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D正傳
優(yōu)勝記略
小D的歷史要從他的現(xiàn)狀說起，他的現(xiàn)狀要從他離開帝都說起。
他在帝都打工n年有余，一直妄想著能在帝都賺個幾十萬回家做點買賣。這點于一般人并不過分，于他則竟至于渺茫。他離開帝都的時候，銀行卡中竟只有500塊錢，他只得在火車站前的廣場上吐一口吐沫，罵道：“去你媽的！”，便憤憤然去了。
在帝都，他什么都要做，一如他回未莊也什么都要做。他做的每一件事在別人看來是失敗的，而他卻認為是成功的。在帝都時，領導和同事經常在宴會上夸他，“小D你真能干”；每至于老板知道公司又只他一個人加班，老板都會說，辛苦。他一直未曾料到，這“真能干”和“辛苦”只相當于別人評價阿Q的“你真能做”。
每至于有領導和同事的“肯定”，他便要欣喜一夜。仿佛夜的星辰他都可以抓到一樣。悠悠然，飄飄然。仿佛他可以在《中外加西亞列傳》上留下一個名字和一段記敘。
在這樣“辛苦”了兩年之后，忽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工資竟不如從不加班且比他晚做很久的趙夢。
其后，他專門請行政主管老王去隔壁酒樓吃烤鴨，酒及濃時，促膝交心。
“你知道咱們公司，老板最欣賞誰么？”老王斜眼問小D，以至于他的眼鏡差一點掉到飯桌上。
“當然是您了。”小D于這樣的問題不知所措，他心里當然以為是自己，深感沒有自己公司便如有大難。
“扯他媽蛋。我告訴你，我知道你為啥請我吃烤鴨。今天我把你要問的全告訴 ……告訴你。你、你，小子早不請我。
“別看我工資最高，但咱們老板最欣賞你，你肯干，能干，全公司十幾個人就你愛加班。……那么你就要問了，為什么公司老板最欣賞你，你工資最低？為什么給你虛職讓你覺得他很重用你？
“我跟你說，你不要生氣，一是你傻，二是你賤，三是你殘。”
請同事吃了一頓飯，幾近于花了自己十天工資，小D是心疼的。然而，這種心疼卻比不上老王說的三個字更扎他的心。他萬萬料不到，他的工資不僅不如趙夢，甚至不如任何其他人。
他回想起，老板偶爾找他去辦公室的談話。
“小D，你知道么？我們都是外地來的，在帝都謀生。帝都的人都瞧不起咱們外地人，為什么哥哥干到現(xiàn)在就能買房買車？哥哥就靠仁義，哥哥什么事情都信任你，我讓你當業(yè)務主管，好好干！”
“小D，哥知道你身體不好，但是沒關系，哥看得起你。好好干，以后你在公司就是二把手，在帝都找個媳婦，安家！”
……
諸如此類的聲音，像夏日的蚊子一樣在他的耳邊盤桓。怎么轟也轟不走。凌晨3點的時候，他終于躺不住，坐起來，用右手打了自己三個耳光。這三個耳光打的可謂是使用盡了他的氣力，打過之后，他滿眼金星。嘴里狠狠罵道：“X你媽的。”然而這并不至于他如同阿Q一樣以為是自己在打另一個人。他只以為是自己活該被自己打。
老王的話，還不足以讓他辭職。他又做了很久，每每加班至于凌晨，老板還是會給他微信說，辛苦。
后來，他又發(fā)現(xiàn)，雖然在公司加班是沒有加班費的，然而，比如趙夢是有紅包的。趙夢的每次加班，都只在椅子上發(fā)呆，對小D說：“哥哥，這些我不會，你幫我吧。”
不會做的趙夢一直不會了兩年，加班還是有紅包的。小D就只有“辛苦”兩個字。小D以為，老板一定不知道，他和趙夢的共同的工作只有他一個人在做。
一天，小D在幫趙夢整理文件的時候，趙夢的微信記錄被他不幸看到：
——老板，這些我可不會做，讓小D做吧，業(yè)務這些事情就他一人懂。
——好的。紅包收下。
但小D仍然還是很能做。別人也還是夸獎他“真能干”。
他也訂閱幾個微信公眾號，休息的時候便翻翻。比如《你有什么理由不努力？》，比如《沒有不好的老板，只有不好的員工》，每每看完了這類文章，他便會滿足地睡去，仿佛這世界上，他是最優(yōu)秀的員工一樣。
近于年底，他又翻了翻自己的業(yè)績，發(fā)現(xiàn)自己一年給老板又創(chuàng)造了幾十萬的純收益，這尚且不包括他聯(lián)合別人做的項目。他便以為，這年他可以得到平生以來的唯一的年終獎金。
這個“唯一”最終變?yōu)椤拔恪薄?/p>
他開始沒事就請同事吃飯，每次吃飯都要說自己創(chuàng)造的業(yè)績。他的同事中，比如趙夢便會發(fā)出驚奇的贊嘆：“小D，你好厲害！”；比如老王就會說：“你牛！”不過，他們都知道，小D的工資最低。
小D本以為，他這么做了之后，老板不給他年終獎也不行了，他當然不在乎錢，雖然他很窮。然而，過了這年，他還是沒有收到。
加之，他的公寓又要被拆了，在帝都大規(guī)模清理“垃圾人口”的催促下，他便不能在公司繼續(xù)做下去了。不過，他還是幻想，他的老板能留他，比如幫他找個房子。
最后的一次談話，小D的老板和小D聊了自己的夢想，并真誠地希望小D和他一起實現(xiàn)夢想。
小D是愛做夢的，然而，他又找了幾天房子之后，開始心灰意懶。他在想，自己無論如何在帝都是沒有出路的，他在這里只不過是要被清理的垃圾人口，想找個地方埋了自己，都尚且沒有資格。
近離帝都時，他給老板發(fā)了個微信：
——哥，真抱歉，我覺得給你干了幾年，作為弟弟，對得起你開的工資，我走了，帝都在清理垃圾人口，我想我就是吧。我要回家了。謝謝你這兩年的提攜。
——好的，一路順風。
他恨恨地想，果然如老王說的。他的哥哥并沒有感謝他。也許他的哥哥認為，感謝不用錢并不能足以表達。
在硬座車廂內，小D眼望著飛馳向后而慢慢走動的帝都，回憶起幾年帝都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想到了上個月才和相處三年的吳大姐分手。繾綣及濃時，他便要接上一口白酒和幾粒花生米。飄飄蕩蕩的車廂便可因他的助力飛了起來，飛回他或許不是“垃圾人口”的未莊。
他睜開惺忪的眼睛之時又要釋然，想著自己在公司幫了夏夢做了多少事、幫著老王背了多少的黑鍋，以及至關重要的——給公司創(chuàng)造了多少收益。
想著想著，他又要飄飄然。
飄飄然間他感覺心臟外有一柄劍刺起他來。
他怎么也想不起來。于是要睡去，夢里他忽地說起囈語，念念道：
“夏夢，你為什么從來沒感謝過我？哪怕就說一句謝謝。
“還有老王，為什么從來都是我請你吃飯，你從來不請我？
“哥哥啊，為什么你前幾天又買了新款輝騰，卻連我的房租都付不起？”
……
“吳大姐，吳大姐。”
夢及深處，他喊了起來，竟至于把自己驚醒。他用手抹了一下右側嘴角流下的口水，忘卻了這個噩夢。
自然，他也并不知道，他老板在后來的例會中，說他的走是“臨陣脫逃”，全公司的人都要引以為戒，不要只考慮個人的小利益，要以公司大局為重。
傳記來源：魯迅
篡改者：天宮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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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鎮(zhèn)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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