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時間,10:05。之前和我通過電話的院長助理抱著一沓文件正好走過來,“等很久了吧,院長馬上就會出來了。”她率先開口和我說話,聲音比電話里溫柔很多。
“也是剛過來,”我對她微笑回應同時把我的一些證件遞給她。她仔細看了我的證件,然后又還給我:“您稍等一下”。隨后她就推開院長辦公室的門進去。大概五分鐘后,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助理緊隨在院長身后出來,而走在前面的院長出乎我意料的精干,完全沒有中年人會有的萎靡,但他看我的第一眼似乎透著厭惡,而且完全沒有想要和我交談的意思,只是對身后的助理說:“馬上替我在‘秀食府’預約一桌宴席。”“好的院長。”她在院長身后回應道。隨后院長大步離開,步伐相當有力。
“跟我來吧。”她打電話預約完之后對我說。我跟隨她走向和院長離開時相反的方向。“你的手機很漂亮啊,尤其是后殼的蓮花紋。”我在她身后邊走邊對她說,她頭也不回的回答我:“專門定制的,不過好像同時出了兩部,我要的白色他們給發(fā)成了黑色,后來找他們,他們說有人和我定制了一樣的,只是顏色不一樣然后給發(fā)錯了,大概有人和我一樣癡迷蓮花吧。不過還好后來把手機都給換回來了。”話音剛落她就停下了,我以為她還要準備什么東西,沒有想到她直接對我說:“就是這里了,你可以進去了。”
我的吃驚似乎讓她顯得十分意外,她笑著對我說:“你應該能想到吧。”確實,我應該能想到,盡管我手頭的資料有限,但僅憑他搶劫殺人卻因為精神障礙而被送往精神病院這一條我就應該能猜到他的背景不簡單。
但這樣一個背景神秘且龐大的人怎么會選擇搶劫那?居然還是選擇搶劫一家手機店。
“你和你的報社都很幸運,這是他第一次接受采訪,而且也應該是唯一一次了。”她對我說完便轉過頭去開門了,轉頭的瞬間甩起的長發(fā)帶著發(fā)香漾在空氣中。
陽光從窗口斜斜的鋪到他的床邊,他穿著病號服坐在床邊,面向窗外,半個身子都沐浴在陽光里。就在我以為他沒有注意到我正準備上前打招呼時,他突然轉過頭,對我點頭并微微一笑。然后站起來走向我,他埋在陽光中的臉也漸漸清晰。相貌端正,算得上帥氣,而且身姿挺拔。這樣的外形更加讓我疑惑,所以我有些迫不及待。
“你好,我是‘視野報’的記者,我叫白路。”
他對我點頭示意然后對我旁邊的院長助理說:“你可以走了。”
“好的,我馬上離開。這些文件,是院長讓我給你的。”把文件交給他之后她就離開了,病房里就剩我們兩個人了。
他又坐回床上,也順手把文件放在桌子上。“我叫文子星,精神病患者。”他冷淡的對我說。
我找了只板凳坐在他的對面,拿出筆記本和筆:“我想采訪一下關于四月七號……”他很不耐煩的擺擺手打斷我:“你們記者都這么直接啊。陪我聊會天吧,在這里不準我出去,還不準我上網(wǎng),跟個囚犯沒什么兩樣。”
“至少你住的地方要比囚犯好很多。”我收起筆和筆記本對他說。
他抬起頭環(huán)顧四周:“是啊,這里是挺不錯的。還有水果吃。”他掰下一塊香蕉扔給我:“吃吧,不會死人的。”
我把香蕉放下:“這里好像是辦公室改建的。”
“貓有九條命你聽說過吧。”他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倒問我一個奇怪的問題。但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說:“聽過。”他得意的一笑:“這種傳說好像很多,狐貍啊,貓啊,人啊都好像有很多條命。但是你聽過兩個人甚至多個人用一條命嗎?”他的表情越來越嚴肅了。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他的表情一點點變得嚴肅,冷冽,我心里也越來越緊張。他再度開口,已經(jīng)完全變了語氣:“人和人之間總有你意想不到的聯(lián)系,有人相隔千里沒有血緣關系也不曾相識,但卻有可能在同一天出生,有著相同的名字甚至是生活習慣,你認為這是巧合還是命運。”
“我認為這是你的幻想。”我冷冷的扔給他這一句話 ,而他絲毫沒有生氣,從剛才那些文件里拿出一些來扔給我,我拿著資料仔細看了一下,上面竟然全都是關于那些“巧合”的報道。“你準備的倒是挺充分的。”我放下手中的資料看著對面的男人,他正一臉欣賞的看著我,目光交匯的瞬間他開口說:“他們算是命理特別相合的人。但其實還有很多人他們存在某種特殊的聯(lián)系,但這種聯(lián)系藏得極為隱秘,很難被人發(fā)現(xiàn)。”
“到底是什么樣的聯(lián)系。”我感覺我已經(jīng)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共命。很多人用一條命。”他說話的時候眼神流露出冷淡的光芒。他回頭指了指在角落里的盆栽,里面種著一株平安樹。“其實那里面本來是兩株的,我開始看到它的時候兩株都病殃殃的,后來我就砍掉了一株,然后你再看看,現(xiàn)在剩下的這株長勢是不是挺喜人的。”
“這就是共命?兩個人共用一條命也會互相奪取?”我已經(jīng)完全被這個精神病帶到他的故事里了。
“現(xiàn)在你想知道的那部分來了。”他的語氣里已經(jīng)充滿了興奮,然后從枕頭下面拿出一部手機,這讓我相當意外。他拿著手機在我眼前晃了幾下“雖然不能上網(wǎng),但是可以自拍啊。”說著他開始擺出造型自拍完全不管對面的我一臉厭惡,然后他把手機遞給我,“往后翻翻看,說不定有你喜歡的內(nèi)容。”他雙手支在床上對我說。我迅速翻過他的自拍,然后看到了那張照片,照片是他和被害人的自拍,照片中的他半蹲在被害人身邊,笑得像個孩子一樣,而他身旁的被害人則躺在血泊之中,那把匕首還插在他的胸口。
“他是一家手機店的店長。”他收起手機對我說。“我知道”我回應他。他撓撓頭好像在費力的想些什么:“好像賣什么大米啦鴨梨啦之類的手機。反正我不喜歡。”
“因為你不喜歡他賣的手機所以你搶了他的店然后爭執(zhí)之中又殺了他。”我開玩笑似的發(fā)問。
“對啊。你挺聰明的啊。”他說完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但隨即面色一冷表情瞬間嚴肅起來。“其實,他就是和我共命的人,我查了很久才找到他。然后借著搶劫的幌子殺了他。”他的目光開始變得鋒利。然后又扔給我一沓資料,全都是關于被害人的。“我們雖然不是同一天出生,但生活軌跡卻像平行線的,人生很多重要的事幾乎發(fā)生在同一瞬間。”
我看著被害人的資料,上面詳細記著他從十歲以來經(jīng)歷的坎坷和他的光輝點。“有一年他摔斷了右手,我意外獲得了一次出國旅行的機會。還有一年他考上重點高中,我卻因為打架進了局子。”他好像很疲倦,用手搓搓臉。“還有好多,懶得再跟你說了。”
“僅憑這些你就敢斷定他是你要找的人,而且僅僅靠網(wǎng)上的一些資料和謠傳你就相信什么‘共命',你就要殺人?”我的語氣里已經(jīng)透著我的憤怒了。“當然不止這些,最重要的是心靈的感應,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確信就是他,好像找到了遺失已久的東西,那種感覺……”他一臉陶醉然后又深吸一口氣:“真是無可比擬啊。”
“從那天起,我的命就徹底被我自己改寫了。你也看到了,我這個殺人犯現(xiàn)在安然無恙的坐在這。”他得意的跟我說。
“如果是別人殺了他那?你的命是不是就等于被別人改寫了。”我還想繼續(xù)和他聊下去,耗一耗時間。
“這事必須我親自動手,甚至不能有幫手,不然我只能得到一半的命,像個平常人一樣活下去。”他回答說。
“像平常人一樣活下去……”就在我反復念叨這句話時,門被推開了。是那個女助理。她懷里抱著一身整潔的休閑裝,邊向我走過來邊對我身邊的另一個說:“你可以走了,院長在樓下等你。”我看她走過來知道也該結束了。
“差不多也該結束了。”我站起來面對她整理我的包,在她距離我差不多一步遠的時候我迅速掏出準備好的匕首插進她的胸口。我感覺到她滾燙的血液噴濺到了我的身上,然后在她耳邊說:“你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我真佩服你的善良,還想讓我臨死前了解一下真相,還專門找個演員給我講完整個故事。其實你一開始就知道咱們?nèi)齻€人共命,你殺了他然后等我主動來找你,但又怕我起疑心,對剛才給我看的資料做了手腳讓我找不到一點重合的軌跡。但心靈感應時的感覺來的太洶涌了,這一點我絕對不會忽視,所以我一開始就猜測那個人是你,見到他以后我更加確信自己的懷疑是正確的。還有,魅族PRO6的獨家定制真是他棒了,那部黑色的蓮花紋手機其實是我的。”我一把推開她,在她倒地之后,那把和照片還有我手中完全一樣的匕首從衣服里滾了出來。我趴到她的身邊欣賞著她艱難的呼吸,纖細的手指死死的抓住我的肩膀,然后我貼在她耳邊說’“謝謝你啊,現(xiàn)在,命是我一個人的了。”
“被人強迫和尸體合照的感覺一定很不好吧,尤其還需要表演出那樣的笑容。”我拿起床單擦拭身上的血液,然后拿出我的刻著蓮花紋的PRO6手機和身后的女人自拍露出此生最燦爛的笑容,隨后轉過身對她說:“我們的感覺他肯定不懂吧。”
我看著手中的手機喃喃道:“這手機確實精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