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當我在她對面坐下時,仿佛有一個巨大的鐵球從我的前腦滑到了后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蔽蚁虢吡σ种谱〈蜞玫臎_動,卻差點嘔了出來,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沒關系。”
大概是酒精所帶來的錯覺,我看到她笑了,便附和地笑了一下,定睛才發現自己原來只能看清她的面部輪廓,我聽到她嗤笑了一聲。
她眼里的我是不是糟糕透了???第一次約會就遲到,一身酒氣、神志不清。我想象著我在她眼中此時不堪的形象,一句“糟透了”未經大腦過濾便脫口而出。
本以為她會是一臉茫然地看著我,我卻意外地收獲了她目光中的同情??磥硭呀浲晖耆珜⑽耶敵闪艘粋€醉鬼,可以蹲在天橋下石墩子旁席地而睡的那種。
那一刻,我覺得她像極了那種善心大發,可以來天橋下為我送上一床棉被的好心人。
我兀自笑笑。腦子里的畫面一串接著一串,想到什么就浮現出什么,像是連環畫一般,只可惜有些混亂和無序。
我想鄭重其事地向她宣布我沒醉,話到嘴邊又被酒勁給嗆了回去。
尷尬之際,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然而摸索了全身都找不到一只打火機。
我的行為看上去一定是滑稽極了,我的苦笑看上去也一定像是傻笑。面對初次見面的女人,我可以說是用最短的時間讓她了解了我最為粗鄙的一面。
“真是糟糕透了?!边@已經說不上是今天第幾次冒出這種念頭,不過幸好這次我沒有出聲。
我繼續摸索自己,做著無用功,除卻飽滿的襠部以外,找遍了所有可以容納打火機的部位。
如果不是餐廳服務員如鬼魅般出現在我身后,想必我那被酒精麻痹后的神經能讓我尋找到天亮。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們老板規定,餐廳里不允許抽煙。”服務員的聲音溫柔禮貌、訓練有素,唯獨那重音后的“我們老板”聽起來有些刺耳,似乎“先生”和“老板”身份懸殊猶如云泥,未免不會讓我感到一絲不悅。即便如此,我還是順從地收起了我叼在嘴邊的香煙。
“對不住。”我微微頷首,象征性地表達歉意,模糊的視線里,服務員的身影被抽離,獨剩下空曠而偌大的餐廳,盡是虛席。
我終于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場合,并非一家容許我行徑粗魯的街邊菜館,而是高檔餐廳,頓覺神智清晰了許多。
我開始梳理那腦海中已如藤蔓般交錯縱橫的思緒,過了晌久才有所收獲:
今天是情人節。
我是來這里跟人約會的。
約會的對象是……跳過。
約會地點就是我現在所在的這家西餐廳。
我剛剛在……“跳過”的地方喝了酒。
我為什么要喝酒?跳過。
我的頭有點疼。
我為什么會訂我所厭惡的西餐廳?跳過。
跳過。跳過。跳過。跳過。跳過……
如果我覺得沒錯,我似乎跳過了許多重要的問題。就比如眼前最為關鍵的疑問:坐在我眼前的她,是誰?
2
我揉了揉脹痛的眼睛,不消鏡子的輔助便能知道眼白上已遍布血絲。
我重新打量起眼前這位陌生的女人,仍縷不出一絲頭緒。不過老實說,雖然我無法看清她的模樣,但我確信她的容貌屬于頂級的那類。紅色色塊……哦不,那是紅色的長裙包裹下,是她白皙的皮膚,那兩盞忽閃忽閃的,是她動人的眸子。
你無法在這樣絕色的尤物面前裝模作樣地感慨:“呀!這正是我喜歡的類型。”因為她屬于那種所有男性都無法抗拒的女人。除非是眼睛長在腦后的怪胎才會否認她的美色。
我后知后覺地挺直后背,讓自己盡量看上去得體一些,心里免不得要對自己一番責備:和這樣姿色的美女約會,居然會喝成爛醉,罪過、罪過。
“請問你……”
我急忙住口,一句失禮的“請問你叫什么名字?”爛在牙床,沿著舌根吞回腹中。
對于自己的約會對象,在情人節這樣重大的節日里的約會對象,我居然會不知道她的姓名?怎么可能?一定是酒精的作用,才讓我意外地忘記了她的名字。心里不禁又是一番懊悔。
我拼命地在腦海中搜索起那些女人的名字,卻遲遲沒有找到與她相匹的答案?;蛟S是急中生智,我突然想出到了一個奇妙的方法。
我開始沒話找話。
“你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啊,”我把臉側向一邊,用微乎其微的聲音補了一句,“Rose?!?/p>
“嗯?”她先是一怔,“化了妝的緣故吧,我今天的粉底顏色比較好?!?/p>
不對,不是Rose,如果她叫Rose不該是剛才那種反應。那么Rose是誰?哦!我想起來了,那是另一個女人。
那是一個熱情而奔放的女人,我和她有過露水姻緣。那是發生在兩年前的事,我和她在朋友組織的聚餐上相識,一拍即合。但我礙于她是有男朋友的女人,一直退避三舍。說來我也是個爛人,明明是以退為進、欲擒故縱卻非要在人前裝作正人君子。Rose也如我所期地移情別戀、投懷送抱。
真是一樁缺德事。念及我與Rose早已老死不相往來,眼前的女人便確定不會是她。
我撓撓頭。隨著關于Rose的回憶如潮水般退去,又一個名字涌現出來。
“我覺得你今天特別好看,”酒醉之下的我,腦袋里滿是廢話。“Coco?!蔽夜始贾厥?/p>
我幾乎是咳著叫出“Coco”的名字,雖然方式略顯浮夸,但應當不會引起她的懷疑。不過話說回來,我的方式雖然奇巧,但略顯幼稚,然而行棋至此,我已退無可退。
“少油嘴滑舌,你之前不是還說我丑么?”說罷,她將水杯遞到我的跟前,顯然我的Coco在她的理解里不過就是咳嗽而已。
我說她丑?怎么可能……即便我現在醉意正酣,也定不能混淆美丑之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我想起了Coco,那個曾揚言要為我去死的女人。
我的天,我居然會忘了那個女人,我為我的混賬感到不恥。那是我在異國散心時所結識的女人,一段浪漫的奇緣。我們一起登山,在山頂接吻;我們一起去過海島,在游輪甲板上太陽??;我們一起去過陌生的城市,在荒涼的街道里迷失……
直到她提出要隨我回到我的城市。
我挪開了她熟睡時攬在我胸前的手臂,輕手輕腳地起身,在床腳散落的衣服堆里摸著黑鑒別所屬,拾起、穿上,在她平穩的呼吸聲中離開臥室、離開房間、離開賓館、離開屬于我和她的記憶。
去機場的路上,我收到了她的短信,“你不回來我就去死?!?/p>
沒有片刻的猶豫,我丟掉了手機里那張臨時的SIM卡片。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有些傷心——不,毋寧說,是心里突然被什么東西切割到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她后來的故事,因為我認定她不可能去死,至少不會為我而死。
誠然講,我和她有過浪漫而美好的經歷,我卻要將她忘掉。我在感情上的卑劣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恥。
“想什么呢?”
我的思緒被她性感而又不失感性的聲音給拉了回來,不覺渾身一顫。
“沒事沒事,頭有點痛?!蔽蚁腠樋谠僭囈粋€名字,卻在最終選擇的環節出了問題。
Nina,Mia,Alice,Caroline,Maria……
居然還有這么多無法匹配的名字,我閉上眼睛大概就是一幅“連連看”的面板。
我佯裝碰灑了身前的水杯,想借機喊出一聲與“媽呀”相似的“Maria”,真正的Maria卻已經在我腦海中浮現。那是我難得遇到過的清純女人,可我卻在與她交往時一腳踏兩船。
我想輕聲呢喃“Alice”,那個Alice的故事又在我腦中上演——
“不對、不對、都不對?!奔辈豢赡偷奈疑档阶约亨止境隽寺暋?/p>
糟糕!
我抬頭和她對視,她仍是一臉淡然。也許是我幻覺到自己出聲了吧?正當我這樣想時,她開了口。
“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忘了我的名字吧?”
我呆若木雞地坐在那里,像個被拆穿謊言的孩子一樣,羞憤、尷尬。剛要消散的酒精,就像在上涌的血液間發了酵,大腦一陣眩暈。
3
她并未像我預料的那般露出怒色,也不像是強忍著怒意。
對于我近乎不可饒恕的失禮,她的反應令我意外。這反而更讓我慚愧。不知為什么,向來在男女之事上我行我素的我,事到如今居然變得憂心忡忡。
我擔心她因為我的失禮而生氣,我害怕她起身離去為約會草草收場。
我怎么會這樣?難道是被她的美色給迷了心竅嗎?
總覺得有什么奇特的原因,冥冥之中將我桎梏。
“對不住啊……一定是太醉了才會這樣。”我想起剛到的那會兒,還有一口咬定自己沒醉的余威,真是諷刺。
“就像你忘記其他女孩一樣?”她突如其來的玩笑讓我猝不及防。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蔽蚁胝\懇地回答她,至少是聽上去足夠誠懇。
畢竟從事實上來講,我確實沒有厚顏無恥地去否認的資格。
若不是她的出現,恐怕我往后的半生都不會再想起諸如Rose、Coco、Maria這些女人與我發生過的故事。連同我的無情、我的濫情,我于與她們糾葛中劣跡斑斑的一切,一同拋諸腦后。
如果欺騙別人感情有罪,那我一定是罪不可赦。
單就拿Rose舉例,是我勾引她移情別戀,卻又在水到渠成后對她喪失興趣,巴不得早日“物歸原主”——多么恬不知恥的想法。當時卻只顧眼前需求,覺得理所當然。
還有更過分的,關于Aurora的故事,那個女人曾對我一心一意、任勞任怨,為了擺脫她,我居然告訴她我已經身為一雙兒女的父親??粗诖蠼稚喜林鴾I眼飛奔而去,我腦袋里想的,居然是“她跑起來的背影好難看”。
……
我出生至今鮮有光榮作為,唯獨可恥之事不勝枚舉。
對面的她,現在應該已經對我好感全無了吧。我不知羞恥地感到了一絲遺憾。
從她嫵媚而狡黠的笑意中,我篤信她有一雙能夠看穿人心的慧眼。
可我仍然低谷了她的能耐——她撥弄起手指,纖長的手指如蓮花般綻開?!癛ose、Mia、Maria、Alice……對了,還有那個陪你旅行卻被你拋棄的Coco。”她得意而俏皮地翹了翹嘴角,立在桌上的手托起了下巴,優雅而迷人。
只可惜,現在不是審美的時候。
如果說她將那些女人的名字一一說出還情有可原,然而她還輕描淡寫地提到了我和Coco之間鮮為人知的故事……那可是我不曾與其他女人分享過的經歷。
我仿佛看到了這位美麗女人身上正散發出一種危險的神秘感,如煙如霧般將我籠罩。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雖然眼前所見模糊依舊,但我確信那是一張我素昧謀面的……心里突如其來地動搖了一下。
當我再度看向她時,腦袋里忽然冒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我見過她。
“你到底是誰?”
恐懼在醉意的加持下瘋狂滋長,我馬上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在我回答你這個問題前,你要先回答一個我的問題?!彼穆曇舨⑽从捎谖业募佣破鸩懀炊映练€?!澳阌袥]有愛過那些女孩?或者換個問題,你有沒有愛過誰?”
4
愛,是什么?長久以來,這個問題一直在困擾著我。在和女人長期以來的碰撞中,我曾不止一次使用過“愛”這個字眼,也曾不止一次地聽到過“愛”。
她們會在我懷中安眠前矯柔作態地說愛我,也會在夜晚臨別前用一句“愛你”來裝飾蒼白的“晚安”。
她們會蹙著眉頭問我是否愛她們,她們還要我做某些出格的事以此來證明我對她們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愛”。
人們將愛與情愛描繪地栩栩如生,我卻似乎沒有去愛人的能力。面對女人,刨除對肉欲的需求和擺脫孤獨的初衷,我別無所求。
為什么?我是怎么了?還是說我本來就是這樣子。
我悵然若失,那困惑要將我拖入深淵……
不,我曾愛過。
我猛地閉上眼睛,又好像我是一直沒睜開過,一幕場景一閃即過。我看到一個女人站在海邊向我招手,我看不清她的模樣,也看不清海上那高照的艷陽……
但我卻能感受到被炙烤的溫暖,伴隨著入骨的痛,整個胸腔都要隨之燃燒。
我大聲地干嘔,放肆地流淚,急遽的痛苦讓我一時難以承受。
為什么會這樣?
我回想起與我約會的這個女人剛才的問題:
你有沒有愛過那些女孩?或者換個問題,你有沒有愛過誰?
“你是來替她們報復我的吧?”我的聲音聽上去有一絲無法控制的顫抖。
事到如今,我已想不出這次情人節的約會還會有其它任何目的。
無跡可尋的約會,爛醉如泥的我,陌生的美麗女人,步步為營的攻心計,圍繞成一個完美的陷阱。而我,則已泥足深陷。
“報復?為什么要報復你?是因為你的寡情薄意,還是因為你的健忘?”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的臉上笑意全無,取而代之的,是寒若冰霜的冷漠?!盁o法釋懷自己的痛苦,就以傷害別人來安慰自己,是嗎?”
什么意思?
無法釋懷自己的痛苦,就以傷害別人來安慰自己?
她是在說我嗎?我能有什么痛苦?
身為世界上最沒心沒肺、濫情無恥的人,居然還保有“痛苦”——這項“高尚的權利”?倘若如此,上天未免對我太過仁慈了一點。
我苦笑著,繼而轉為訕笑,最后干脆放出聲來。
“回答我,這些年來,你傷害了那么多女人,你的心里平靜過嗎?你開心嗎?”
“夠了!”我打斷她,她那道貌岸然的高談闊論讓我無法忍受?!拔覐膩頉]有過什么痛苦!從來,沒有!”
我再次看到了那個站在海邊向我招手的女人,而我正朝她慢步靠近,白色的比基尼,紅框的墨鏡,她看上去性感極了,又不失少女的俏皮。我想親吻她、擁抱她,為她拭去肩膀上閃爍的水滴,撫摸她濕漉漉的秀發。我朝她越走越快,越走越著急,我們的距離卻好像從未拉近。
晴朗的天空上出現了陰云,太陽是個膽小鬼。起風了,我卻聽不到風的呼號,連浪花的沙沙聲也在腦海中湮沒。
依稀之中,我看到天空被撕裂,海上升起巨大的渦旋,連同整個世界都要被傾覆。
我仍在奔跑,我開始呼喊,呼喊的內容我自己都無法聽清。
她垂下了揮舞的手時,我也垂下了頭。
胸口如針刺刀割般傳來劇痛。
這難道就是“無法釋懷的痛苦”?
我張大嘴巴,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掙扎。
模糊的淚光里,我第一次看清了坐在對面的她——我的未婚妻,我深愛過的女人,即便是遭受千夫所指、萬人斥責,我也愿意承認她是我唯一愛過的人!
我所有的醉意被狂喜所稀釋,眼前的她也愈發清晰。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告訴自己這不是夢。
要知道,她是我真正愛過的人,自從她走后我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
“對不起,我不該因為你的離開自暴自棄,我不該因為自己的痛苦去傷害別人!”我像個孩子一樣撲進她的懷里。那一刻,我再也不想她離開我。“對不起,請你別再離開我,我請求你,我拜托你。我發誓我從來都只愛過你一人?!?/p>
我想起了我們曾經一起經歷的一切,從玫瑰煙火到一起刷鍋。
她沒有說話,只是任由我抱著她,一言不發。
我感到自己無比清醒,又好像置身于夢境。
過度的欣喜簡直要讓我失去思考的能力。
于是我忽略了我正身處自家餐廳——我和她曾經共同努力過的事業,自她走后已經江河日下,離關門不遠。
我還忽略了今天不光是情人節,還是一個更為重要的節日。只是此刻,我不愿想起。
最重要的,我甚至忽略了我觸碰到她時最直觀的感受……
悲傷面前,人們寧愿接受自己所幻想的現實。就如同我曾編織了一個不曾有她出現的過去,為什么不能擁有一個有她相伴在側的未來?
我擁抱著仿若空氣的她,內心也能泛起溫暖。
當我張開手臂時,她便會煙消云散。
五年前的情人節,我抱著停止呼吸的你在海邊呼救,我的人生就此一片灰暗。
五年后的你,再度出現時,成全了我孑然一身時最卑微的妄想。
5
餐廳的大門開了,服務員小芹從外面走了進來。我急忙擦干眼淚,要面子這種事無論在任何關頭都是人之本能。
“老板,還沒走???”
“哦,沒事。都下班了,你怎么還回來?”我晃晃腦袋,大概連最后一滴酒精也給晃了出去。
“剛剛看你喝醉了,店里又沒有東西吃,就出門給你捎了點?!毙∏畚⑿χ鴮⒁粋€裝著外賣的塑料盒子遞到我跟前的桌上。
這個剛來打工不久的女孩給我的印象一直不錯,外貌姣好、舉止得體,頗有大家閨秀風采,只可惜,攤上了我這家即將關門倒閉的餐廳和我這么倒霉催的老板。
“對了,明天不用來上班了,小芹,這個月和下個月的工資明天問達哥要就好了?!?/p>
“什么意思啊,老板?這是要辭退我嗎?”小芹的聲音很甜,每當她叫我老板的時候,我總有一種自己已經大發橫財的錯覺。
“哪里的事,店明天就關門了。我早就安排好了,后面的事都交給阿達負責處理?!痹鞠胍J孛孛艿奈?,還是沒忍住將這件事提前告訴給她。
“為什么???”
“哪有什么為什么,生意差就只能關門了啊?!蔽掖蛉さ匦π?,好像自己并沒有說什么喪氣話。
小芹低頭不語,悄悄把手從桌下拿了上來,一鼓作氣抓住了我的手背。
“老板,其實我……我……”
我竭力壓抑住內心的驚訝,不消她把話說完,我便從她含情脈脈的目光中猜到了下半句的內容。
原先一直將小芹看作清純女學生的我,第一次把她當作一個女人來看待。
我本能地幻想出小芹依偎在我懷里的畫面,又自發地視而不見。我對自己這種潛意識下的行為感到可笑。
我忽然想起那句:“傷害別人并不會治愈自己。”雖然我一直沒搞清楚這是未婚妻給我的贈言還是我自身的感慨。
“我們可以做朋友啊,以后可以一起出來吃吃飯?!蔽覜_她笑笑,她的臉上立馬飄起紅云。
然而她并不知道,這句話對她、對我自己來說,注定是個謊言。
我們一起吃了夜宵,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臨走前,我想點一支煙結束這奇妙的夜晚,卻被小芹熟悉而俏皮的官腔所制止:“這位先生,我們老板說了,本餐廳不許抽煙!”
“就一根嘛,明天又不開門了?!?/p>
“那不行,要有始有終啊?!毙∏垡荒樥J真的模樣著實可愛。
我們在店門口道別,小芹自愿承擔起了鎖門的重任。
“老板,你回家嗎?”
我搖搖頭,又點了點頭,最后又搖了搖頭。雖然多此一舉,但總不想給小芹留下個“愛撒謊”的印象。
“那你去哪?”小芹一邊轉動鑰匙一邊問我。
“去海邊吧。”
小芹“哦”了一聲,她似乎在等待著我的邀請。
“你也早點回家吧,時間不早了。晚安?!蔽页龜[了擺手,轉身走向街道。
我獨自一人走向海邊,黑夜里響起了重逢的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