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白玉堂吧 吧主 天下有雪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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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吃魚”是從《三俠五義》第三十三回“真名士初交白玉堂,美英雄三試顏查散”這里演變而來。
原著第三十二回“夜救老仆顏生赴考,晚逢寒士金客揚言”末尾處,一個叫“金懋叔”的無賴橫空出世,而我卻沒能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他就是白玉堂(“金懋叔”是白玉堂的綽號錦毛鼠的諧音)。
這樣子的出場很是讓人意外,前文交代他已然上東京找“御貓”展昭去了,在讀者們的想象里,他一定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去開封府,然而我們所有人都猜錯了,他沒有在趕赴東京的路上,而是在雙義鎮(zhèn)的客棧里跟人玩“三吃魚”。
從顏查散的書童雨墨這個“老油子”眼里看去,“他頭戴一頂開花儒巾,身穿一件零碎藍(lán)衫,足下穿一雙無根底破皂靴頭兒,滿臉塵土,實在不像念書之人,倒像個無賴”。
跟店小二吵架也是酸腐氣嚴(yán)重:“你就敢凌辱斯文。你打聽打聽,念書的人也是你敢欺負(fù)得的嗎?”
而顏生對此人卻禮貌有加,不但邀請他同住,還立刻就“與那人已攜手登階,來至屋內(nèi),就在明間,彼此坐了。”(顏生實在大膽,這在當(dāng)今社會是難以想象的事)
接下來就是金懋叔拿著顏生的銀子擺闊,好酒好菜點了一大桌(特別是每次必點胭脂鯉魚),第二天早上直接走人,如此重復(fù)了三回。
世人常說:過一過二不過三。
究竟是什么原因讓顏生對這位“金生”另眼相看,甚至不惜當(dāng)東西來為他的浪費買單呢?
我注意到前文有對顏生的介紹:姓顏名查散,年方二十二歲。因顏老爺在日為人正直,作了一任縣尹,兩袖清風(fēng),一貧如洗,清如秋水,嚴(yán)似寒霜。可惜一病身亡,家業(yè)零落。顏生素有大志,總要克紹書香,學(xué)得滿腹經(jīng)綸,屢欲赴京考試。
概括下來,顏生父親為人正直,是個清官,他本人志向高遠(yuǎn),滿腹學(xué)問。
我相信顏生是一個品性高潔的人,從后文里他進(jìn)入姑父柳洪家,到被人陷害,被問罪入獄,他始終掛念著未婚妻柳小姐,擔(dān)心連累她的名節(jié)而情甘認(rèn)罪,卻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生死。直到玉堂去探監(jiān),提起他的母親,他才第一次淚如雨下,痛哭不止。
顏生毫無疑問是性情溫和,品行端正的謙謙君子,集忠孝仁愛于一身,十分符合古代對于讀書人克己正身的一系列要求與規(guī)范。
而就是這樣一個顏生,卻與那“心高氣傲,陰險狠毒”的錦毛鼠,一個照面之下就成了知己。在他眼里,金生不但是個“念書的好人”,尤其“斯文中含著一股英雄的氣概,將來必非等閑之人”,完全不同于雨墨所說的“篾片之流”。
有些人看人是拿眼睛看,盯著人家的衣服鞋襪,首飾包包;有些人看人卻是用心看,注意對方的言談舉止,神情氣質(zhì)。
顯然顏生就屬于后者,金生為了成功塑造出一個無賴的形象,行動話語間肯定是放浪形骸,不拘小節(jié)的,活脫脫一個騙吃騙喝,沒皮沒臉的主,現(xiàn)實生活中要遇到這種人,即便不罵他幾句也必定給他幾個白眼。
難為顏生一個從未出過遠(yuǎn)門,生活無能的高材生,連上京趕考都要一個小孩子照顧兼帶路,卻能在一瞥間就慧眼識英雄的認(rèn)定金生是個“瀟灑儒流”,再通過之后的細(xì)微觀察,給出“行止奇異,談吐豪俠”這八字箴言。
我不得不感嘆顏生有著一種超乎尋常的鑒寶能力,如同一個文物專家,總能在一堆贗品中認(rèn)出真正有價值的寶貝。
或許我也可以這么說,玉堂這次的偽裝是失敗的,他騙過了那些普通人,但在火眼金睛的顏生面前卻無所遁形。
還有一種說法是,你心里是快樂的,看這個世界就是快樂的,你心里是灰暗的,這個世界在你眼里也是灰暗的。
因為顏生心底澄澈,亮如明鏡,所以放浪形骸的金生在他眼里被還原成了“英雄豪俠”;同樣的,因為金生赤子情懷,干凈純粹,所以他才會與心胸坦蕩的顏生定蘭譜結(jié)為異性兄弟。
不同于玉堂與四義的意氣相投,他和顏生更多的應(yīng)該是心靈上的共鳴,雖然性格脾氣,人生際遇各有不同,但在客棧“三吃魚”的時候,他們完全擺脫了外部因素,不需任何交流就達(dá)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
——你要吃飯,我就請客,錢不夠我當(dāng)東西,反正我相信你不會害我。
——我吃飯你掏錢,錢不夠你當(dāng)東西也得請我吃,我知道你不會為此懷疑我。
當(dāng)兩人發(fā)現(xiàn)對方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對待自己時,欣喜之情更加不言而喻。
所以金生無須對自己的捉弄感到抱歉,顏生也不會為金生的慷慨而感激涕零。
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把對方當(dāng)成了知己,“三吃魚”對他們而言只是好兄弟之間的玩笑,是兩人友誼的見證,很多年后還可以當(dāng)作趣事來津津樂道。同理,金生資助顏生進(jìn)京也是很自然的事,好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幫助你是應(yīng)該的,你不必說感謝,更無須談報答。
可見作者石玉昆從某種程度來說,對玉堂還是很厚愛的,給了他四個志同道合的結(jié)義兄長,一個堪能匹敵的對手,一個清明仁愛的皇帝,一個禮賢下士的包相,以及一個心靈相通的知己。
我也好想能借得顏生那雙慧眼,和他一樣于茫茫人海間一眼望見那個值得傾心相交的知己,不僅僅是知己,還有朋友、愛人,我都希望能用慧眼來去偽存真。
由此我也越發(fā)羨慕顏生,越發(fā)對他眼里的“金生”無限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