一次屈服了唐季珊的要求。
此時的情場老司機唐季珊又一次找到了新相好——上海灘著名的舞女梁賽珍。喜新厭舊,他對阮玲玉也不再在意。阮玲玉晚上拍戲回來,本就疲累不堪,夜里天冷,她在門外凍得直哆嗦,鐵石心腸的唐季珊也不給她開門。甚至在阮玲玉吞服安眠藥之前,他還打過她。
05.
夾擊在兩個這樣的男人中間,性格軟弱的玲玉無力反抗,這時,她又一次把希望寄托在她生命中的第三個男人——導演蔡楚生身上。
阮玲玉和蔡楚生在拍《新女性》的合作過程中,兩人傾心相訴,擦出了愛情的火花。
她曾對他說:“我多么想成為這樣的一個新女性,能夠擺脫自己命運的新女性,可惜我太軟弱了,我沒有她堅強。”
當阮玲玉想要最后依靠這個男人時,蔡楚生早已有了家庭,他雖然同情她的遭遇,卻不想卷入這場紛亂復雜的是非之爭,關鍵時刻,他選擇了沉默和拒絕。
06
真是靠山山傾,靠樹樹倒啊!每一次都所托非人,讓阮玲玉陷入了絕望。而當時的狗仔隊對于這樣的新聞又是極力渲染,一時間輿論如狂風暴雨般向藤蘿般的阮玲玉襲來。
是的,她正如一棵藤蘿,她處處要依賴男人。她自己經濟就可以獨立,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和才華,她不僅可以過上不錯的日子,連養活她的母親何阿鳳和養女囡囡也不在話下。
可是,她就是沉浸糾纏在自己感情的小天地里,軟弱屈服,一讓再讓,直到把自己退到無路可退。
當時電影的有聲時代已經到來,當胡蝶們忙于事業琢磨普通話配音的時候,阮玲玉的心思卻忙在跟蹤她的情人是否出軌。跟蹤有什么用?即便是事實擺在眼前,她礙于面子和自己的依戀,還是沒有選擇果斷離開這個男人。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任你花容月貌,也是紅顏已逝,情場浪蕩子從不為任何女人停留,只怕這一點阮玲玉至死也沒能明白吧?1935年3月8日,在唐季珊為她買的二樓洋房里,阮玲玉吞下了大量安眠藥,離開了這個讓她腸斷心傷的是非天地。這年,她只有25歲。
唐季珊發現她服毒也很及時,可是這個男人在阮玲玉的生命垂危彌留之時,考慮的不是如何快速搶救她的性命,而是絞盡腦汁如何保證自己的名譽不受損害。在上海灘,想找個好醫院還不容易?然而,各種耽擱,各種輾轉,6個多小時后,阮玲玉還是香消玉殞,魂歸離恨天。
07.
后世曾對阮玲玉所謂“人言可畏”的遺書研究,最后證實不過是唐季珊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所捏造出來的假象。
真也好,假也罷,任什么事實也早已淹沒在歷史的長河里。有研究說最后阮玲玉的遺言是把自己的母親和養女還是托付給了唐季珊。
阮玲玉離世一個禮拜之后,30萬民眾自發涌向殯儀館及其墓地,憑吊的隊伍長達10多公里,場面前所未有的壯觀。美國《紐約時報》為此刊發了頭版頭條,稱其為“近代國際上最大的葬禮”。
而當時阮玲玉的鐵桿粉絲聽聞自己的偶像離世,竟然有5位追隨她而去:“偶像都死了,我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也許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矛盾,當你想要掙扎著努力的活下去,它偏偏要風刀霜劍嚴相逼;而當你終于向它繳械投降,把一切都拱手交還,它卻又突然表現出對你無限的慈悲和憐憫,讓你覺得這天地之間是這么溫暖美好,這么值得讓人留戀。
08
如阮玲玉所說,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個新時代的女性,可是她太軟弱。其實,她何止是軟弱,她的性格不夠完善,她所缺乏的,正是把控自己人生命運的智慧。
是的,智慧。阮玲玉,如果你靈魂有知,如果你能聽到寧靜的祈禱該為多好:愿我有寧靜,接受我不可改變之事;愿我有勇氣,改變我可改變之事;愿我有智慧,知道分辨這兩件事。
生命的挫折和苦難從不會放過任何人,而我們所能做的,唯有接受這不可改變的事實,如流水的智慧,遇山過山,遇石繞石,才能讓自己一路精彩向前。
而一個人的幸福,在任何時候想要依賴他人獲得,又是一件多么不靠譜的事情。經濟上獨立固然重要,然而比經濟獨立更為重要的,是心理上能夠強大到雌雄同體。
是的,阮玲玉,如果有來生,但愿你不再是一棵攀附的藤蘿,任由狂風驟雨把你碾落成泥,只余香如故;是的,阮玲玉,如果有來生,但愿你能長成一棵開花的樹,不僅妖嬈美麗,更能堅韌獨立,在風里雨里也能夠溫柔而強大的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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