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兔,白又白
兩只耳朵豎起來
愛吃蘿卜愛吃菜
蹦蹦跳跳真可愛
幾乎所有小朋友的童年中,都有這支童謠,我也不例外。不過我家的兔子是黑白花的,還有灰色的。所以小的時候我經常不理解,為什么只有白又白的兔子才有專屬的歌謠,其他小兔子就沒有,很不服氣,就經常胡編亂造。
起初,母親買來兔子,是因為它繁殖快,經濟效益好,后來發現詭不過它,就不得不放棄了。少時跟母親趕集,慣例地要到家禽區轉一轉,這次為了兔子。母親相中的是黑白花的和灰色的,看上去明顯比白色的長得壯實而且活潑。一陣討價還價,母親又開始摸兔子下腹靠后,企圖分辨出雄雌。不過對于初學者來說,這真是不容易掌握的技術活兒,最后只得由著商販建議,帶了四只黑白花,兩只灰色兔子回了家。
剛開始放在籠子里,農村院落大,籠子造的也大。花紋格的薄鐵片,有些生銹了,不過非常方便,還特意做了易開的門,栓一根紅繩的當拉手。兩只兔子一個籠子,排在院落西墻的木板隔斷上。每天放學,我都會帶些鮮草回來,在隔斷前佇立好久,看它們用靈活的三瓣嘴一分一合地將青草扯進腹內。
時間久了,只要你出現,所有的兔子都會警覺,放佛在特意等著你。你從第一籠開始喂,第二籠,第三籠的兔子就擠到靠近一籠的角落,挨挨擠擠的。嘴巴不停的蠕動,仿佛正饞的吞咽口水,卻又矜持地掩飾。而正享用美食的兔子,忙不迭地快馬加鞭,一條三十厘米的長菜莖轉眼間就被咬得只剩根塊。
如果將菜通過出口塞進籠子里,兔子就會回轉身,謹慎地看下你,如果確定你沒惡意,就會底下身子,專挑嫩葉先吃。不過只要你在它身邊,它就不會放松警惕,你一有動靜,它就停,你停了,它就繼續吃。有時候我想,就算我要抓你,你能逃到哪里去啊。
母親一再警告我,兔子也是有脾氣的,不要被它可愛的外表蒙騙了。有時候它餓極了,而你又挑逗它的話,它會氣急敗壞地抖身子,用腳尖站立,肚子咕咕咕地示警,如果你還不識相,傻傻地將手伸過去,就會被咬。
兔子中第一個母親要生了,是黑白花的。她大腹便便,看上去很緊張,不停地撓籠子。母親注意到后,將另一只兔子分隔開,鋪上干草,準備迎接新生命。記得一次放學回家,母親已經將兔寶寶收到一個鋪了碎布棉絮的紙箱里。寶寶黑白花兒,眼睛還沒有睜開,安甜地睡在炕頭上。
及至寶寶可以下地活動,媽媽將母兔和公兔放出來,由他們滿院子自由跳行。為此還特地將貓送了人,將狗栓了狗鏈子。擁有了便宜行事權利的兔子,家族越來越大。原本平整的院落,到處是兔子窩的入口,坑坑洼洼的,“狡兔三窟” 委實不虛。一到下雨時節,父親就很擔心。好在兔子繁殖能力真的強大,到后來,父母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只兔子了。
有時候你見不到一只兔子,有時候它們又這里露頭,那里露頭,跟你捉迷藏。每次放學,我們都會將草集中丟在院子某處。早上院里就多了很多吃禿了草根。鄰村大集的前天晚上,父親總是早早抓上三只兩只,關在籠子里,帶到集市上出賣。
而家里的飯桌上,也多了一道芹菜炒兔肉的菜:干辣椒,醬油,姜絲不可或缺,兔肉很嫩,芹菜脆生,紅紅綠綠鮮鮮。在缺衣少食的童年,著實是難得的美味,我直到現在還懷念那味道,只是長大后,呆的地方沒有吃兔肉的傳統,終難再尋了。
小時候也逮過野兔,多數在麥地和玉米地里遇上的。你正勞動著,它突然就竄出來,嚇你一跳,撞到你腳上或是農具上(我一直不懷疑守株待兔的故事,因為兔子確實會懵懵懂懂地撞上來)。然后你大呼一聲,隔趟的勞動者們喧囂起來“這里,這里,那里,那里”…有時候能逮住,有時候給它逃掉。
約定俗成般,不管是誰捉住的,第一個發現兔子的人擁有這只兔子的所有權。熱熱鬧鬧地說笑,邀請幫忙捉兔子的回家一起吃酒。幫忙的知是農忙,往往推卻;你也不好自己獨吞了,就放籠里儲兩天。可是野兔不服養的,沒兩天就得解決掉,要不然會消瘦甚至死掉。邀了兩天,即便幫忙人不來,也算誠意到了,這么想著,便可心安理得盡享野味了。野兔肉比較柴,沒有家養兔嫩,而且還有土腥味,并不是孩子們愛的。
有時候安靜坐在院落里,瞅著來來往往的小動物,曬曬太陽,慢慢感覺夕陽西下,很是寫意。你看到有些家禽很不講究,邊走邊拉便;或是臟兮兮的身子蹭在樹上,擦樹一身泥,甚至將樹皮磨掉;還有的小動物周邊一堆蒼蠅,蚊子嗡嗡叫…唯有兔子,不管你什么時候看到它,都是憨態可掬,清清爽爽的。
兩只長耳朵,圓圓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時刻警惕著;四條短腿蹦蹦跳跳,時不時玩玩“人立”;用口水涂抹著自己可愛的小臉蛋兒;短尾巴經常藏起來,偶爾伸縮出來掃掃地;一聽到風聲,轉來轉去的腦袋就猛地停下來,觀望;身子隨即低下來,一副箭在弦上,隨時奔逃的模樣。
兔子很膽小,時刻在提防,即便成了人類馴養的小動物,也曾未改變習性;有時候你想要抓住一只兔子,附近的兔子還會用腳跺地,通知同伴小心,著實難得。正是由于這個天性,父親頗感沮喪,決定縮小養兔規模。能抓起來的盡量抓了,沒抓住的,可能四散逃了吧。父親堵好了兔子窩,院里鋪了瀝青,總算不再坑坑洼洼了。
后來,籠子里養的,都沒成什么氣候,死亡率也大大增加,得不償失,漸漸就不再養了。
長大后,能見到的兔子多半是公園小販兒手里的觀賞兔了,因著“小白兔”之歌,多數被展售的兔仔也是白毛紅眼睛的,看大小,估計頂多足月。我曾經架不住孩子要求,花了四十元(帶一個小籠子)買過一只。
兔子活蹦歡跳地滿客廳里逍遙。有時候東嗅嗅西嗅嗅;有時候舒展了身子,側躺著瞇縫眼歇息;有時候被兒子捧在手心里愛撫。婆婆每天都給他洗澡,早上買菜時,不忘多要些蔫吧了的菜葉給它當口糧。可惜的是,不到兩周它就去了。我們始終沒想出原因,略微查了下,可能太小,吃飯不懂節制,腹脹而死;也可能太頻繁給它洗澡,違背了它天性怕水的個性。
是這樣的吧!兔子該是生活在自然中的啊,莽莽撞撞,懵懵懂懂,戰戰兢兢,神出鬼沒,它會自然淘汰又繁殖迅速;它該是友愛而和諧,歡暢而合群的啊,如若讓它孤孤單單的,難免生無可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