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村上春樹的《當我談跑步時,我在談些什么》,又發現了一座燈塔——村上春樹的執行力。
他的執行力有多強?坐好扶穩,要開車了。
有一次,一家男性雜志約村上春樹去希臘,順便寫寫游記。于是村上春樹提議將馬拉松原始路線從頭跑到尾,到了真要跑步時,發生了這樣一段對話:
“村上君,你當真打算跑完全程嗎?”景山看見我在做長跑的準備,愕然問道。“那當然。我為了這個才來的嘛。”“不過,這種企劃嘛,人家一般不會真的跑全程。隨便拍幾張照片,當中部分差不多就省略啦。喲呵,你倒是真跑啊!”世上的事兒真是搞不懂啊。這種事兒真的在不斷發生。
村上春樹不僅跑馬拉松,他還跑過一百公里的超級馬拉松——從清晨一直跑到傍晚。在跑一百公里時,發生了這樣的一幕,讓我印象深刻:
在五十五公里的休息點更換了新的運動衣,吃了我太太準備的簡單食品。由于氣溫上升,我脫去了緊身半截褲,換上了新而輕的汗衫和短褲。將“新平衡牌”超級馬拉松專用跑鞋(請諸位相信,世界上當真存在這種東西)從八號換成八號半,因為雙腳開始浮腫,需要將跑鞋的尺寸放大一些。
在1996年跑過一百公里后,很長一段時間內,村上春樹對跑步都產生了抗拒情緒,甚至曾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跑步。在這之后,跑馬拉松的成績每況愈下,練習和比賽都成了形式上的重復,而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意義。也是從此之后,他將興趣由馬拉松轉向了鐵人三項比賽,到2006年,他參加過的鐵人三項比賽,已有6次。但盡管如此,他仍堅持每年跑一次全程馬拉松。
他跑步的標準是怎樣的?只能說嚴格到可怕:
于是乎,每周六十公里,一個月大約二百六十公里,于我而言,這個數字便大致成為“跑得認真”的標準。
至此為止,我是以三小時半為基準來跑馬拉松全程的,節奏正好是一公里五分鐘、一英里八分鐘。
與其勉為其難地一直奔跑,也許適度地走上幾步更為聰明。許多跑者正是這么做的,邊走邊讓雙腳休息一會兒。我卻一次也沒有走過。為了做舒展運動,我反復地駐足休息。然而我不走。我可不是為了走路而前來參加這場賽事,而是為了跑步才來的。為了這個,僅僅是為了這個,我才乘坐飛機,特地趕來日本的北端。不管奔跑速度降低了多少,我都不能走。這是原則。違背了自己定下的原則,哪怕只有一次,以后就將違背更多的原則,想跑完這場比賽就難上加難了。
盡管他成就非凡,卻仍覺得自己充滿缺陷:
記得好像是十六歲的時候,算計好了家里人都不在,我站在家里的大鏡子前赤身裸體,仔仔細細地打量自己的軀體,將身體上自以為不及常人的部位一一列出,比方說眉毛稍稍偏濃呀,指甲的形狀難看呀,諸如此類。我記得總共列到了二十七項。
我再次意識到,自己這個容器是何等可哀,何等微不足道。力量不足,破綻百出,丟人現眼,只怕干什么都是徒勞。我馬上就要開始一公里半的游泳,四十公里的自行車,十公里的長跑。但這么做來,又會有什么樣的結果?不就像往底上穿了孔的破鍋子里拼命倒水么?
與之相比,我對敗績早已習以為常。這絕非自夸。人世間令我徒嘆無奈的事情多如牛毛,使盡吃奶的力氣也無法戰勝的對手亦不計其數。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幾十年如一日地持續執行著:
我非挑戰紀錄的無邪青年,亦非一架無機的機器,不過是一介洞察了自身的局限,卻盡力長期保持自己的能力與活力的職業小說家。
這就是村上春樹的執行力——幾十年如一日的堅定執行力,這也是他「作為選擇對象的磨難」,正如前言提到的:
Pain is inevitable. Suffering is optional.
痛苦無法避免,磨難可以選擇。
他就是這樣,幾十年如一日地跑著,跑了多久呢?請看:
我從一九八二年的秋天開始跑步,持續跑了將近二十三年,幾乎每天都堅持慢跑,每年至少跑一次全程馬拉松 —— 算起來,迄今共跑了二十三次,還在世界各地參加過無數次長短距離的比賽。
這本書寫于2005年夏天~2006年秋天,如果他還在跑的話,那就已經35年——當然我猜他會繼續跑下去的,因為他希望自己的墓志銘是: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村上春樹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作家(兼跑者)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1949——20xx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他至少是跑到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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