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唐媽
1.網(wǎng)友寧迪
就在剛剛,我問寧迪:我會長大的吧?
我想象寧迪坐在1328公里以外的辦公桌后的樣子,他可能有挑了挑眉,繼而跟我講:會的,乖。
彼時,我又一次丟了錢包,剛跟寧迪發(fā)完牢騷。
初時沒什么感覺,待和著魚香肉絲吃了一碗米飯后,我忽然覺得好想哭。
我是李玉,住在北方的小城,有個千里之外、未曾謀面的網(wǎng)友,偶爾聊幾句。
聊天內(nèi)容無外乎:
李玉:你中午吃的什么?
寧迪:紅燒肉。
李玉:大中午就吃這么油膩,嘖嘖
寧迪:總比你晚上還吃泡面強。
我一個人住單位宿舍,小小的一間,雖然離家不遠,可家里頭不是雞飛就是狗跳,我也就懶得回去不知所措,干脆窩在單身宿舍里看書聽歌刷劇,順便寫幾個俗不可耐的小故事意淫。寧迪是我的一個讀者,呃,十分之一,是的,我有十個粉絲,但是每次的點擊量總是1。
有一次寧迪在評論區(qū)留言:這故事可真無聊啊。
我當時真的是很無聊。國慶放假了,單位里連只鬼都沒有,養(yǎng)在食堂的貓都嫌寂寞空虛冷,不知跑去了哪里,彼時,我正無聊到數(shù)碗里的方便面還剩幾根兒,就在評論區(qū)看到了他。
“那看故事的人豈不是更無聊?”
我按了發(fā)送,他回復(fù)地很歡快:“竟然會回復(fù)?看來你更無聊。”
我去翻了他的個人主頁,很干凈,唯二兩條評論都是給我的,我忍不住為發(fā)現(xiàn)這樣一只忠粉而心潮澎湃,將鍵盤敲得噼里啪啦。
“那你是我的忠粉咯?”
“忠粉?噢,沒有,我就是無聊,沒想到你的故事更無聊。我現(xiàn)在被無聊壞了,你有沒有不無聊的故事,賠個償什么的?”
我把剩下的方便面幾口吞了,一只手端著碗一只手準備暴擊此人,手一滑,方便面湯都灑在了床上。
等我換好床單重新打開電腦,發(fā)現(xiàn)他又加了一條:“傷了人就跑,這叫肇事逃逸。”
我把手在褲子上蹭了蹭,撩了撩有點長的劉海兒,惡狠狠地回了三個字:你等著。
我以為,大部分的故事都是有開頭沒結(jié)尾的。如果有了結(jié)尾,那一多半的又都會演化成一場事故,還不如有頭沒尾來得痛快,恰如那些棄坑的作者,遠比虎頭蛇尾讓人舒服點兒。
所以,寧迪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我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是驚嚇。
不知道哪門子專家曾經(jīng)說: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善言談的人,進入網(wǎng)絡(luò)后往往剎不住閘。我想了想,我并不符合專家的樣本屬性,概因為我無論是現(xiàn)實中還是網(wǎng)絡(luò)上,都是個鋸嘴葫蘆和話題終結(jié)者。
“我來了,你讓我等什么?”
我咬牙切齒地盯著這句話,猶豫著到底是要兇一些還是要溫柔一些,想了半天,腦海里浮現(xiàn)出梁朝偉腫著嘴巴喊“香蕉你個巴拉”,手比腦快,已經(jīng)回復(fù)了他一個中指。
他很快回復(fù)我:“女孩子家,還是要矜持些的好。”
我又朝他比了個中指,完了才想起來一件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孩子?”
“之前不確定,現(xiàn)在確定了。”
我合上電腦,決定不跟這種智商有點高還會花言巧語的人虛與委蛇了。
故事確實寫得很無聊,男主女主你追我我追你,來來回回三次了還沒拉過手,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然后他又出現(xiàn)了。
“李玉,怎么停更了?好無聊。”
原來又到周末了,我懶洋洋地打字:“周末?”
我們竟然就這么混熟了。
2.李玉的大學(xué)
我大學(xué)的時候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有多轟轟烈烈呢?
我追到了隔壁系的網(wǎng)球王子。
我學(xué)得是歷史,一個班60個人,50個女生,剩下10個男生可選擇性太大,但凡有點姿色有點才情的,都算是名草有主。剩下一幫女光棍搖頭嘆息,感慨世道不公、陰陽失調(diào)。
所以,體育課上一幫子女生經(jīng)常毫無形象地對著隔壁數(shù)學(xué)系的系草——網(wǎng)球王子流口水咬耳朵。
我估計,讓所有歷史系的人回憶一下李玉是誰,都太想不起來,但是要說“拿下網(wǎng)球王子的那個女生”,絕對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天知道那網(wǎng)球王子其實就是個子高一點,發(fā)型帥一點,嘴唇性感一點,我就被迷得五迷三道。
花了一個月生活費從小商品批發(fā)市場弄來了大包的蠟燭,夜幕降臨的時候在王子樓下擺出了特別俗氣的一箭穿心,穿了件雪白的棉布裙子將胳膊在頭頂圈了個二逼心臟的造型,氣吞山河喊了一嗓子:廖凱!我喜歡你!
到如今,回憶起來這一幕,我都覺得特別慘不忍睹,太慘不忍睹了。
網(wǎng)球王子廖凱估計這樣的陣仗也是見多了,施施然下了樓,手插在口袋里,笑瞇瞇地說:天冷了,你先回去加件兒衣服,我?guī)闳ズ饶滩琛?/p>
直到和廖凱分手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問他這個問題:你為何同意和我在一起?
廖凱彼時準備出國,正在收拾行李,聽了我的問題,頭都沒抬,把一本書塞進包里:也沒什么,就是覺得你是個挺干脆的人,想來分手的時候也不會有太多麻煩。
那個詞兒叫什么來著?
香蕉你個巴拉啊!
3.我是寧迪
李玉應(yīng)該對我沒什么印象,所以我在朋友圈里知道她在寫小說的時候,立刻就去注冊了。用戶名用得是我自己的名字,果不其然,她沒認出我。
她的小說寫得可圈可點,男主一水兒都和廖凱一個樣兒,女主卻從清秀佳人到性感尤物不一而足,唯獨沒有她自己的模樣。
我默默看了兩年,眼見她的點擊量從10降到了1,就有點兒于心不忍。
也不知道是不忍她的男主形象千篇一律,還是不忍她這么多年還惦記著他,還是不忍自己惦記了這么些年的女主還惦記著前男主。
廖凱去年回國取道上海,我請了一頓酒。
他老了點兒,胖了點兒,我問他還打網(wǎng)球嗎?他一個勁兒地擺手:那會兒就是為了耍酷,現(xiàn)在哪有那個精力喲。
我又問他,還記不記得李玉?
他啪一聲把酒杯拍在吧臺上,摸了摸后腦勺兒,咬牙切齒道:怎么不記得?怎么會不記得?那個狠心的女人喲。
廖凱和李玉分手的時候不知道起了什么沖突,廖凱的腦袋被李玉拿凳子砸了個大包,差點兒就誤了航班沒走成。
也就是那次,兩人的事兒驚動了雙方父母。
廖凱家盛世凌人,李玉家老實巴交。
李玉她爸抽了她一巴掌,她眼都不眨,我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見她拳頭松了又緊,想必忍痛忍得很辛苦。
我接著問廖凱:你愛李玉嗎?
廖凱莫名其妙看著我:都什么年紀了,談什么愛不愛的。
我逼問:當年呢?
廖凱噢了一聲:當初是我荒唐了,不過覺得她性子不拖泥帶水,哪怕我要出國要分手,也簡單的多。更何況,你不是也喜歡她嗎?
我從酒保手里搶過一瓶酒砸到了廖凱頭上。
4.寧迪的大學(xué)
我和廖凱是同學(xué),同系不同班,但卻是同鄉(xiāng),老鄰居,知根知底。
說好聽點兒,我倆青梅竹馬,說難聽點兒,他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了。
不過,他答應(yīng)和李玉在一起我卻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了。
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歷史系為什么還要學(xué)高數(shù)?所以在高數(shù)課上看到苦思冥想的李玉時,捅了捅旁邊坐著的廖凱:哎,那女孩兒誰啊?不是咱系的吧?
彼時,李玉正把筆咬在嘴里,死死盯著講臺上唾沫橫飛的講師,目露兇光。
廖凱瞄了一眼:歷史系的吧,看那傻樣兒。
其實李玉不丑,小圓臉笑起來有個酒窩,那會兒還沒有萌這個說法,但李玉是真得很萌,蠢萌蠢萌的。
我見過她打網(wǎng)球,彎著腰,照舊目露兇光,揮拍子狠卻不準,十次有九次抓不到球。廖凱見我看得目不轉(zhuǎn)睛,嘴角直抽:你不是看上她了吧?
我點了點頭:嗯,你不覺得她很可愛嗎?像一顆榴蓮。
廖凱驚訝:沒想到你口味兒這么重。
其實我想說得是:像一顆榴蓮,外頭看著渾身是刺兒,心里頭卻綿軟地一塌糊涂。
我離李玉最近的一次就是她擺蠟燭那次,俗不可耐的一箭穿心,還是白色的蠟燭,跟上墳似得。
我想,那會兒我就開始巴望著李玉和廖凱分手了。
5.我是李玉
我等著寧迪上線。
一天
兩天
三天
……
一個星期了,他一直沒在線。
我新得了一本書,甚為有趣,他竟然不在線?
我翻箱倒柜去找他留給我的地址和電話,卻不曾想從書架上掉出來一張老照片。
我記得廖凱,還記得他有個朋友,也叫寧迪。
那會子我每天巴巴地追在廖凱身后跑,記得他有個哥們兒每天勾肩搭背。
我看著照片上的寧迪,桃花眼,皮膚很白,就襯得眼角的那顆朱砂痣很扎眼。既然能跟廖凱這樣的渣男混在一起,縱然萬種風情,想必也不是什么好鳥。
找到寧迪留給我的地址已經(jīng)是三天后了。那本甚為有趣書我看了四遍,也覺得無趣了。電話開始還能打通,后來就關(guān)機了。我咬了咬牙,心想,哪怕是場事故,也得我去收尸。
下了飛機我給寧迪打電話,電話竟然通了。
電話那頭的呼吸很輕,過了許久才有人說話:李玉?
我破口大罵:你他媽這幾天死哪兒去了?
6.我是寧迪
去蘇州出差,走得匆忙,竟然忘記了拿手機。
幾次開會我都忍不住晃神:那手機號是私人號碼,只有幾個好友知曉,其中便有李玉。想來想去,給了李玉手機號也算一年有余,未曾見她打過一次。我安慰自己,不會這么巧不會這么巧。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從枕頭下頭翻出來手機,一開機竟然就有電話進來。已經(jīng)是夜里十一點多了,我換了幾套衣服都不合意,最后只得套了件T恤牛仔褲,洗了個頭就沖向機場。
握著方向盤的手有點兒抖,眼有點兒花,心跳得像是在擂鼓。
她會生氣嗎?
不會的不會的,她都不記得我。
她會嫌我老嗎?
我從后視鏡里看著自己,還好還好,不是太老。
保安在后頭喊著什么,我一句也沒聽清,沖進大廳就看見了李玉。
她變了許多:頭發(fā)長了,個子高了,臉倒還是圓嘟嘟的,可愛的緊。
保安追了進來:先生,您的車沒鎖。
我未曾回頭,舉起手做個噤聲的手勢,吞了吞口水,喊了一聲:李玉。
7.我是李玉
挨千刀的。
我看到寧迪的時候心里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其中不乏含著點嬌嗔,不由得想起了古裝片里的浪蕩女子揮著絲綢帕子,罵情郎死鬼。
我被自己的臆想搞得臉有點兒燙,好一陣惡寒。
不過,
這人怎么如此眼熟?
眼角那顆朱砂痣總不是被蚊子咬出來的吧?
我咬牙切齒:你到底是誰?
他低頭嬌羞:我從未曾騙過你,一直默默愛慕著你。
我往后退一步:好好說話!
寧迪上前一步抓著我的肩膀,我有點兒后悔羽絨服脫早了,這慫手勁兒忒大。
寧迪瞪著我:我是說我從大學(xué)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了誰知道被廖凱搶了先這么多年我一直都愛著你惦記著你忘不了你所以就冒充你的忠粉去挑逗你追求你。
他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有點兒氣喘,臉憋得通紅,我瞪著他:你說你冒充我的忠粉?那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寫得小說是不是?
寧迪一愣:我……我喜歡你……
8.尾聲
寧迪抓著李玉的手,手心里全是汗,被李玉十分嫌棄地甩開了:膩歪。寧迪在牛仔褲上蹭了蹭,又湊過來抓住了李玉的手:不膩歪。
長眉一挑,笑得春風蕩漾。
李玉磨了磨牙:這事兒沒完。
寧迪點頭:沒完沒完,我一會兒去買蠟燭……
李玉目露兇光看向?qū)幍希耗阒赖锰嗔恕?/p>
寧迪捧著李玉的手輕輕吻了一下:我把廖凱揍了個半死,開心不?
李玉眼睛一亮:當年下手太輕,一直耿耿于懷,你這重色輕友的道行老身很是欣賞,姑且原諒你一回吧。
寧迪眼角朱砂痣發(fā)亮:多謝不殺之恩。
李玉指著馬路對面:掉頭,拐彎,去對面。
寧迪:做什么?
李玉瞪他一眼:不是說要買蠟燭嗎?當年我買了十包,你不能少于三十包!
寧迪嘴角抽搐:奴才遵命。
李玉拍拍他的頭:乖。
祝寶貝兒們情人節(jié)快樂~沒個好禮物送給大家,狗糧拿走,不用謝!么么扎~
不定期更新,歡迎交流討論。
關(guān)于轉(zhuǎn)載問題:請統(tǒng)一簡信聯(lián)系我的經(jīng)紀人加油小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