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24日/康熙隊長
一
去長沙之前頗有些波折。
十二強賽抽簽出來的時候，我就號召大學球友群一起去。當時主場一個都還沒定下來。誰都知道這次國足進十二強是多么的不容易和振奮人心。
我們一群人中，說實話其中去過現場看球的人數和次數不多，甚至隨著歲月的增長，球從少踢到不踢、比賽直播從少看到不看、足球游戲從少玩到不玩，這項愛好基本都是被孩子和錢給攔截了。
畢業后我也莫名其妙中斷了兩年，重拾到逐漸確定了其終身愛好和信仰的地位。
所以可以想見的是，我的號召只得到了一位同在廈門的同學的響應。
幾乎就是在一年前。在西安，中國隊2:0勝了卡塔爾，搭上了十二強賽的末班車。那是一次全民歡呼的日子。奉高洪波為神、此生不黑高指導的支持聲此起彼伏。
好景不長。十二強賽前四輪的混亂表現又讓不少人的目光遠離了國足。
直到里皮的姍姍來遲。
世預賽這場第六輪，仍然沒有人看好。我的贏球預感卻隨著巴薩對巴黎的超級驚天大逆轉神話的實現越來越強。二月公布售票方案的時候我就決定要去。廈門同學也豪氣沖天，去去去！
三月一號大麥網放票十幾分鐘后售罄。我目瞪口呆，因為不知道如何找小道辦法，頓時心生退意。福建沒有中超中甲球隊，也就看了恒大上港三場現場而已。發了微博，一位小兄弟看到以退票名義讓我去淘寶預定。當時說加價兩三百而已。
同學默默關注大麥的消息，驚喜地發現還有散票放出，而且被他搶到一張。我直到很臨近了的22號借助同事合力也沒有成功。沒有完全向老婆大人請到假的他轉讓給了更鐵桿的我。
絮絮叨叨如此篇幅，只為紀念第一次國足正式比賽現場觀賽之旅。夠巧，第一次就碰到安保如此森嚴的一次。
特殊的比賽總是這樣，媒體氛圍的渲染、球迷情緒的理性保守又壓抑、政治因素的夾雜、競技層面的無欲無求又不甘墮落，與結果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媒體輿論民情與巴薩那場截然相反。巴薩那場賽前塑造出來的就是從上到下、從球隊到球迷都一致的充滿強烈的信念和信心。可我就是堅信能贏韓國。現在我的看法還是，既然韓國都拿下了，伊朗為什么就不可能拿分呢？
二
二十二號晚上，第一次踩下長沙的土地，雨停了半天的樣子。雨戰主要是現場看球比較難受，施加到比賽結果肯定更加莫測。
街頭也沒有太多緊張的氛圍。一直端著微博也刷不出太多的消息，基本上都在說黃牛票價高企和人數將以萬計的史上最強安保。然后就刷出了那條十幾名球迷深夜去韓國隊下榻的酒店外面放鞭炮的消息。
還是很滑稽地擔心進不了場。公安放出消息一定要持身份證進場，還嚴禁這嚴禁那的。沒想到第一次現場看國足已經開始見證了歷史。
躺在床上刷微信，看到體育產業生態圈微信公眾號文章的標題《C級票務、B級觀眾、A級備戰、S級安保》十分貼切。論調還是過于理性了些。如果過于理性，不知道足球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
在我看來，足球其實就是完整的三觀。過于感性和過于理性也都沒錯，但會導致無趣。很多聲稱再也不看國足的，或者逢國足日就以各種梗來找存在感的，其實都挺無趣。
不來現場，就感受不到中午就有眾多球迷涌向球場周邊的那種壯觀。賣周邊的姑娘們穿行在人群，隨處可見愛國戰士牽著他們的小孩，還有老人。美女也不少。
但我一個人從福建來，多少還是顯得孤單了些。
掏出手機在不同角度都拍了照片之后，也就不扭扭捏捏了，跟著置辦了球迷的行頭。也就是助威圍巾和頭箍帶，兩個可供貼在臉上的小國旗，也不貴，加起來三十塊。球衣沒買，一百塊一件，其他全送。戴起來自己都覺得儀式感增加了許多。
賀龍體育館的南門和北門都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球場周圍的公司后聽說大多下午就放假了。外地人特意到現場看球的感覺還是很棒，猜過去外地的死忠球迷不少吧。
口渴，肚子也餓著，都在等五點半開閘進場。周邊也幾乎沒有什么便利店。想買水，怕錯過精彩的球迷節目，還特意南北廣場來回走了好幾遭，遇到了好多個采訪的。一再確認褲口袋的身份證和球票還在，生怕飛了。這等緊張和滑稽，到了下次肯定就少了。
相比起來，北入口廣場要寬得多，巨大的海報展架也立在這里，各路球迷協會拍照起來也熱熱鬧鬧的。但是沒有見到福建球迷協議。
在球場外圍徘徊著，越來越覺得國足能贏。微信里有人詢問我對這場比賽怎么看，我內心自豪地說，我現場看。
里皮老爺子最讓我欣賞的就是那份調教徒弟的自信和篤定——這周要拿4分。表明決心目標沒有過多的副詞，也沒有官場圓滑說話藝術般的模棱兩可。國足隊員最需要的就是這種，強人強權般的領路人。
三
五點十五分左右開始入場。到最后坐下，一共經歷了四關安檢。環繞球場往外看，密密麻麻的球迷在過安檢，旁邊一塊巨型展架海報圍起來的訓練場特別的安靜，海報上印著是中國球員和里皮。
進場早的感覺肯定是警察安保比球迷多。還有攝影在調機位，央視記者在跑道上采訪。
球場看上去修繕得很新，不愧有長沙當局對此七千萬的投入。天氣好得出奇，聽說之前連下了33天的雨。看來天時地利人和基本都占全了。
人流陸續涌入，手機信號開始不穩定，這倒早有預期。我這個區的票是480的，但感覺人數來得相當遲，比賽快開始了才坐滿。有趣的是，左右兩邊剛好一個全程叫喊，一個幾乎沉默了整場。
小孩也有了，老人也走了，大嬸大姐也有了。但年輕人還是占絕大多數。
球場廣播不斷地重復播放現場紀律，說得好像真的會發生什么沖突似的。朋友提醒我注意安全，我倒真不覺得會發生什么。
穿京劇服裝的和山東胖子一再組織吶喊助威。“中國隊加油”、“中國隊必勝”、“中國隊，殺！”是叫得最多的助威語。
廣播里開始播放號召現場全體球迷比賽第12分鐘主動配合打開手機閃光燈的通知。
國家隊的比賽不比俱樂部頻繁，看國足現場的未必看俱樂部現場，觀眾群默契明顯不足，一開始也大多不太好意思太大聲，比賽中我這個區帶頭幾次人浪過了兩個區就做不下去。除了一些一層看臺的部分死忠球迷協會，吶喊、歌唱確實更整齊。
國足隊員出來熱身、退場、再入場、廣播報首發、奏國歌，球場時不時鼎沸了起來。給韓國隊的自然是噓聲，包括奏韓國國歌。現場只給了韓國球迷小小的兩個區，目測人數一百多兩百的樣子，旁邊守衛的警察安保目測都有三百多，把韓國球迷里三層外三層圍著。只有在奏國歌時他們展開巨型國旗，我還是略微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五天后我們去伊朗我想也就大概這樣的待遇。
但沒有辦法，足球比賽就是這樣。要不“主場龍客場蟲”是怎么來的。
四
人不多的時候還刷刷微博等首發名單。到了后面，其實現場除了拍照和錄像，基本也不會想做別的事。能感受到的身體只剩跳躍得非常厲害的心臟。
奏國歌的時候全身發抖，幾乎要哭出來了。看到鄭智的孩子也一起參與合影，我在想，觀眾席上的這些孩子能被家人帶來現場體驗夠讓人羨慕了，鄭智這孩子還能上電視上報紙何等榮耀。如果這場最后真的贏了，這張首發合影可是會載入榮耀史冊的。
希望虎門無犬子，好好接班。
里皮的排兵布陣充滿了積極進攻的信號：張稀哲，武磊，王永珀，于大寶，蒿俊閔。幾乎能打好傳控的全都首發了。大師的調教夸多了就顯得人云亦云，但的確說明了建立里皮對這批隊員的充分了解和能力挖掘。
比賽好看，雙方攻防節奏很快。眼睛都跟不上，畢竟在現場能主觀去挖掘的看點太多。看電視直播就不一樣，視覺體驗單一但專注。現場的參與感非常強，不自覺地跟隨著吶喊和嘆息，時間過得很快。
身邊的球迷們互相受著對方影響，一開始安靜的球迷也能跟著大聲吶喊宣泄情緒。每次搶斷、推進、射門、防守成功，都能引起全場雷鳴般的掌聲。到后面完全融入，反而覺得現場聲音不那么響了。
我蠻期待比賽中全場能齊聲歌唱國歌和《歌唱祖國》，沒有發生。事后看新聞才知道在東看臺龍之隊球迷協議那個區有合唱《瀏陽河》。但中國人樂感不強的特點也體現得淋漓盡致。巴薩那種齊唱隊歌之景畢竟是指望不上了。
進球在35分鐘左右來臨，于大寶幫助中國隊領先了。
進球的瞬間炸了，看得清的、看不清的全都聲嘶力竭。
上半場結束之前的十分鐘，韓國隊施加的壓力太大了。現場球迷們實在是看得太緊張了。老實說，上半場踢得還是有點緊張，所幸有進球，國足前鋒們的進球荒打破了，也所幸韓國隊表現更亂。
進球來得如此突然，具體怎么進的真的沒看清，我相信除了正對球門的東看臺，其他區域的沒幾個能看清。看電視直播就來的實際有效得多，起碼有慢鏡頭。現場大屏幕的慢鏡頭和回放幾乎沒有，有也是一開始播回放半秒鐘就切回“重壓之下無懼色”的靜態海報。這點體驗感真的還有待提升。
現場看球真的就是除了進球瞬間看不清，其他都遠遠比坐在家里看球好的多。
現場每個座椅都有配置一件寫著日期和“戰長沙”三個字的紀念版單衣。
整個下午沒喝水進食，聽說有水下樓去買，回來時衣服被人順走了。幸好中場休息回來看著人屁股底下坐著兩件，要了一件回來。如果最后贏了，回來掛在墻上就是很好的足球家教。以后有機會一定還會多帶孩子來現場看球。
中場休息過道里煙霧繚繞。里外靠墻分別兩排警察保安，可憐地被迫吸著二手煙。柱子上有小顯示屏，播放著進球回放，抬眼低頭都是拿著手機拍照的人。
水也很快賣光了。一個半場喉嚨就嘶啞了，買的一杯水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自己踢翻了。但有勝利的曙光下酒，口渴饑餓算什么。今夜無眠，也是一場宿醉。
下半場開場里皮就用吳曦換下武磊，果斷又正確。尹鴻博的身影從現場大屏幕出現的時候，我就猜到換王永珀，邊路向韓國隊保持壓力，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贏球的第六感越來越強。區區兩百人的客隊球迷早已沒有什么聲勢，淹沒在中國紅的海洋，想必失望透頂了。
強者韓國隊越是這樣，現場四萬名中國球迷就越興奮。真希望能從此摘掉“恐韓癥”這頂帽子。
五
最后十分鐘早已按捺不住索性一直站著，握緊雙拳焦急地等著結束哨響。
1:0，最好的結果出現了！幾乎又要哭出來了！
球場響起了《夜空中最亮的星》這首歌。想起了現場第12分鐘全場球迷打開手機閃光燈的繁星點點。
韓國隊跑向自家球迷對面鞠躬致意。太遠看不清，但我想女球迷肯定也是傷心落淚了。中國隊在繞場感謝，但繞到我這個區前面一段就不過來了，沒有拍到清晰的近照，略顯失望。可能也跟這個區是球員通道入場側有關。
于大寶在接受采訪，沒有跟著繞場。馮瀟霆的喜極而泣也看不清。
全隊都踢得很棒，全場最佳是曾誠和馮瀟霆，這個不會有什么爭議。
這是一場高光的比賽。客觀說也是一場爆冷的比賽。但全國人民都知道，沒有什么比勝利的結果更重要。
十二強賽打到這一步，對高洪波的感情變得復雜起來。是他帶來了十二強賽的機會，也是他親手葬送了中國隊進軍俄羅斯世界杯的希望。幾乎大家都在想，如果里皮早點來會怎樣。但如果沒有糟糕的中間兩場，也就不會有請里皮的決心，也就不會有這場比賽的勝利結果。
即使再不舍，也要離開球場了。
可惜忘了讓人幫忙拍一張手舉助威圍巾的照片。因為對長沙不熟，又只身一人，就不去喝酒慶祝了。走出來，對面正好有個沙縣小吃，才想起餓得不行了。生意自然也超好。有球迷拼桌坐了兩排喝酒，聽口音應該是川渝來的。為了坐得松一點，后面把我這桌也拼過去，還以為也讓我一起喝，并沒有。
因為球賽，公交車也延續運營時間。回到賓館，前臺接待的看我披球迷圍巾，也向我道賀。
事后看新聞，才知道錯過了賽后最精彩的巨型國旗游行。他們齊聲高唱國歌和《瀏陽河》，也只有湖南這片土地才會有的助威歌聲吧。如果我走在其中，想必會直接幸福得哭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