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插播一條新聞:
今天下午兩點鐘,警方接到報警,位于長江路馨家園小區二樓住戶李先生發現樓上有滲水情況,且水中夾雜著血腥味。警方到達現場后,在其樓上302房間發現女尸一具,身上有刀傷,且房間內有用水沖刷的痕跡。經警方初步判斷,這很有可能是一宗謀殺案,本臺記者將持續關注事件進展,有相關知情者請撥打110。
另據記者了解,該室所居住的是一名名叫桃子的單身女性,年齡30歲,正是死者。
01
“單身女性獨居最危險了。”秦霜穿著寬松的家居服坐在沙發上,手中握著把锃亮的刀,邊削蘋果邊低聲唏噓,“不知道是劫財還是劫色。”
張昊漫不經心地抬頭瞥了電視一眼,繼續埋頭打起網游,他向來對這類新聞不感興趣。
秦霜將削好的蘋果切成一瓣瓣裝入水晶碗中,插上牙簽放到張昊手邊,張昊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體貼了?想起她跟那個男人的聊天記錄,心里不禁一陣冷笑,是因為愧疚嗎?
臉上卻面無表情地問:“又看中哪款包了?”
“沒有啦,你工作那么辛苦,要多吃點水果。”秦霜嬌媚地笑了笑,伸手圈住張昊的脖子,大半個身子歪到他身上,嘟起嘴親吻他的耳朵。
張昊聞到一股濃濃的香水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雙手用力將她扒拉下來,不耐煩地說道:“你看電視去,別來煩我。”
秦霜愣了愣,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
張昊仿佛渾然未覺,拉開抽屜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他的眼睛盯著屏幕,腦子里卻思緒亂飛,眉宇間煩躁不安。
秦霜見他心情不好,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最后在茶幾底座上找到一只打火機。她湊過去替張昊點煙,動作無比嫻熟。
張昊回過神來定定地望著她,那一瞬間,他的眼神顯得冷漠而陰鷙,秦霜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幸好只是一瞬,張昊的目光挪到她中指的戒指上,神色柔和了一些。
下一刻她被張昊拉入懷中,張昊一手夾著煙,一手摁住她的腦袋,狠狠地吻了上去。
秦霜心里一驚,緩緩閉上眼睛。
半晌后,她小心翼翼地問:“明天你陪我去醫院嗎?”
張昊的手頓了頓,說:“去。”
02
刑警隊。
顧然拿著一疊照片,問剛從外面回來的陳靜:“有什么新的線索嗎?”
陳靜郁悶地搖搖頭:“屋內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現場提取到的DNA也全部都是死者的。看來是有預謀的殺人。馨家園是開放式的老小區,一共有六個進出口,倒是都安有監控,不過那里人流量非常大,從我們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要想從中找出嫌疑人,簡直是大海撈針。”
顧然面色如常,似乎早已料到一般。
陳靜又說:“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九號上午十一點左右,報案的那位李先生已經退休,昨天一整天都在家里,可是他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動靜,其他住戶也跟他一樣。那個小區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平常樓上吵個架樓下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由此可見,兇手應該是死者認識的人,他在死者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殺了她,并且此前兩人沒有發生過任何爭執。”
顧然點了點頭,從那疊照片中挑出一張掂在手中。
陳靜繼續說:“死者的社交范圍不會太廣,可以說非常狹窄,周圍鄰居很少見到她,也從未見過她帶過誰回去。昨天新聞播出后,死者一個親人朋友都不曾出現。”
“不,有一個人出現了。”顧然說,“她老板。”
陳靜詫異,“老板?”
顧然遞給他一個文件夾,說:“你進門之前他剛走,死者是他公司里的財務,昨天早上她去銀行后就沒有回公司,公司賬上被人取走了二十萬。”
陳靜愕然,打開文件夾看到一張身份證復印件,眼中一喜,顧然輕飄飄地說:“假的。”
“啊?”陳靜如泄了氣的皮球,癟了。
03
陳靜今年剛剛加入刑警隊,這是他經手的第一個兇殺案。
兇手相當高明,死者也相當奇怪,到目前為止,只知道死者叫桃子,真名是什么都不確定。死者在公司入職時提供的身份證跟家庭住址都是假的,租房合同上提供的身份證號碼也是假的。
案發現場沒有手機,也許是被兇手帶走了。倒是在小隔間里找到一臺破電腦,不過是壞的,已送去網絡中心修復,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目前唯一的線索就是這筆巨款,監控拍到死者取完錢后裝在一個藍色的背包里,出了銀行直接打了一輛出租車。那一路上都有監控,從監控中可以看到出租車沒在任何地方停留,直接開進了馨家園小區,時間大概是上午九點半。
一個半小時后,死者就被人殺了。
案發現場沒有發現那筆錢款,也沒有發現裝現金的藍色背包,應該是被兇手拿走了。
“死者上午十一點遇害,下午兩點被人發現,中間只有三個小時,兇手干凈利落地處理了現場痕跡,帶著二十萬現金跟兇器逃之夭夭,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陳靜沮喪著臉對顧然說道,“顧隊,這該從何下手?”
顧然說:“誰說沒有痕跡?”又問,“你查這個,查那個,為何不問問死者自己?”
“死者自己?”陳靜想了想,“你是說尸體?”又道,“法醫報告我研究了好幾遍,死者胃里有殘余的迷藥,是被人先迷暈后,用刀……”
“報告是死的,研究一百遍也沒有用。”顧然將手中的照片扔給他,“只有尸體才能告訴你真相。”
04
照片上的死者膚色白皙,依稀可見容貌清秀,兩只手腕跟脖子上都有刀傷,兇手幾乎放光了她身體里的血。
“你看這里。”顧然指著一張手部的特寫照片,“看到了什么?”
陳靜睜大眼睛,看到死者的無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痕跡,他腦筋一轉,立即想到了,說:“戒指?長期戴戒指才會留下這樣的痕跡,而這樣的人一般是不會輕易取下戒指的……是兇手拿走了她的戒指!”
顧然點點頭,問:“兇手為什么要拿走她的戒指?”
陳靜知道這是顧隊在考他,忙認真想了想,回答道:“有兩種原因,一是那枚戒指很值錢,兇手順便撈走。不過依死者的經濟水平來看,值錢的可能性不太大。而且兇手已經拿到了二十萬,那種情況下惦記這種小財物的可能性也不大。”
顧然微微一笑,示意他繼續往下說,陳靜收到了鼓舞,頗有些開心:“二是為了隱瞞死者有男朋友的事實。眾所周知,戒指對于女生來說,是最有特別意義的飾品,兇手肯定也知道。”停頓了一下,“大家都以為死者是單身,但實際上也許她是有男朋友的。兇手隱瞞死者有男朋友的事實,只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兇手就是死者的男朋友。”陳靜精神一震,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我去一下死者的公司。”
與此同時,某醫院三樓,張昊候在手術室外,翻看著手機中的照片,一張張按下刪除鍵。
照片上的女孩,皮膚白皙,容貌清秀。
05
死者桃子所在的公司,是一家私人服裝廠,廠里人員不多,陳靜每個都找了談話。
出乎意料的是,沒一個人聽說桃子有男朋友。
陳靜毫無所獲,只得收拾收拾打道回府,正當他懨懨地往大門外走時,一個女孩追了出來,陳靜記得她是廠里的人事,她遞給他一張紙,說:“這個叫張寧的跟桃子曾經走得蠻近的,還一起租過房子,后來辭職了,要么你找找她,不過我不確定她是不是還是這個號碼。”
陳靜連忙接了過來,“謝謝你。”
女孩搖搖頭,“不用謝,好歹同事一場,希望早點抓到兇手,還她一個公道。”
陳靜坐到車上,按照紙上的號碼打了過去,過了很久,才有人接起,還沒說話,就聽到那頭有小孩子在哇哇大哭。接著,一個女人大聲問:“誰呀?”
陳靜聽出那頭按了免提,想必是抱著小孩不方便接電話,連忙簡單說明了情況,然后問了那人的地址,驅車趕了過去。
張寧住在開發區,陳靜開了一個小時的車才見到她。她與死者是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人,生的五大三粗,皮膚黝黑,不過倒是很熱情,陳靜問的她知無不言,陳靜沒問的她也說了許多。
張寧說:“桃子最愛美了,特別寶貝她那張臉,有一次聽她說,她把所有的積蓄都花在那張臉上。不過從沒聽說過她有男朋友,她心里好像有一個人,喜歡了十幾年了......”
陳靜離開張寧家時,面色無比凝重。
半路上,他接到了顧然的電話,顧然在電話那頭說,“快回來,那臺舊電腦修復好了。”
06
秦霜聽到敲門聲,連忙指揮張昊過去開門。
張昊打開門,看到兩個身穿制服的警察,一時間愣住了,問:“你們找誰?”秦霜聽到動靜也走了過去,當她看到警察時,面色刷地變得慘白。
陳靜看到秦霜出現時,微微一愣,繼而轉臉看了顧然一眼,見他神態自若,便強行壓制住內心的疑惑,跟著鎮定下來。
兩人出示了警官證后,陳靜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張昊,問:“照片中的人,你認識嗎?”
張昊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秦霜,眼神迷惘地點了點頭,說:“認識,請問……她怎么了?”
“她死了。”陳靜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
“怎么可能?”張昊拔高聲音,覺得十分荒唐,“你們搞錯了吧。”頓了頓,沉下臉來,“你們是騙子吧?”
“我們沒有搞錯,更不是騙子。是這件事本身太匪夷所思了,我們一開始也不敢相信。”陳靜有些同情地望著他,哪里是不敢相信,簡直是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顧然面無表情地接過話頭,問:“你們十號那天是不是去過整形醫院?”
張昊迷茫地點了點頭,“整容不犯法吧?”
“那就對了,你的女朋友秦霜在本月九號就已經遇害。”顧然毫不留情地揭穿真相,“而站在你身邊的,名叫桃子,正是殺害秦霜的兇手。”
秦霜,哦,不,應該是桃子,聽了這話,面如死灰,當即癱軟在地。
07
陳靜是第一個接觸真相的人,張寧告訴他桃子曾經整過容,可是死者完全沒有整過容的痕跡。
顧然從修復后的電腦里找到一個QQ號,性別跟頭像都是男。還找到許多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很胖的女孩。起初,他以為電腦或許是其他房客留下來的,沒抱多大希望,不過出于職業習慣,還是讓人去查了一下那個QQ號,結果有了重大發現。
與那個QQ號頻繁聯系的是一個女生,女生空間里的照片,與死者一模一樣。最后的聊天記錄是在七號,男生QQ給女生發了這樣一段話:
“寶貝兒,我明天出差,后天回來,你上午十點半到長江路馨家園小區57棟302室等我,鑰匙我放在門口地墊下面,冰箱里給你準備了酸奶,是你喜歡的那個牌子。等我,愛你。”
陳靜回到隊里后,跟顧然一碰面,推斷出了令人難以想象的震驚結論,死者是被約過來的女生,并非原住戶桃子。
找到線頭,謎團便一一解開了。
陳靜根據胖女孩的照片,確認了桃子的真實身份,又通過女生的QQ,找到了死者的身份,進而找到了張昊。
同時,陳靜在一家快捷酒店查到了桃子的入住記錄,時間是八號。桃子偽裝成男人,七號約了秦霜,八號將屋內打掃了一遍,抹去了她的一切痕跡,九號是銀行預約取款的日子,也是她殺害秦霜并取代之的日子。
迷藥下在酸奶里,秦霜暈過去后,桃子進了屋子,用刀劃破了她的脖子跟手腕。
最后,她拿走了秦霜手上的戒指,帶走了兇器,為了謹慎起見,用水沖刷了血流成河的地面。
張昊得知真相后,從腳底到頭皮都滲滿了寒意,每次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他很愛秦霜,可是秦霜背著他跟別人曖昧,他萬分痛苦卻舍不得離開她。秦霜要去整容,他本來不同意,后來還是答應了,他拿出積蓄帶她去整容醫院,希望她能洗心革面,他刪掉他們從前的照片,是想跟她重新開始。
可他萬萬沒想到,與他朝夕相處的那個人不僅僅是換了張臉,而是整個人都換掉了。
08
桃子坐在審訊室時,心跳已經恢復了平靜,她看到了自己的結局,看到了這一生的盡頭。
后悔嗎?她也不知道。
她從十六歲開始,就喜歡上了張昊,她知道他從小到大所有的事,知道他的一切喜好。她給他寫過情書,寄過禮物,可是全都石沉大海,張昊不喜歡她,甚至認為被她喜歡是一種恥辱,因為,她又胖又丑。
張昊談過許多女朋友,最后敗在秦霜的石榴裙下,非她不娶。桃子又是嫉妒又是恨,攢足了手術費,帶著秦霜的照片去了韓國,完美的是,她們身高竟然一樣……
桃子看不起秦霜,她隨便偽裝成一個男人,給她發了幾次大紅包,寄了幾次不便宜的禮物,就把她迷得七葷八素的,甚至主動爆照,主動要求見面。
她花了三年時間與她周旋,幾乎完全掌握了他們的生活狀態,就連他們家要裝修,秦霜也會問她意見,她二話不說,定了一套昂貴的家具送給她。
自那以后,秦霜更是對她無話不說,對她的話也都奉若神明。她隨便說了一句,“你的鼻子有些大,下巴也不夠尖”,秦霜就纏著張昊要去整容。
于是,秦霜死后的第二天,她就光明正大地牽著張昊的手,去美容醫院換掉了她這張臉。
張昊癡愛網游,秦霜嫌棄他沒上進心,這些年他們間的交流越來越少,甚至在她的暗示下,秦霜已經不與他同床了。
只要她掩飾的好,他根本不會發現。就算秦霜的家居服她穿著有些寬松,就算秦霜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她只能戴在中指上,就算她不知道打火機放在哪里,張昊也絲毫沒有懷疑過。
何況,她對他比原來的秦霜要好上百倍,她給他做飯,替他削水果,幫他按摩,她從不跟別的男人聊天,從不與他爭吵。他喜歡玩網游,她給他準備了二十萬。
她只愛他一個。
只要能跟他長相廝守,哪怕一輩子頂著別人的名字她也不在乎。
反正,她已經忘了本來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