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非虛構,文中所提及青旅均為化名。】
美好的開端
2015年3月,懵懂的我搬入珠江新城blingbling閃閃發光寫字樓的28樓工作。
看得見“小蠻腰”的辦公室、道路上形形色色又精致到發光的姑娘、每一個行色匆匆的行人,都是這個閃閃發光城市中的螻蟻。
對于距離和擠地鐵的排斥,以及拒絕任何房東的心態,讓那時只有23歲的我選擇了人生的第一間“非正規”青年旅社——Nico青旅。
位于珠江新城一座商住兩用的塔樓里,距離富力中心走路僅僅10分鐘,這間小小的青旅被胸小腿長的老板Nico打理得格外溫馨。小型的復式房子,有2個洗手間和3間臥室,臥室被改成了放著上下鋪的4人間或者6人間。這樣的小房子只需要1000元就可以長租一個床位,包水電網,同時享受走路上班,晚上去花城廣場散步的便利。
Nico是一個有故事的女童鞋,從韓國留學回來后,在廣州的LG上班。由于是倒班制,可以有余力開這間小小的青旅。平日里住的人并不多,每到周末就多了一些前來美國領事館辦簽證的人們。
除了我,長住的還有2個男生,一個在花旗銀行工作,一個在匯豐銀行工作。這些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小白領,像家人一樣蝸居在這里,偶爾會一起做飯或者叫賣外,共同吐吐槽。
雖然空間狹小,偶爾也會遇到有些神奇的旅客,但整個氛圍都很友善。大大咧咧的老板,不計較是否多用了水和電,每天都會拖地晾曬,我和長住的兩個哥們把這里當家一樣看待,Nico不在的時候,幫忙招呼一下旅客。
大家其樂融融,一邊努力的工作,一邊在這個城市里孵化自己小小的夢想。
直到有一天警察找上門來。
這是一間沒有營業執照的非法青旅,警察叔叔很客氣地告訴大家這里是非法的,似乎也對Nico青旅的經營并沒有太大的處罰,大概就是停業整頓之類的勸告。
過了幾天,過來住了兩個女生,和其他正常旅客開心健談的樣子不同,她們似乎比較沉默和防備。沒過多久,Nico青旅無證經營的事就上了南方都市報,上面還有花旗銀行工作男生的照片。“她們應該是南都的實習生外加臥底,拍了照片,寫了這樣的文章吧。”大家吐吐槽,也相安無事地繼續住下去。
暗流背后的噩夢
風一樣的女子Nico最終受不了一邊工作一邊開青旅的磨難,準備把青旅轉賣了,拿著賺得錢去東南亞浪一圈。
“你們想住就繼續住在這里,不想住就跟下一個老板說搬走好了。”
瀟灑的Nico把整個青旅包給了一個微胖又有點啰嗦的女生阿朱。剛開始大家也算平安,繼續住著,阿朱有個男朋友也會過來幫忙打理一下青旅。這對小情侶不算年輕,27歲,阿朱沒有工作,男朋友是搞工程的。看起來平凡又普通。
有一天下班回來,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兩人就吵了起來,還有動手扇耳光的聲音。我沒太在意,出門去坐電梯準備下樓跑步。就在我等電梯的時候,阿朱嚎叫著沖出房門,沖到電梯間。而他的男朋友像打狗一樣打她,把她踹到地上,瘋狂地踢她。我驚呆了,準確來說是嚇傻了,同住的一個男生沖出來阻攔這場暴力。回到房間的我,立刻報了警。
房間里的我和另外兩個妹子已經手足無措,20多年的人生第一次親眼見證家暴。大家傻愣了一會后,終于想出一個方案:連夜搬家。我在網上打電話給附近最近的青年旅社,開旅社的男生很好人,聽了我們的遭遇立刻假扮朋友過來接我們,幫忙搬家。這間距離廣州軍區很近的青旅,因為在家暴之夜收留了我們而顯得格外親切。年輕的男生小東是這間青旅的老板,同樣也是一個無證的青旅,但因為房主有背景,似乎并不會被警察和工商找麻煩。
雖然房東人很友善,但這間青旅的硬件設施確實不怎么樣。住了一個星期被不明的小蟲子咬了幾個包以后,我就不得不再次搬家。新搬的青旅仍然在珠江新城,是一間在美團上的連鎖青旅,青年創業團隊。同樣的模式,還發展了民宿產業。
再后來,錢包寬裕的我搬到了這家青旅像標準間一樣的民宿,能看得見小蠻腰的夜景,有陽臺和獨立洗手間,房間也很大。我以為就可以平安無事地繼續住下去,結果住在35樓的我居然遇到了老鼠。木有辦法,只好再次搬家。
坐擁小蠻腰的豪宅
手頭的寬裕讓我有了更大的選擇余地。然而對未可知人品房東的排斥,還是讓我無法選擇租住正常的房子。
經過一番搜尋,我的下一個住處是位于珠江帝景35層頂樓的豪宅青旅。
500平的房子讓我震驚,擁有落地窗的巨大房間,可以看到獵德大橋的全貌。寬敞的房間,4個洗手間,頂樓居然還有一個私人游泳池。住在這里價格不菲,不過勝在位置好,硬件設施完善。
那時候每天下班都會在天臺上發呆,看著小蠻腰的燈光,和遠處的珠江新城。覺得有錢真的很好,可以真正成為這個小區的主人。
這間青年旅社同樣沒有資質,一對好基友是這個青旅的老板,93年的阿自和阿斌。友善的他們會煲糖水、打火鍋和住在這里的人分享,平日的人不會很多,很多時候碩大的房間就只有我一個長住的客人。這個九幾年的豪宅,雖然有點破舊,但底子仍然很好。小區的環境和位置讓人每天都很開心。
不過美好的日子也沒有持續很久,大概大半年的時間,工商局查處了這間豪宅青旅,門也被貼上了封條。而正在查處的時候,我還在上班,并不能回家搬家。在阿自的努力下,幫我把東西先搬到了隔壁無人居住的空房子,等著我下班再說。身經百戰的我已經不再懼怕搬家,把自己的東西整理打包了一下,就去投奔了廣州的姑媽。
臨走的時候阿自也很無奈,“執照辦不下來,每個月2w塊房租呢。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啊。”
后來
后來的我手頭更加寬裕,換了工作,搬進了五羊邨的萬科泊寓。雖然價格不菲,但是正規經營,不用擔心被查封,不用擔心連夜搬家,或者2個小時就搬好家。距離上班的報社大院走路10分鐘而已。
有時候回想起過去的生活,總覺得夢一樣的戲劇。仿佛電視劇一般,經歷了不停的搬家,查封,親眼見到了家庭暴力,認識了許多平凡而努力的人們,也有自己一個人扛著紙箱在路上走的難過。
從前高中搬宿舍都覺得好辛苦、壓力好大要讓爸爸媽媽來幫忙的我,居然如此淡定。
是啊,人都是這樣,被世界推著前進,推著成長。你以為自己從來不可能承受的困難,顛簸,在真的到來的時候,也沒有那么可怕。
就像蝸居并沒有那么慘,搬家也沒有那么難,遇到壞人的概率似乎也沒有那么大。
倒是有很多和你一樣年輕的面孔,經歷著各種各樣巨大的無奈,為生計奔波,或者苦于無法辦下來執照,無法繼續經營豪宅青旅背負的房租。
這些無證的青旅收留了許多城市里奔波的游子,而這些青旅的老板也是很多在夢想和現實間尋找平衡的年輕人。
給同樣在城市里奔忙的你,希望當你遇到困難或者租房不順利的時候,想起曾經搬了7次家的我,心里會好受一點。
永遠有人比你在租房子的時候更慘吧。