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1.30

一整天都被科比霸占了我的屏幕。朋友圈。空間。新聞客戶端。科比親手寫的感言被制作成各種圖片，回憶青春，再告別青春。我覺得我必須停下手里所有的事情，來寫一些東西。對一直看他打球的我來說，“這是最后一季”，早就不是新聞了，一點都不意外。

只是今天我有一種“你終于是承認了”的感覺。

我很感慨的是，我總算能體會到那些經(jīng)歷了喬丹退役的球迷當時的心情。以至于保羅喬治說，“科比就是我的邁克爾喬丹”，我不斷點頭。當年為什么喜歡科比，我想有兩點：一是詹姆斯出走騎士，二是科比教會了我倔強。

在我還是詹姆斯死忠的那幾年，科比和他的湖人隊正值巔峰。我沒有黑過科比，但每天盼著湖人輸球。可惜我越是詛咒，湖人的連勝越放肆。后來詹姆斯出走，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天哪，為什么會這樣。大概就像木心拿來忽悠人的那句“一生只愛一個人”所說的吧，當時我只能接受“一生只穿一件球衣”的偶像。于是，那個24號越來越有魅力， 我越看越順眼。

在我的少男時代里發(fā)生了幾件事。

2008年的夏天，我最好的兩個朋友，大佐和明明，反目成仇。

原因說起來很簡單，大佐是科比和湖人的死忠，明明是凱爾特人的擁壘。皮爾斯將一整桶佳得樂一口氣倒在里弗斯身上時，明明興奮得手舞足蹈。大佐哭了，將一整瓶可樂一口氣倒在明明身上。于是那天他們將對方打得鼻青臉腫，最后又在哭聲上較勁，兩個五年級小孩的哭聲差點把屋檐掀了。

2009年的夏天，大佐和明明，一笑泯恩仇。

原因也很簡單，魔術(shù)隊干掉了凱爾特人，最后和湖人在總決賽相遇。明明痛哭之后，和大佐一起為湖人敲鑼打鼓搖旗吶喊。科比在奪冠的那一刻，激動地跳起來揮舞拳頭。他們兩人抱在了一起，幾秒后才想起去年剛打過架，匆匆將對方推開。

2010年我的朋友里有了第一個女球迷，她對科比喊老大，手機里存了無數(shù)科比的高清無碼大圖。

我們在深夜里聊籃球。她跟我談了湖人兩連冠的故事，我不斷地回復(fù)著“噢”“哈哈哈”“還有這么一回事啊”。話題突然轉(zhuǎn)到了她的前任，是凱爾特人的死忠。湖人干掉凱爾特人成功復(fù)仇的那天下午，前任在教室黑板上大罵科比，揚長而去，她忍著眼淚上去將那些字擦干凈。我不知道該回復(fù)什么，氣氛變得很尷尬。反而是她回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繼續(xù)給我講故事。

2011年，我去找了5年前科比砍81分的比賽錄像，看了三遍。頭兩遍用來欣賞。

第三遍的時候，我很無聊地從第一分鐘開始，在紙上計算著科比的得分。他靠罰球得到第81分的時候，我把筆扔掉，天哪。當初麥迪35秒13分的時候，我也認真地算過到底有沒有13分。或許只有這樣，我才能覺得我親身經(jīng)歷了這些時刻。

我又找了6年前打小牛時，科比三節(jié)62分的比賽錄像，看了一遍。不忍心再看第二遍。

我終于是承認了，在你大殺四方的年代里，我慕名而來。

2012年，世界末日的那年，我遇見了一個百分百的女孩。

她分不清楚科比。詹姆斯。喬丹。等等等等。她會問我湖人厲害，還是熱火更牛。她也會追問是籃球和她，哪個更重要。我無法理解為什么她會分不清楚那些人，單論顏值的話，高低優(yōu)劣，那么明顯。我會憑借情感脫口而出，湖人比熱火強啦。我一遍遍地重申，兩個一樣重要，如果一定要回答的話，我認為讀書最重要。

那一年我經(jīng)歷了人生最大的變故。我讀了些關(guān)于科比的文章，他教會了我堅強。

2013年，我和大佐以及明明在莆田重聚。

我們在沙縣小吃里，用最破的電視收看了最糟心的一場球。4月13日，洛杉磯湖人主場迎戰(zhàn)金州勇士。

科比要過巴恩斯的時候摔倒，裁判哨響。我們?nèi)齻€人蹭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大佐大喊What the fuck，明明念叨著，不會又傷了吧，我緊張得說不出話來。接下來的故事不必多說，科比兩罰全中后，靜靜地站在罰球線。勇士在底線發(fā)球，加索爾上前主動犯規(guī)，裁判哨響。然后科比一瘸一拐地走下場，進入更衣室。

大佐又來了一句Shit！我們面對著一桌的菜，沒有了胃口。

2014年，科比打了六場又傷了，賽季報銷。

那年夏天馬刺復(fù)仇熱火。我想起前一年總決賽第六場，波什拼了老命搶到了籃板，給到埋伏在底角的雷阿倫。雷阿倫拔起就投，應(yīng)聲入網(wǎng)。邁阿密全場沸騰，雷阿倫怒吼，馬刺人人面面相覷。放學后跟舍友去吃飯，他嬉皮笑臉地說，哈哈看來我熱注定要奪冠了。我頓時黑臉，放了句狠話，你給我閉嘴。舍友的表情遲滯了幾秒，不再說話。

事后我也很后悔，但礙于面子始終不再提，便無疾而終。馬刺拿下冠軍的時候，我想的是，鄧肯也和科比一樣，拿到五枚戒指。

2015年，我不會再在意湖人是強是弱，湖人能贏多少。我也懶得去反擊我的那些資深科黑的朋友。

上半年我的一切都是為了高考。關(guān)于科比的消息，看到了就會去關(guān)注。大佐早早地結(jié)束了他的春季高考，去了外地逍遙。明明也在準備高考，只不過并沒有像我那樣用盡氣力，孤注一擲。大佐經(jīng)常在深夜給我發(fā)科比的視頻，那是他又去哪個網(wǎng)淘來的精品，明明看著重建的凱爾特人唏噓不已，偶爾來感慨一下08到10年的盛世。

那個一百分的女孩，開始關(guān)注詹姆斯。去看他的比賽。只不過她不再問我種種問題，我們的聯(lián)系像科比的賽季一樣，歸于零。

上周抽了時間去考了英語口語。跟Prof.Adams閑聊時，我問她，你看NBA嗎？

她想了想，笑著說，一點點。你喜歡哪支球隊？

我用簡單的英語說，我喜歡洛杉磯湖人隊，和科比。

Adams表現(xiàn)得很驚喜。我繼續(xù)說，我喜歡邁克爾杰克遜，可惜他去世了。我喜歡科比——

“But I think maybe this year......”

“Is his last year.”Adams搶在我之前說，“I feel very sad.”

所以今天科比宣布賽季后退役，其實一點都不意外。全世界都猜到他十有八九會退役，可能我媽都知道。但是只有科比親自宣布了，所有人才會徹底放棄“或許他會再打一年”“可能他對籃球還有激情”“等他找到了狀態(tài)就會接著打下去吧”等等的幻想。

我的少男時代啊。

從來都渴望得到別人的認可。從來都不愿低頭認輸。從來都有比別人更遠大的夢想要去實現(xiàn)。

于是當科比這樣的人出現(xiàn)時，理所當然地要霸占我的一大半個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