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親聊天,說起往事,突然驚覺母親退休已經有二十五六年了,但在這么多年中,父母親從阿克蘇到烏魯木齊我的家小住,卻只有寥寥數次,如果一定要計算他們住的天數,我都不知道有沒有超過兩個月六十天。
尤其是這些天數里,還有一半是父親因為弟弟的事自己過來,而母親,基本沒有過單獨在我家里住的時間。
最后一次,是六年前,母親跟著父親趕到烏魯木齊見弟弟最后一面。再往前,就是十二年前母親從阿克蘇到烏魯木齊的醫院進行病情確診,最終診斷為肝硬化晚期。那一次,是她單獨在我家里住的唯一一次。
二十多年中,前十幾年,很多次希望說服母親到我這里小住,起碼能散散心。那時候母親的回答都一樣,不放心父親一個人在家。而且她要和父親一起去,會讓我們很有負擔。
當然我也理解,她說的負擔是父親的固執和強硬,擔心我們很難相處和溝通。
后十幾年,在母親病情確診之后,因為每年定期需要住院治療,以及一些突發情況有過發生,所以一家人對于母親出門都很謹慎。連哥哥都說,不是不能去,就怕去了之后出了問題無法及時醫治。畢竟在阿克蘇,這里醫院的醫生對母親的狀況掌握的了如指掌。
這兩年,母親的病情算是相對穩定,我也再次有了接母親去烏魯木齊小住的心思。就像這一次,母親在抱怨父親的時候,我就說,你和我一起回去吧,哪怕住一個星期,然后我再把你親自送回來。
我看到母親是有一點心動的,畢竟十幾年的病,讓母親的活動范圍死死地局限在小區方圓一兩百米,最多就是在休息日天氣很好時,哥哥不容商量的開車帶母親出去,母親才能看到城市之外的一點樣子。
哥哥說過,不強迫母親是不會動的。
果然,母親對我說,算了吧。
母親說,我走了,你爸怎么辦?
我說你每次住院,他一個人在家不也把自己照顧的挺好嗎?
母親說,在這里每天都要喝新鮮駱駝奶,去了烏魯木齊就沒有了。
我說有,如果實在沒有,我去給你買駱駝奶粉和駱駝奶片,也不過一周時間而已,沒事。
母親說,我過去干什么呢?還要讓你們每天操心,不夠煩的。
我說,哪有啊,我現在都是在家寫字,每天我都可以陪你聊天,愿意的話走走路,一切不用你再動手,算度假休閑了。
母親說,算了吧,人老了,確實越來越不愿意離開自己的窩。而且啊,我們自己知道啊,人老了,就懶了臟了,也不想招人煩啊。
我說,只是很想和你好好的待幾天啊,人老了干不動了怎么叫懶啊,沒人幫著洗澡,又怎么有心思洗啊。
然后,就再沒法說了。
孩子回父母的家,當然是理所應當,但父母去孩子的家,卻是很多很多孩子沒法了卻的念想。
其實,我很想對母親說,再不去,也許就真的去不了了,沒機會了。但這句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也許,就因為這個沒法實現的愿望,會讓我一生都放不下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