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王秋雁
本田葵沒有騙她,他終究是來了。
他和他的同胞們帶著堅船利炮,帶著槍支彈藥,踏上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所到之處,血光漫天,哀號遍野,民不聊生。
葵君,你到底是為什么,要去參軍,為什么,要來親手毀掉,你所熱愛的地方和人民。的確,十年很長,長到足以讓一個人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我寧愿我當初認識的那個本田葵,沉沒在西湖湖底,也不愿在刀光劍影的戰場上,與他為敵。
泛黃的信紙,黑白的照片,被指尖摩的光滑的木雕,那一夜通通在搖曳的火光中,燒成了灰燼。五年來的書信猶如一場美麗而遙遠的夢,然而現實的屠刀將其狠狠地擊碎。王秋雁默默地靠在王黯的肩上流了一夜的眼淚,心里如刀割一般疼痛。心愛之人奪走了親人的生命,王秋雁只感覺到痛苦在成倍成倍地放大,讓她難以平靜,令她幾乎窒息。
她翻了個身,正對上本田葵熟睡的側臉。十年過去了,英俊的少年長成了英俊的青年,那股孩子氣早已消失殆盡。唯一不變的是,本田葵依然很喜歡她,喜歡到完全把她和她的其他家人區別對待。十年過去了,王秋雁也不再是從前的她。她變得喜怒不形于色,變得精于謀略。她的一顰一笑,無一不是察言觀色后的舉動,更是一把擊垮本田葵心理防線的無形的武器。
她本不用這樣的,如果沒有這場戰爭。
她為了得知王耀的下落還欺騙了善良的小櫻,那個可憐的單相思小姑娘至今生活在兄長們的保護之下,尚不知戰爭的可怕。王秋雁的心里有一點點自責,但她現在已經顧不上這么多了。她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讓本田葵不對她起疑心,至少要在她身份暴露之前,把大哥救出來。
吶,葵君,明明你就躺在我的身邊,明明我們倆靠得那么近,我們卻再也無法坦誠相待了。曾經天涯咫尺,如今咫尺天涯,真是諷刺啊。
本田葵好像很累,睡得尤為安穩。王秋雁輕輕戳了一下他的臉頰,他絲毫沒有反應。后來她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覺醒來的時候本田葵早已不見蹤影。門口的守衛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只說他清晨就出了司令部。王秋雁整整一上午都百無聊賴地在書房里翻譯著文章,然后去了房間午睡。下午的時候她被一陣陣整齊的跑步聲和集合聲吵醒,起來沖到大門口的時候剛好看到本田葵正在往城外派遣大量的兵力。他的臉色似乎不太好,但仍在鎮定自若地指揮著調度。“出什么事了本田君?”她揉著睡意朦朧的眼睛問道。本田葵轉過身來勉強地笑了一下,“吵醒了秋雁桑真是抱歉,”“有群匪徒在周邊的鎮子里搗亂,小生要親自去處理一下。”他低下頭吻了一下她的嘴角,“晚上回來陪秋雁桑。”
本田葵匆匆跳上了汽車,消失在了她的視野里。
張大哥的人這么快就開始行動了,只要他們能拖住本田葵的主要兵力,那么中心醫院那邊的戒備就會大大降低,李大哥他們得手的可能性就大了。
然而到了晚上本田葵并沒有回來, 王秋雁一個人去西湖邊上轉了轉。無意中聽到市民和巡街的日本兵議論說本田葵的軍隊和山匪們在城外郊區交戰,戰況激烈,勝負難分,死傷未知。昨天那兩個傻瓜便衣并沒有跟著她出門,估計已經被處置了。可在暗處,仍有很多雙眼睛在盯著她。她若無其事地裹了裹披肩,然后向醉春樓的方向走去。
老鴇一如既往地熱情招待了她,并叫了頭牌過來唱曲兒助興。“王二小姐您放心,現在這醉春樓的里里外外都有張爺的人。”老鴇給她倒著茶水低聲說著:“昨兒個您前腳剛走,后腳就有好幾個便衣沖進來搜查這兒,不過他們什么都沒搜到。”老鴇又壓低了一格聲音,“您的東西很安全。”
“有勞陳媽媽了,”王秋雁慢慢品了一口茶,“有件事還得勞煩您幫忙。”
“明天的這個時候,我會帶司令部的那位過來聽曲兒,麻煩陳媽媽一會兒讓我去提前布置一下房間,到時候,您再幫我清個場。”
“無論這事成與不成,我箱子里剩下的金條,都是媽媽的。”“陳媽媽就帶著姐姐妹妹們好好去別處玩一玩,權當散個心。”
王秋雁獨自一人進了房間,不一會兒就拎著提箱出來了。她笑了一下對老鴇說:“里面的東西都歸您,這箱子還煩請您幫忙處理掉。”老鴇抱著沉甸甸的箱子臉上止不住的笑意,“您吩咐的事情老身一定照辦。”
本田葵第二天清晨才帶著軍隊回城,臉上掛著疲憊的神色和厚厚的灰塵。顧不上和王秋雁說話,他就立刻倒在床上睡著了。王秋雁打發走了他的部下們,把他身上弄臟的軍服換下來,用帕子輕輕拭去他臉上的塵土。下午的時候本田葵才醒過來,她放下了書本,握住他的手柔聲細氣地說:“本田君一定餓了吧,我這就去讓人把飯菜熱一熱給你端過來。”
“別走,秋雁桑。”本田葵一把掀開被子撲過來摟住她,“小生想和您多待一會兒。”
“穿著和服的秋雁桑真的很迷人。”他不安分地嗅著王秋雁身上的氣息,話語里染上了一絲色情的意味,手悄無聲息地滑倒了她的腰上。
“本田君別……”話還沒說完本田葵就吻上了她的脖子。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努力在腦海里搜尋著詞匯來轉移他的注意力。“本田君好歹吃了飯再……”“不急。”本田葵悠然地在她脖子上吻出又一個紅痕,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本田君不是想去西湖嗎,今天天氣不錯,我們不如……”
聽到這里他突然放開了王秋雁, 露出了一個極其意味深長的笑,“小生正有此意。”他把她攔腰抱起,走向飯廳,“時間還早,秋雁桑陪小生去喝兩杯吧。”
入夏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尤其是到了下午,穿著長長的和服的王秋雁感覺些許心煩。她靠著窗戶,不停地搖著手里的團扇,想要緩和一下燥熱,然而無濟于事。船艙并不寬敞,但容得下他們倆和一張矮矮的茶幾。本田葵也換上了和服,坐在對面悠悠地品著酒,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細微的變化。王秋雁思忖了一會兒,很快反應了過來。她微微笑了一下,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本田君,我有點醉了,去船頭吹吹風。”
“秋雁桑這就醉了?”本田葵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得意的笑。
“今天醉得格外快呢。”王秋雁正要起身,卻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她倒也不急于掙脫,緩緩地搖著團扇,“本田君這是做什么?”
“秋雁桑還是不要動為好,”本田葵笑得意味不明,“您很有可能摔倒。”
“難不成,本田君往這酒里……”話還沒說完本田葵就突然撲了過來,整個人的重量壓在她身上。王秋雁無處躲閃,只得被牢牢地摁在船的底板上。“沒錯,小生確實在您的杯子里下了點料,而且,”本田葵忘情地吻著她的臉頰,“比秋雁桑胭脂的效用更強。”
“比起小生,秋雁桑才更需要這種東西。”本田葵一臉的委屈,“秋雁桑好像不太愿意和小生親近呢。”
原來他早就聞出來了,王秋雁忽然間覺得當初自己實在是多慮,本田葵比她想象的容易上鉤。她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發軟,越來越使不上力,卻仍然故作鎮靜地說:“本田君你壓在我身上我很不舒服,請你起來。”
本田葵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放開了她。王秋雁瞅準了空隙,趁他不注意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腳踢了過去,看到他吃痛地撞到了底板上。“秋雁桑好狠的心。”本田葵慢慢坐起來,揉了揉自己被踢痛的肩膀,“不過秋雁桑,您越用勁,藥物就奏效越快,”他的語氣里拖上了一絲明顯的狡黠,“要不了多久,您就會來求小生的。”
王秋雁側過臉去,背對著他躺著,渾身上下仿佛置身于棉花堆里,無力地小聲喘息著。臉上早已浮上了紅暈,長長的頭發不知何時散開了。和服里面的長襦袢已經被汗水浸濕,黏黏的粘在身上,很難受。水蔥似的指甲軟軟地刮擦著船的底板,細碎的聲音在狹小的船艙里一下一下地回響著。
“秋雁桑看上去很熱呢。”她感到本田葵正緩緩地向她這邊挪過來。“需要小生幫忙嗎?”
“別過來。”她回答的有氣無力,然而并不能阻止本田葵挪到她身邊。“秋雁桑這是何苦呢。”他的手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滑到了王秋雁的腰上,開始耐心地解開那條漂亮的腰帶,然后將她翻了個身,把整條和服都脫了下來。“秋雁桑現在是不是覺得好多了?”
王秋雁此刻感到背后窗口傳來了絲絲的涼風,讓她好受不少。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不去看本田葵的正臉,努力用殘存的理智對抗著藥物的侵襲。“秋雁桑還真是倔強呢,”本田葵故意壓低了聲音,“不過,您隱忍的樣子真是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