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一身縫制的老式西服,冬季里面加一件穿了多年的藍色毛衣,一雙老北京布鞋可以過完整個四季。
誰也不會想到,他會是一個超市老板,一個老師,一個電工的父親。因為他太樸素了。即使穿梭到大街小巷,永遠是那輛老式大梁車子陪伴他走街串巷。
爸爸部隊轉業為企業工人,年輕時吃盡了苦頭,也落下了許多疾病,已經六月才會脫去毛褲。修理裝載機是個辛苦活,掙錢也不容易。爸爸手藝好,有許多人登門求教,找他維修。爸爸樣樣是行當,什么都會干,裝工具用的板房收拾的井井有條。弟弟和爸爸一樣能干,受爸爸的影響,修理裝載機也是行家。
能見證爸爸歷程的是他一套套的工作服,雖用于修理時穿,卻一點沒有油膩感。這上面散發出的味道是為兒女前程勞作的血汗,是為家里創收時的積勞成疾,是年老了閑不下來的拾拾掇掇。
爸爸是正兒八經的農民的兒子,如黃土地般質樸,充滿能量,他把這一絲絲能量均勻的注入到我們幾個孩子的身體內,逐漸成長,塑造了我們倔強的性格,善良的品德。
爸爸的脾氣很暴躁,我和姐姐們直到出嫁了才不害怕??删褪撬麉s能搞出許多小發明,節省了我們的工作量。每根電線,每段鐵絲,每個釘子都有固定的地方。他好學,多思,堅持,愛惜身體,面對困難想對策,工作筆記達到了許多本。他勤儉,一部手機用了十年,直到現在仍然拿著,上邊的符號都看不清了仍然不肯換去。爸爸用的是諾基亞,最早流行的紅外線手機,如今早已成了古董。表弟向我借充電器,爸爸問是諾基亞嗎?我看到表弟一言不發的笑了,我也不是滋味。爸爸說用慣了,感覺舍不得,質量好的很,不忍心換掉。爸爸因為好學學會了筆畫打字,而我竟然都不明白怎么用這種打字法。去四川培訓時離家半個月,爸爸為了給我發短信,跟著一年級剛學拼音的女兒硬是學會了拼音,自如的和我發短信聊天,詢問我的情況,談談家里近期的事情,還用彩信添加文字發來了女兒六歲的生日照片,我好感動,更感恩于爸爸對我無限的關懷。
爸爸把我們幾個管的很嚴,現在覺來,甚至感到小時候十分壓抑,不敢多講話,要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凈凈,放學回家遲一分鐘都要生氣,必須匯報個清清楚楚。我們沒有零花錢,除了理發,修自行車,買學習資料。
我小時候犟的很,我還在爸爸腿上打過兩條子。家里蓋房子,忙的團團轉。我跟姐姐去了她同學家,跟家里沒說。后來就挨打了,爸爸批評我,我二話不說去找了竹竿,還訓爸爸為什么打我?爸爸哭笑不得。
我和弟弟老在一起,搗亂也是。我倆在耳房打鬧,吵醒了隔壁午休的爸爸。我聽到隔壁的動靜,趕緊拉開被子假裝睡覺,可自作聰明的舉動仍然換來了挨打。打完緩了一會,搬倆板凳在院子里繼續跳,然后再讓爸爸一頓罵??赏炅擞指鷽]事似的。
爸爸給我買過兩樣東西:一件印著小鹿的外套,一本45元的漢語詞典。就是用這輛大梁車子,上面掛著的工具包裝回來的。小鹿外套我不喜歡,因為穿上那件外套,我就被托在外奶家了,好久才回到家里,雖然爸爸是按照我的意思買的,要16元錢,真的很貴。這本漢語詞典我一直留著,這樣全面的版本現在怕是沒了,最主要的是那是爸爸冒雨買的,側面的名字也是他親手給我寫的,盡管我不能像老師要求的那樣,在側面邊上標記26個字母以方便翻書了。
哪個兒女都看不到爸爸默默做的,媽媽的愛更直接些,讓人更會沉浸于享受之中。
初三那年冬天,學校組織義務勞動,我胳膊摔斷了,牙茬骨也錯位了。當時正學拋物線,我也不用畫圖了。每頓都有好吃的,媽媽的飯比平時香許多,也豐富一些,我只知道媽媽希望通過增加營養讓我取得好成績。姐姐帶我捏好胳膊回家后,我就被爸爸罵了。他反對學校搞勞動,罵班主任不管學生,我都記不得當時的情景了,就是有點覺得爸爸怎么這樣啊,真害怕他真去學校找老師,給我丟臉。
那個冬天好冷,還老飄雪。將近四十天的時間,爸爸就那樣孤孤單單的在新修的大門口等我放學。一放學,在亮起的路燈下,我一眼就能看到圍著過時的灰色氈毛圍巾在人群中找我的爸爸。我很自卑,不愿意讓別人關注我,更不愿意讓別人看到我家的人。媽媽收拾周正來學校找我我都不愿意,因為同學們對這些很好奇,更何況爸爸就這樣騎個破車子來接我回家。我知道我不該這樣,我的成績很好,老師對我的爸媽都很尊敬,可我總是克服不了這種心理。
元旦晚會很遲才結束,而我中午上學并沒有告訴爸爸有晚會,爸爸等了我兩個小時。教室里的我看不清模糊的窗外,更看不到兩鬢已斑白的爸爸如何焦急的等我,手都凍僵了。晚會后我快速跑到校門口,爸爸繼續埋怨,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掉,我傷心什么,我都理不清。
第二年六月,我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高中,又以全市第二名的佳績被師范錄取了,雙喜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