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純可人的林苗苗是“拆二代”，她家三層小樓被開發商拆了，賠給她家10套房子。林媽媽說：“苗啊，媽就你一個孩子，我死后，這十套房子都是你的。你交朋友可要睜大眼睛挑，農村來的“鳳凰男”不能找，紈绔子弟“富二代”和“官二代”不靠譜，你一定要找個老實、本分、性格好、對你好的男孩子。”苗苗撒著嬌說：“媽媽，您這是招駙馬吶。”
林苗苗的媽媽頭發剛燙了“梨花燙”，眉毛、眼線和嘴唇做了“韓式半永久”，她不自然的一笑，無可奈何地攤開手，聳聳肩說：“你看媽媽的條件多簡單，老實、本分，性格好。招駙馬得考慮相貌、家室、官位和財產，這些咱們都不考慮?！?/p>
“媽媽，您的條件是：老實、本分、脾氣好，這些都已經過時了。反過了就是木訥、沒本事、沒個性?！泵缑缤客昕诩t，一邊端詳著鏡子里魅力四射的臉。
“你這孩子，怎么能跟媽媽唱反調呢。媽媽怎么說，你怎么做。媽媽不會害你的?！绷謰寢寽愡^來站在苗苗身邊，盯著鏡子里的兩張臉仔細地看，看了一會，她悵然若失，感到非常沮喪。
苗苗從鏡子里看見林媽媽沮喪的苦瓜臉，這張臉讓身上的橘色羊毛衫也黯淡了。
“媽媽，你穿這身衣服真鮮亮，羊毛衫借我穿兩天成嗎？搭配我黑色的大衣，好看?！泵缑绮⒉皇钦娴南矚g林媽媽的衣服，她只是看見林媽媽情緒低落，提起一個話頭讓她開心開心。
林媽媽立刻喜笑顏開，手撥弄了一下她酒紅色的頭發，拿起苗苗的“迪奧080”畫了口紅，又在耳朵背后和手腕處抹了些香水“coco小姐”。苗苗假裝不經意的瞄了一眼鏡子，她看見媽媽的臉上泛濫著“爛桃花”。
林媽媽和苗苗同時出了家門，苗苗往南邊的城市廣場，林媽媽往北的海棠公園，林媽媽拽著苗苗的胳膊，撅著鮮紅欲滴的大嘴說：“好苗苗，順路捎媽媽一程，求求你?！?/p>
苗苗說：“你往北，我往南，南轅北轍。你出門坐上BRT，15分鐘就到了，何須用我跑一趟，萬一堵車，耽誤了你的約會?！?/p>
林媽媽撇撇嘴說：“不會耽誤，你開快一點。”說完，就坐在副駕，拉上了安全帶。
苗苗無可奈何地說：“媽媽，你就不擔心我約會遲到？我可是27歲的大齡剩女了。”
“女孩子晚一點到叫矜持。27，多好的年紀，媽媽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不提了。”林媽媽揮揮手中斷了這個話題。
02
苗苗發動了車子，白色的凱迪拉克ATS開出了車庫，一路噴著一氧化碳往海棠公園奔去。
林苗苗前幾天新改“BOSS”音響播放著黃大煒沙嗓子里憋出來的《你把我灌醉》，林媽媽把播放器里的音樂換成了《絨花》，一聲聲呼喚著她逝去的芳華。
快到海棠公園的時候，苗苗接到了閨蜜張曉帆的電話，問她到哪了。苗苗隨口說：“大十字堵車，馬上到。最多十分鐘?！睆垥苑αR了一聲，掛了電話。
苗苗放下林媽媽之后，一路踩著油門沒松，果真17分鐘趕到了城市廣場的咖啡館。
隔著明亮的落地窗，苗苗看見張曉帆身邊坐著李煒，李煒的對面坐著一個陌生的男子。苗苗想起來，他的名字叫王曉川，省醫院神經外科的醫生，今年33歲，海龜博士。
張曉帆和李煒背對門坐著，他們從王曉川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見鐘情”喜悅。
林苗苗披著米色大衣，里面深咖色襯衣，衣領外面露出一圈淺咖色毛衫領，煙灰色細格子小腳長褲，腳上穿著小白鞋，渾身上下散發著時尚、自在的氣息，正在向他們走來。
“我介紹一下，我的閨蜜，林苗苗。李煒的好哥們，王曉川。”張曉帆分別介紹了這對陌生的男女。
苗苗和王曉川握了手之后，落落大方地坐在王曉川的旁邊。
張曉帆凝視了林苗苗好久，發現她今天美得有些過分，坐在她的身邊不由得自慚形穢。張曉帆說：“林苗苗，出來下。”
林苗苗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走到張曉帆身邊，挽起她的胳膊去了衛生間。她倆一走，談話暫時停了下來，冷場了幾分鐘之后，李煒問王曉川：“怎么樣？看得上嗎？”
“我看得上人家，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蓖鯐源ㄒ痪湓捳f得吞吞吐吐。
張曉帆問林苗苗：“怎么樣，我老公那哥們，看得上嗎？”
林苗苗笑著說：“你怎么不問人家看得上我嗎？”
“那還用問。你進來的時候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女孩子只要長得漂亮，就不愁沒有銷路，更何況你家庭條件又好?！睆垥苑隙ǖ卣f。
雖然這是今天的主題，但女孩子一碰面穿衣打扮總是離不開的話題，即使好閨蜜也在衣服搭配和妝容上暗自較勁。在衛生間燈光下，張曉帆發現補過妝的林苗苗口紅顏色深了一些，她心里竊喜。妝容和衣飾仔細檢查之后，林苗苗和張曉帆一前一后回到了桌上。
她倆一回來，又重新開始了話題。話題一會轉到明星的花邊新聞，一會轉到城市的物價水平，一會又轉到了美食餐飲，總之，話題不斷，好不熱烈。
中間林苗苗出去接了通電話，一回來就發現桌邊站著一對男女，那嬌滴滴的女人用手托著隆起的肚子，依著男人的肩膀，對王曉川冷嘲熱諷，王曉川一臉的窘迫，張曉帆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李煒著急地直撓頭。
王曉川見林苗苗打完電話往這邊走來，心里越發著急，越著急說話越是語無倫次。林苗苗老遠就看見了王曉初唯唯諾諾的樣子，心里好生奇怪，再看一個大肚子孕婦站在身邊，她心里想：不會吧，這么狗血的劇情。
她感覺有些惱火和泄氣，埋怨張曉帆粗心大意，這樣重大的問題都沒調查清楚就安排見面相親，這樣想著，她快步走過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算看完這出戲，扭頭走人。
那孕婦上下左右，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林苗苗。過了一分鐘，林苗苗“嚯”的站起來，盯著孕婦的肚子看了足有一分鐘，然后，又看了看臉上的雀斑，冷笑著說：“大姐，我好看嗎？”
“好看，好看?！痹袐D也帶著冷笑，慢條斯理地說：“妹子?！?/p>
“停！這孩子是他的。是不是？”林苗苗指著王曉川說。
在場的幾個人都愣住了，都沒有想到林苗苗心里是這樣想的。不過也是，一個孕婦在大庭廣眾之下為難一個正在相親的男子，讓人容易聯想到“始亂終棄”。
“不是我的?！薄笆俏业?。”“不時他的?！比N聲音同時響起，林苗苗聽得很亂，她又一次喊：“停，一個一個說?！?/p>
王曉川說：“不是我的?！痹捯魶]落，站在女人身邊的男人扭頭走了。那女人喊了一聲“老公”，用手撐著后腰跟著去了。這孕婦兩口子一走，氣氛變得尷尬起來，剛才的談興被沖淡了。李煒和張曉帆搜腸刮肚找著話題，每個話題說上兩句就中斷了。這樣來了四五話題之后，他倆也變得有些沮喪。
“苗苗，那孩子不是我的。我和她都沒有那個?！边^了好一會，王曉川才嘟囔了這么一句。林苗苗剛喝得一口咖啡噴了出來。她想拿一張餐巾紙，結果不下心又碰倒了水杯，頓時，桌子上倒滿了水和咖啡。林苗苗想著自己的舉動這樣冒失，不由得臉紅了。
王曉川不慌不忙地用紙巾吸了林苗苗面前的水和咖啡，服務生過來擦趕緊之后，談話漸漸地熱烈起來。
03
第一次見面之后，林苗苗青春靚麗的影子在王曉川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每次一想到大著肚子的前女友手托滾圓的肚子，站在他面前興師問罪的樣子，王曉川就萬分沮喪，他擔心林苗苗誤會了他，愛情沒有起頭就收場了。想了一星期之后，王曉川感覺越來越忘不了林苗苗，他得聯系上林苗苗，于是，他打通了林苗苗的電話。
此時，林苗苗正送林媽媽去海棠公園約會，播放器里依然播放著《絨花》，林苗苗瞄了一眼手機，見是個陌生人的號碼，就按下“免提”鍵，接通了電話。電話里傳來王曉川的聲音，林苗苗趕緊要關了免提，林媽媽卻把手機搶了過去。林苗苗只得急得跺腳。
王曉川約林苗苗在城市廣場見面，林苗苗只顧著“嗯嗯嗯”，沒有聽清楚王曉川說什么就應承下來，掛電話之前，王曉川愉快地說：“我媽媽也喜歡聽《絨花》?！?/p>
掛了電話的王曉川興奮的手舞足蹈，他跑進王媽媽的臥室高興地說：“媽，中午我出去，你一個人吃飯好不好？”
王媽媽有點不高興地說：“你去干什么？”
“我有點事。約了別人？”王曉川模棱兩可地說。
“男的還是女的？”王媽媽追問道。
“女的?！蓖鯐源ㄈ鐚嵒卮?。王媽媽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痕跡，但想到兒子已經三十多歲了，該有自己的生活了，就又舒展了眉頭，叮囑他早些回來。
這一次見面，林苗苗對王曉川形成了非常深刻的影響。知識淵博、業務尖子等從李煒和張曉帆那里聽來地間接材料，通過單獨約會直接證明了李煒所言不虛，王曉川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隨著越來越頻繁的約會，林苗苗覺得王曉川事事離不開他媽媽，她心里有一個疙瘩——每次約會之后她都會想：莫不是這就是傳說中的“媽寶男”？
但王曉川的條件不容許她多想：海歸博士、大學副教授、省人民醫院副主任醫師、城中央有套大房和一部沃爾沃越野車，除此之外，帥氣，年輕有為，十足的潛力股。當王曉川提出兩家長輩見面的時候，林苗苗強忍著激動地心情，平靜的答應了。
王媽媽，高級知識分子，大學教授，剛從醫院退下來的資深主任醫師，坐在副駕駛位置，慢條斯理地問：“兒子，那女孩子什么學歷？”
王曉川一想，苗苗的學歷在線，邊笑著說：“去年碩士畢業。市一中高中數學老師?！?/p>
王媽媽一聽學歷和職業符合自己規定的硬性標準，便笑瞇瞇地說：“那家庭條件怎么樣？”
王曉川再一想，苗苗家有十套房子，雖然不在市中心，但那地方也是重要的商業圈，又轉過去笑瞇瞇地對王媽媽說：“本地人，家里有十套房，獨生女。”
王媽媽一聽，便擔憂地說：“那怎么成，一個孩子養老負擔重。”“媽，我不也是獨生子嗎，怎么能挑苗苗這個?！?/p>
王曉川在王媽媽最喜歡的“友誼飯店”的“合歡亭”定了座。王媽媽喜歡這里，據說是因為她在這里和王爸爸結的婚。雖然王爸爸跟著小護士私奔多年，王媽媽依然固執地認為“友誼飯店”是友誼地久天長的地方，“合歡亭”是花好月圓好兆頭。
王媽媽和林媽媽前后腳到了飯店，王媽媽覺得林媽媽輕佻艷俗，林媽媽覺得王媽媽古板正統，一個警告兒子警惕丈母娘，一個囑咐女兒當心婆婆。雖然兩個家長，橫豎看不順眼，但一雙小兒女你儂我儂，情真意切。說到婚禮的話題，王媽媽堅持簡單低調，兩個孩子去歐洲旅行結婚，林媽媽卻不以為然。
04
歐洲旅行結婚打動了林苗苗，她顧不得林媽媽講排場，出風頭的心愿，偷偷地辦了護照，領了結婚證，在出發前一天晚上才告訴林媽媽。
林媽媽表面上雖然生氣，但心里疼愛女兒，舍不得在她的結婚前夕爭爭吵吵，她幫著女兒收拾了行囊之后，母女倆睡在一張床上，又是一番叮嚀囑咐。第二天早上送女兒出門的時候，林媽媽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囑咐女兒夫妻相處之道，一會叮嚀女婿多多擔待女兒的年輕不懂事。
林苗苗對她的婚姻充滿了無數美妙的幻想，在歐洲那塊康滿自由的土地上，她躺在王曉川的臂彎里憧憬著他們回國以后琴瑟和諧、鸞鳳和鳴的生活。她說：“老公，回去以后我們住哪里？”王曉川這些日子獨自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總是踟躕不定，他擔心王媽媽過于嚴肅古板會拘束了林苗苗，也擔心林苗苗的熱情活潑會沖撞了林媽媽。
度完蜜月的林苗苗被接回了婆婆家。吃完晚飯，王曉峰坐在沙發上給王媽媽講旅途中的所見所聞，林苗苗收拾完廚房衛生后過來坐在丈夫身邊，王曉川落下的地方，她接著補上。但是，林苗苗發現婆婆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她悄悄地離開了客廳，躲進了老公的臥室。
林苗苗和衣躺在床上，等老公回來睡覺?？墒?2點過去了，老公依舊在客廳陪著婆婆坐著。林苗苗從門縫里看見，婆婆拉著老公的手，她的心里有一陣嫉妒。
第二天一早林苗苗被一陣細碎的聲音吵醒，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王媽媽站在床邊和老公說話。林苗苗心里一陣不高興，她在被子里掐了一下王曉川。王曉川“哎呀”交了一聲，王媽媽緊張地問：“寶兒，你怎么了？”
林苗苗拉起被子蒙住了頭，在被子里哭笑不得，她偷偷地學著王媽媽說話的聲音和神態。王媽媽看見兒子被子動個不停，她知道一定是新婚的兒媳婦在作怪，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厭惡，王媽媽掀起了被子。
林苗苗全身一陣冰涼，就像澆了一盆冷水一般，她一骨碌爬起來，圓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王曉川趕緊拉起被子蓋在自己身上，他坐起來，看了一會怒氣沖沖的林苗苗，又看了看驚慌的王媽媽，他把林苗苗拉進了被子里，說：“媽，您先出去。我知道了。”王媽媽轉身的伸手，她的肩膀明顯在抖動。
王媽媽走了之后，林苗苗對新婚的丈夫說：“老公，你覺得合適嗎？如果你是我，怎么辦？”
“我給她說。她一下子還沒有習慣?！蓖鯐源ㄖе嵛岬卣f。
林苗苗以為這是很容易改變的習慣，大家都是成年人，委婉地提一下婆婆就不會再越界。對丈夫說過之后，也沒有當回事，照常上班，中午的時候回娘家陪媽媽吃午飯，晚上回婆婆家吃晚飯。林苗苗幾次提出來，搬出去住，這樣不僅生活自由，上班也方便。王曉川都含含糊糊地說不清楚什么時候搬出去。林苗苗說得多了，他就說：“我媽從來沒有和我分開過，我們搬出去，她不適應。等她習慣一個人住了，我們就搬出去。”林苗苗不知道婆婆什么時候能習慣兒子已經長大，能接受兒子已經結婚的事實。
有幾次林苗苗看到王媽媽半夜闖進臥室，拉拉他們的被子，摸摸丈夫的頭。被吵醒的林苗苗翻來覆去睡不著。睡不著的林苗苗頭腦越來越清醒，她想著：三個人一起下樓散步的時候，婆婆挽著丈夫的胳膊，她自己不知所措的跟在身后，步履沉重；看電視的時候，婆婆坐在她和丈夫的中間，摟著丈夫的腦袋，撫摸著他的頭發，她感覺身上起了一層層雞皮疙瘩；吃飯的時候，婆婆不停地往丈夫碗里夾菜，神態就像熱戀的小女孩一樣看著他，她感到心里嫉妒的發酸……她環顧著漆黑的、陌生的房間，感覺自己像一個外來的入侵者一般。
林苗苗越來越不愛回婆婆家，她想搬出去住的愿望越來越強烈。王曉川總是說“等等”，林苗苗也學會了“等等”，她在學校宿舍等，在林媽媽家里等，在城市酒店等。這樣等了半年之后，王曉川意識到這個問題不能再拖了，拖下去，他和林苗苗就要離婚了。
王曉川對林苗苗說：“老婆，我和我媽媽說好了，再陪她住一個月，一個月之后我們就搬出去住?！?/p>
林苗苗和王曉川一起回了婆婆家。吃晚飯的時候，林苗苗感覺非常尷尬，婆婆仍舊用“熱戀”的目光欣賞著兒子。吃完飯之后，林苗苗沒有去散步，也沒有看電視，她躲在臥室里玩“數獨”，直到深夜丈夫才回到自己的臥室。
窗外月光皎潔，月色中林苗苗的體態曼妙無比，她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體香，王曉川擁著她，在耳邊喃喃地說著情話。情至深處，魚水之歡的時候，“吱呀”一聲，臥室的門被推開了，“啪嗒”一聲，燈被打開了，明晃晃的燈光下一覽無余。
“狐貍精，我讓你勾引我兒子！”王媽媽像得了失心瘋一樣撲在了林苗苗的身上，撕咬著林苗苗的身體，她的眼前浮現出丈夫和年輕的女護士繾綣纏綿的身體。王曉川急忙拉開王媽媽，王媽媽反手給了王曉川一巴掌，她的心里只有丈夫背叛了她，拋棄她的念頭。
林苗苗忍著身上的痛，慌慌張張地穿上了衣服，奪門而出。她的心里仿佛有一只受驚的小鹿一樣“突突突”亂撞。
王曉川想叫住她，可那聲音卡在了喉嚨里出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